第9章 試鏡
第二天,南夏去了子衿小區,是傅湛在荊山不遠的一處臨時居所。
傅湛喜靜,以往在荊山取景,劇組沒他的戲份時,他不住裏面的酒店,就愛往這兒來。南夏是群演,有時劇組不給安排住的地方,她就來他這兒住幾天。
久而久之,傅湛的經紀人葉海平也認識她了。
“來的挺早。”葉海平聽到門鈴聲過來開門,低頭給她找了拖鞋。
“葉哥早。”南夏乖巧點頭。
葉海平笑着指引她到沙發上坐,去廚房給她泡咖啡:“還是拿鐵?”
“嗯,謝謝葉哥。”
“謝什麽?”
傅湛這個妹妹是淩家的千金,雖然淩家這幾年不景氣,那也是海城貴圈的上流人士。葉海平為人向來勢力,加上覺得這丫頭顏好,以後在這圈裏,想站穩腳跟不是件難事。
是以,待她一直很殷勤。
別看傅湛人前對這丫頭冷冷的,兩人也裝作不認識,私底下,還是挺上心。這不,前幾天為了給她找資源,豁下臉去找了王導。
咖啡泡好了,他端到她面前,在一旁坐下,随口問她:“知道《軒轅》吧?”
南夏一怔,旋即點頭:“王導新戲嘛,圈裏都傳開了。”
這部電影據說投資了10個億,王家強這是孤注一擲,不成功便成仁了。所以,也沒請那些大咖,而是把錢用在了刀刃上。
而飾演女主角的鄧玉琳據說根本沒拿片酬,承諾只要很少的一部分票房分紅。
加上這劇是大男主戲,女主就是走個過場,王家強砸了太多錢進去,最近的資金鏈不是很順暢,就同意了。
葉海平把一個劇本遞給她:“原本飾演女二號的楊欣茹前幾天在拍打戲時受傷了,得住院一段時間,開拍在即,這個角色就只能換人了。”
南夏還沒适應,愣愣地把劇本接了過來。
葉海平看她驚喜的表情,也笑了笑,輕嗽一聲,補充了一句:“當然,只是去試鏡,是不是你的還說不準。”
南夏忙點頭:“謝謝葉哥。”
葉海平說:“不要謝我,謝阿湛吧。”
南夏一怔,回頭望去。
傅湛躺在陽臺的躺椅上曬太陽,臉上蓋着劇本,也是《軒轅》。若說沒有動容是假的,她發自內心:“謝謝哥。”
傅湛不在意地應了聲。
……
說是試鏡,其實就是走個過場。時間緊急,王家強也沒那個美國時間一一選人,她表現還不錯,就這麽定了。
走出公司,南夏想了想,給傅湛發出一條短信:“我通過了,謝謝。”
過了好一會兒,那兒回她:“嗯,加油。”
還有段日子才進組,南夏翻了翻備忘錄,這幾天還有兼職。她想了想,回了趟子衿小區,收拾了一下,下午去了隔壁S市某影視基地。
這是她一個老師給介紹的工作,給圈裏某位知名大咖當替身兼臨時助理。
到了現場,才發現一塊兒來當替身的女孩子有十幾個那麽多,手替、裸替、打替……各種替,一應俱全。
南夏這才知道,是給謝晚姝工作。
說起謝晚姝,圈裏恐怕無人不知,她不止是視後,還拿過影後桂冠。不過,讓她名聲鵲起的卻是她的出身——船王謝毅的獨生女。
因為家世優渥,她在圈裏幾乎是橫着走,資源不斷,還嚣張跋扈,傳聞在拍《孔雀》時,導演和制片人等了她三個小時,她才姍姍來遲,而且出言不遜。
可是,一幹人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天沒南夏的戲,她就站視後背後幫忙吹風扇。謝晚姝閉着眼,則靠在躺椅上假寐。身邊,還站了好幾個助理,一個給打傘,一個幫忙塗防曬膏,還有一個在旁邊待命。
其實天氣不熱,不過,謝晚姝對經紀人說,她要時刻保持秀發飄逸,出塵若仙的樣子,所以要有個人24小時給她吹頭發。
聽起來很荒誕,但是,經紀人還是給她找了個這樣的專屬“吹風”助理。
頭頂是大太陽。南夏站在遮陽傘外,已經直射了三個小時,旁邊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見了,都報以同情的目光。
“南小姐,請你站遠一點。那麽近,把我的發型都吹亂了。”謝晚姝說。她的語氣說不上嚴厲,甚至還用了“請”字。但是,誰都聽出來她語氣中沒有任何尊敬成分。
這種敬語,只是一種習慣,是她自持身份的用詞,為了彰顯她自己的修養。實際上,她不比這位大明星此刻腳底下趴着的小狗更高貴。
南夏默默往後退了下。
心裏想,工資再高,以後也不接這種活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嘴唇幹裂,汗水從額頭滾到了衣襟上。迷迷蒙蒙的,她聽到身後有人熱情地說:“傅先生,您來探謝小姐的班啊?”
那人沒回,只是淡淡嗯了聲,然後是椅子拖動的聲音,似乎在旁邊抻了張椅子坐了。
南夏背脊僵硬,過了會兒,側了側臉望去。
這一看,目光正好和他對上,傅時卿眼底帶着驚訝。
他似乎想不到,有人為了一天幾百塊的工資,跑這兒給人做這種差事。更想不到,那個人是她。
本來她覺得這些都可以忍受,可這一刻,南夏忽然有種屈辱的感覺,臉上火燒火燎的。
好不容易等到這段取景結束,她和同行的一個女生回到室內,女生擔憂地看着她:“你的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去一下醫務室?”
“不用了,我沒事。”南夏笑得勉強。
回到更衣間,她沖了一個熱水澡,才感覺舒服了些。穿好衣服後,南夏歪着腦袋擦拭濕發,慢慢走了出來。
門口有雙黑皮膚,擋住了她的去路。
南夏起頭。
是傅時卿。
南夏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再次遇見他,想起剛才自己狼狽的樣子,肯定被他盡收眼底了。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她握了握拳頭,冷淡道:“傅先生有事嗎?”
“我們聊聊。”
南夏在原地沒動。
傅時卿皺了皺眉,說:“或者,我換句話問,你很缺錢嗎?”
這就比較直白了。
南夏抿着唇,沒吭聲,指甲已經掐入了掌心。
半個小時後,兩人坐在了距離拍攝基地不遠的一處咖啡館裏。
這是一處高檔咖啡廳,會員制,四周高地起伏,中央則是舞池,此刻,有個穿着黑色露肩小禮裙的女生在拉琴。
南夏随意掃了眼菜單。嗯,一杯意式濃縮要79,一碗意面要188,一份最便宜的牛排要456……随便吃一下,也要上千塊吧。而且,還要收15%的服務費,即小費。
也不是吃不起,但是,太昂貴了。
而且,她知道這家餐廳,食物只是象征性收錢,會員卡不是什麽人都能拿到的。就這裝修,用料就不是一般店能承擔得起。
“想吃什麽?”傅時卿問她。
南夏看來看去,點了份意面。
這已經是菜單上最便宜的。
傅時卿看她一眼,從她手裏接過菜單,随便點了幾樣。服務員過來,接走了菜單,說請稍等,轉身離開。
四周其餘座位都空着。
此刻,兩人面對面坐着。
傅時卿看着她,眼睛裏有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南夏垂着頭,但還是能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讓她不舒服,倍感壓迫。
她的穿着也不算太寒碜,但還是和這個裝修華麗的西餐廳格格不入。
于是,她只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臉上挂着冷淡的從容。這樣,才不至于過分狼狽。
傅時卿約莫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了笑。只不過,這種笑容裏沒有什麽溫度。
他問她:“淩仲華已經窮到這種地步,連生活費都給不起了?我只是凍結了他的資金和股份,可沒讓他打發女兒出來賺錢養家。”
南夏說:“跟他沒有關系。在這之前,我也出來工作。”
他似乎有點不理解:“這是為什麽?”
南夏鼓氣勇氣,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眼睛:“因為……他們只是我的養父母。”
傅時卿:“……”
他的眼睛裏有些震動,似乎明白了什麽。不過,到底什麽都沒說。離開的時候,外面下起了小雨,他從保镖手裏接過了傘,替她在頭頂撐開。
“謝謝。”
“你好像總是說謝謝。”傅時卿笑着說。
旁邊那個黑西裝卻穿得跟個黑社會似的刀疤臉嘿嘿一笑,意味不明。
南夏擡頭看去,想起來,這人之前在荊山見過,好像叫什麽“阿飛”。
傅時卿這時也瞥了他一眼。
宋飛忙收住了笑,一本正經,彎腰給他們打開車門。
雨下得很大,車在路上,開了沒一會兒就堵住了。等待的時候有點無聊,傅時卿翻了會兒文件就合上了,回了一下頭。
可能是累了一天,南夏磕在椅背上睡着了。
女孩身體較小,側身的時候,露出光滑修長的脖頸。雙腿曲着,安安靜靜地蜷縮在角落裏,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可能是剛剛被雨淋到,頭發有些濕了,貼着白皙無暇的小臉,眉目清麗,說不出的落落動人。
車子打了個轉彎,因為慣性,她整個人歪過來,頭正好枕在了他的肩上。鼻息間,纏了那麽點兒少女的馨香。
傅時卿微微一震,翻文件的手指。
就這麽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