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紅燒大豬蹄

挂着将軍府幌子的丹青色小轎，緩緩沒入人流，向清樂街最繁華的地段緩緩移動。京城繁華似錦，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商客，車馬絡繹不絕。各色各樣的雜貨攤子，胭脂鋪子，布滿道路兩旁，三三兩兩的孩童穿着輕薄的衣裳，手裏揚着紙糊的風車。風車塗的五顏六色比蝴蝶還要鮮豔幾分，他們所到之處一路灑滿歡聲笑語。

采青一路興奮極了，叽叽喳喳說個沒完沒了，雪梨伸手撩開車簾的一角，露出小半張精致的臉，她四下逡巡一遭，眼睛忽而一亮。

雪梨輕喚了一聲“采青”，見她偏過頭來這才輕擡了擡下巴，指着不遠處的糕點鋪子道：“阿爹喜歡吃這家的芙蓉糕，你去買兩包回來。”

她邊說邊将一只鼓鼓囊囊的繡花錢袋遞給了采青，餘光見街頭百姓舉着一只草把子，上頭整整齊齊插滿了冰糖葫蘆。

雪梨見采青一副饞貓樣，忍不住微微一笑，她道：“去吧，想買幾串買幾串，将軍府還不差這幾個銀子。”

采青高興的一蹦多高，這才提着錢袋歡歡喜喜的去了。雪梨正準備将車簾放下了，忽見街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眉頭一皺，定眼仔細瞧了幾眼。就見容時穿着一身绫羅綢緞，手裏搖着一把折扇，懷裏還攬着一個俏生生的小美人兒。

他舉止輕佻，同那小美人兒立在胭脂攤旁，偏過臉說了句什麽。這小美人兒立馬羞紅了臉，捏着一方手帕跺了跺腳。

雪梨面無表情的看了幾眼，這才将簾子放了下來。她靜靜思索片刻這才恍然，原來前世風流的容二公子并不是後天養成的，而是從小就這樣。只是她前世眼瞎，一直将容時看作自己的良人。

她心底又湧起絲絲的惡意，總覺得多瞧容時一眼都惡心。她原本還在奇怪，為何一向喜歡粘着她，就跟狗皮膏藥一樣的容時，這幾日突然就不來将軍府了。初時雪梨還當他那日在長樂坊被九王揍狠了，出不了容王府的大門。哪知竟然是有了下一個獵豔的對象。

雪梨暗暗啐了一口：混蛋王八羔子，我讓你獵豔！

轎子一路行到一家古玩鋪子前面，采青幾步走了上前，将雪梨扶了下來。雪梨擡頭，見“聚寶閣”三個大字橫亘在門匾上，端得上是古樸大氣。可同周遭沿街的兩排鋪子相比，這古玩鋪子顯得十分蕭索。連個正經的客人都沒有。

這鋪子規模并不是很大，裏頭正坐着一個精瘦的夥計。這夥計穿着褐色粗布長衫，正趴在櫃臺上百無聊賴的眯着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無精打采的模樣。

他瞧見有客人進來，捂嘴打了個哈欠，翻了個白眼繼續眯着眼睛，連聲招呼的話都沒有。

采青滿臉氣憤，剛要上前訓斥，卻被雪梨輕輕一攔。采青抿唇，小聲道：“小姐，你看他這副樣子！”

雪梨悄悄對采青搖了搖頭，這才緩步上前。她随意逡巡一遭，見屋內古玩字畫一樣不缺，可唯獨一個客人都沒有。她暗暗皺了眉頭，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往字畫上一摸。指尖便染了一層灰。

這時，裏頭的門簾被人撩了起來，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生的圓胖，又穿了一身錦緞長袍，手裏還攥着一管水煙袋。他一出來，原本在櫃臺上快要睡着的夥計連忙竄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湊過去喚了句，“掌櫃的。”

而此刻這個掌櫃正拽着一個消瘦男子的衣領，幾下推搡就将人推跌在地。他嘴裏罵罵咧咧，兩撇山羊胡子一翹一翹的，罵道：“呸！我這可是古玩鋪子，又不是什麽當鋪！誰坑了你家祖傳玉佩？你可不要滿口胡言，當心我抓你進大牢！”

消瘦男子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一身衣袍漿洗的一塵不染，可看得出來是很樸素的布料。大約是時常食不果腹的原因，兩邊顴骨高高凸起，更顯得整個人蒼白清秀。他起身滿臉羞憤道：“天子腳下，你居然做如此龌鹾之事，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快将玉佩還我！”

掌櫃蛇鼠般的綠豆眼突然冒出了一道綠光，他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哪裏來的腌臜玩意兒，這裏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還不給老子滾，再說一句打斷你的狗腿！”

他又冷哼一聲，餘光見雪梨二人立在一旁，看穿着打扮必是大家閨秀。遂對着夥計吩咐道：“王二，還傻愣着做什麽？沒看到有客人在，還不趕緊去招呼！什麽都要老子來教你，留你這個飯桶有什麽用！”

王二腦袋一縮，連連稱是，他猴子一般竄了過去，半弓着腰笑呵呵請雪梨進裏面看看。

突然，原先那消瘦的男子幾步走了上前，将雪梨二人一攔，大聲道：“姑娘別進去！這是家黑店吃人不吐骨頭，姑娘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

此話一出，掌櫃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對王二使了個眼色。王二會意，一把将這男子推開，罵罵咧咧道：“不知道你在說說什麽，哪裏來的臭乞丐，當誤大爺們做生意！”

雪梨眉頭微微一皺，輕聲道：“有話可以好好說，做什麽要動手打人？”

這掌櫃見雪梨談吐不俗，身邊還跟着個俏麗的小丫鬟，心道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一時也不敢招惹，只笑眯眯的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像這種乞丐我見的多了。專門賴在別人的鋪子裏不走，比狗皮膏藥還要難纏。姑娘別理他便是。”

他又伸肘一搗王二的胳膊，不耐煩道：“還不趕緊把人趕出去？沒看到耽誤做生意了嗎？”

王二二話不說，立馬上前拽那男子的胳膊。那男子雖生的文弱，可到底也有幾分力氣在，一時半會還就是弄不走。他掙紮着大聲道：“我是讀書人，豈會無的放矢？明明是你們店鋪黑了我祖傳的玉佩，居然還不肯承認！看我不去報官抓你們進大牢！”

掌櫃狠狠啐了一口，破口罵道：“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地地道道的正經商人。什麽時候坑了你的東西？我勸你不要混攪蠻纏！你可知這所鋪子是誰家開的，就敢來這裏放肆！”

聞言，雪梨的眉尖不動聲色的微微上揚，卻見掌櫃滿面春風，挺着肥碩的肚子道：“小子，這可是将軍府開的鋪子，你居然敢來挑事，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這男子聽罷臉色一白抿緊唇，臉上是一副悲憤的神色，他攥緊拳頭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他道：“官大就可以随便欺負老百姓嗎？天子腳下，王法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