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希瑞剛從三樓的大廳走到旋轉樓梯處,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栗色及肩卷發、米色上衣坐在一樓咖啡廳的女人,還有坐在她對面那個格子襯衫,黑框眼鏡男。
看得他五指緊緊捏住了樓梯扶手。
今晚程曉靜被她媽遠程指揮參加了這場相親。
坐在她對面的這位男士是B大附一院的醫生,人長得挺精神的,這是程曉靜給林适意發信息時的形容詞。
“挺精神的?程姐你是不是少打了一個字?”
程曉靜給她發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對我不太了解,我的職業是明星經紀人。我常常可能第二天早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醒來,你是醫生,我們倆如果在一起要評勞模家庭可能可以,但過日子估計夠嗆。
賀峰笑笑,“沒想到你這麽直接。”
“我不喜歡在沒有可能的事情上浪費時間。”程曉靜話說得非常幹脆不留餘地。“當然做朋友非常樂意。”
“程小姐很爽快,但未免有些武斷。為什麽這麽快就認定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我想聽聽看你對婚姻的看法,因為忙所以一定經營不好感情?”
程曉靜其實對這人問出這話來還是有一些驚訝和欣賞的,她最近事多,本不想在這方面多費時間,随便想了個借口想推脫掉。沒想到遇到個有點較真還有點追求言詞邏輯性的人。
“忙不一定會導致所有婚姻的不幸福,但它對一段沒有多少感情基礎的婚姻勢必會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影響因素。”
賀峰繼續深追:“感情基礎是以談戀愛的時間為衡量标準的嗎?”
程曉靜不假思索:“一部分吧。”
“并不是全部對吧?那為什麽我們不能試一試?大家都是成年人”
“你好,曉靜男朋友。”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打斷了賀峰的繼續發言。張希瑞坐到了程曉靜的那張沙發上。
賀峰有些懵逼,這是什麽情況。
程曉靜:“……”
“看來是有些誤會,程小姐我還有點事情,先告辭了。”賀峰是個理智通透的人,雖然他對程曉靜有好感,但這種好感不至于讓他犯糊塗。這女人在娛樂圈混,本身背影有些複雜,現在突然又出現一個聲稱是她男友的人。賀峰無意去深究他們之間的關系,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欣賞但遠不至于非她不可。
程曉靜側過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張希瑞。
他一臉閑适地拿起桌上程曉靜面前的那杯咖啡,輕抿了一口,“這個人耐心不好,我剛少說了兩個字,未來。”
程曉靜深呼一口氣,“這杯咖啡不是我喝的,介紹人剛走。”
張希瑞俊臉扭曲。
“張總,您繼續。我要去一趟影視基地。”程曉靜拿起自己的包包。
“你放開!”
張希瑞左側的手指勾住了她的包包鏈子。
“這麽讨厭我?”張希瑞面色不善。
程曉靜看他沒有罷休的意思,眼睛眨了幾下,面色沉靜,目光看向桌上的那兩盤精致的小點心。
“張總,我今年26了,還有一個月多一點27了,剛剛那個是我的相親對象,我媽托人介紹的,我近一兩年之內一定會結婚,結婚的對象就和剛剛那位先生差不多,不高、不帥、不多金,但我們會結婚,生子,打拼各自的事業,生活平靜,歲月安穩。如果我在二十出頭遇見你,我的選擇一定是你想要的,但是張總,”程曉靜轉過頭看向張希瑞,“很抱歉,我已經過了那個天真的年紀了,沒有任性的資本了。”
張希瑞輕笑了一聲:程曉靜我今年29,18歲開始邊工邊讀,22開始創業,曾經一夜資産上億,也曾經債臺高築,談過數段戀愛,離過一次婚,你在我面前說得像是歷經滄桑後,看淡繁華,你覺得合适嗎?論年齡論資歷,我都是你的前輩。我比你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如果我是求一時新鮮刺激,說實話,我不會找你。
“張總,我還趕時間,抱歉。”程曉靜不想再聽這個男人講下去,一個衣着光鮮,面容英俊,事業成功的男人,在談判桌上很容易讓對手節節敗退,尤其如果對手是女人。
程曉靜用力從張希瑞掌心抽出帶子。
張希瑞怎麽可能會在這時放她離開,連忙離開自己的桌位,站起身拉住她。
”放開我。”
“不放。”張希瑞目光非常又冷又堅決。
兩人無聲對峙了一會兒,張希瑞握住她的手絲毫沒有放松的跡象。
“不要讓我讨厭你。”程曉靜低下了頭,眼睛裏有了一層薄霧。
“喂,十一,你們出發了嗎?剛剛劇組那邊聯系我說開機儀式要往後挪幾天。”程曉靜出了酒店,不給自己半分鐘時間想剛剛張希瑞說的那些事,立刻投入工作中。“投資人有錢啊,這麽大的制作,說推遲就推遲。”
“嗯,你和小紅她們說一聲,我還沒出發,我…我睡晚了。”林适意側躺在vip病房的潔白得反光的病床上。
周曙晔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正擊鍵如飛。聽她在這撒謊,嘴角彎出一道弧線。
“笑什麽笑。”林适意挂了程曉靜的電話,伸出如玉的小腳踢踢他。
周曙晔側過身帶點威脅意味地看她。這多年她長相是越來越驚豔,這折騰人的勁兒也是有增無減。
林适意撇撇嘴,翻過身後腦勺對着他。
昨天注定是折騰人的一天,她給周曙晔抹完了紅花油,兩人激吻一番,她開始胃疼了,剛開始只是刺刺的疼,後來腦門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周曙晔吓得臉色發白,穿了雙拖鞋,抱着她就飙車來了醫院。
抱她時,她還一個勁不讓,
周曙晔只好硬着頭皮承認自己是裝的。
出了家門,她也發現那個說自己車鑰匙丢在車上的人,在離車好幾米遠處就從開了鎖。
林适意覺得自己後來被診斷為胃出血,一定是被他給氣的。
“請護工來還是讓你家阿姨過來?”周曙晔開口淡淡地問。
意思是他要走了,林适意莫名的心裏一酸。
“你滾就可以了,其他不用你費心。”
周曙晔發現她現在這脾氣真是越來越臭。
“那就我來吧。等會要上廁所,擦身體什麽的,你說一聲。”他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之類。
“你說什麽?”林适意轉過身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不會嫌你麻煩!”周曙晔說得雲淡風輕,甚至還帶了點那麽誠懇的意味。
一個抱枕飛了過去。
周曙晔給他接住了,絲毫沒停留,又砸到了她臉上。
“喂,方姨你一會兒來一下,附院,內科,我沒事,呃,嗯……嗯,朋友生病了。周曙晔給家裏打電話。
“一會兒方姨過來,我讓她在這裏照顧你幾天。”
不想聽他在這兒叨逼,林适意用被子将頭蒙住。
周曙晔忍下要對她動手的沖動,人走到門邊,心裏自罵了一句,又折了回來。“你乖一點,我已經讓公司把你的通告都推延。”
被子裏的人沒反應。
聽到沒有?周曙晔除了對沐恩何曾這麽溫柔低姿态的對誰說過話,沐恩還會爸爸我愛你給點反饋,她一點反應沒有,周曙晔氣結。
“啪!”隔着被子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林适意掀開被子,“滾滾滾,煩不煩啊,快滾。”頭發亂成一團,卷毛小狗似的。
周曙晔承認他有點害怕再給她甩一巴掌,可是真的好想就這樣吻上去。
“你乖一點,我真的走了。”
“滾。”喊聲震天。
“特麽現在真想把你辦了。”這話周曙晔……在心裏說了一下,沒敢說出口。
聽到那輕輕的門被扣上的聲音,林适意身體弓得更厲害了一些。被子裏不透氣,悶悶的,心裏面某個地方有些酸脹的厲害,眼角也有些發熱。
她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什麽感受:失落,為一個不值得的人感覺失落!
沒一會兒,房門又打開了,林适意當是護士來給她輸液了,只将手伸了出去。
嗯?手被握住了。随後床上有人坐下去的感覺。她忙掀開被子。
“哭了?”去而複返的人。
“你怎麽又回來了?”她抽出手,別過臉,臉上恨恨的。
周曙晔笑笑,傾身過來,一側的胳膊肘撐在她腋下位置。“剛剛去見了我以前的主治醫生。”
林适意不想和他說話,但忍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他調過來了?”那位胖胖的候醫生,以前是清鎮的衛生院工作。林适意知道他當時是因為周曙晔爸爸的雇傭,所以放下三甲醫院主任醫師的職位在清鎮一待就是數年。
林适意那幾年記得清楚的號碼就是那位候醫生的手機號,當年候醫生最喜歡開她和周曙晔的玩笑。不管周曙晔病得有多重,他對她說得一句話永遠都是:“丫頭,小子能挺過來的。你這麽漂亮,他不放心你一個人。
“嗯,我離開的那年他跟我一起去了美國,我手術結束後回來的,現在是他們科室的主任。”周曙晔坐在她床邊說。
“他是一個很好的醫生。”林适意頭轉向窗戶那邊,聲音低低地說。
當年聽說周曙晔要結婚的消息,林适意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找誰問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周曙晔的婆婆一向文雅的人高興的手足無措,一直和她說阿婆回來帶着十一去參加曙晔哥哥的婚禮。
她想到了候醫生,在問了候醫生家庭地址後,她便搭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從清鎮趕到了B市,見面後,她問了侯醫生兩個問題:一是周曙晔的身體是不沒有問題了了;二是周曙晔是不是真的要結婚了。
候醫生沒有回避,都給她最肯定的回答。
林适意記得那是她過過得最冷的一個冬天。
湖水冰,心口涼。
救她上來的那人苦口婆心地說:“她對愛情的執迷不悟只是年少輕狂。”
從那時候起,林适意便知道自己這輩子很難再愛上另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愛情的執迷不悟,最怕的不是別人說你只是年少輕狂。
最怕的是自己有一回午夜夢回,低聲對自己絮叨,不過是年少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