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喜歡你

修長皓白的雙臂穿過嵌繡着五瓣櫻花圖案的浴衣，微微揚起振袖，藕荷色的寬縧在不盈一握的身段間繞過一周，複而一周，靈巧的手指挽起腰帶的末端交叉而過系上，一個精致典雅的蝴蝶結就這樣大功告成了。黃發掩面的女子凝睇着身前一襲華服的可人兒，雙眸豁然大睜驚豔不已。

“井野，辛苦你啦。”

一聲輕念，丹唇微啓，鏡中女子淡抹胭脂的緋頰含笑。

“等下！小櫻！還差一樣……”

井野把正欲起身的春野櫻按回了紫檀凳上，撚着梳妝臺面一支蓮瓣珠花簪的柄端，綴于她耳畔，拂手之際幾縷穗子晃動碰撞發出悅耳清脆的鳴響，與女孩淺粉若櫻的發絲互映互襯，相得益彰。

“這樣就完美啦。”

仿佛完成了一副滿意的作品，井野惬心的點了點頭。

“太感謝了，今天多虧有你，我真的不太懂這個……”

鏡子裏倒映出一張娟好的臉蛋，薄施粉黛，目秀眉清，唇邊的一抹笑靥，溫婉嫣然。

“小意思啦，我們出發吧，佐井還在等我呢！”

“嗯……”

玄關處，裙擺的一角撩開，一對塗着妃色蔻丹的纖纖素足踏着木屐，徐步而去。

暮色降臨，月光漏過雲層勾勒出岩壁上六尊歷代火影的塑像輪廓，連綿起伏，明朗幽靜。從高處望去，盞盞燈火照着整個木葉村一片通明，蔚為壯觀。集市上小販的吆喝男女的嬉笑此起彼伏，人們了無睡意，觥籌交錯，摩肩接踵，整條街道熱鬧非凡。

不起眼的刨冰攤前悠閑站立的兩抹身影在這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卻顯得尤為矚目，倒不是因為身高的優勢，而是令少女為之傾心的俊美五官，一位金發板寸黑衣豎領，笑靥無邪；另一位清冷孤傲黑發掩面，淩寒如冰。似乎感覺有什麽人在靠近，金發少年的目光緩緩投向迎面而來的人，握着冰棍的手生生頓住，雙眼瞪如銅鈴，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小櫻？！”谛視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鳴人化驚為喜，随即摸了摸腦袋咧嘴笑道：“穿上浴衣都看不出來了，和平時完全是兩個人的樣子嘛。”

佐助聞言轉過臉來，一抹粉色倩影毫不設防的撞入視線中，莫名的心生一絲悸動。眼前的粉發少女額間一點绾色，莞爾玉顏，和服裹身，精致的花髻斜插入鬓，幾縷發絲散落下來，繡着雅致的櫻花緞紋從挂衿一直延伸到袖袂，瑩碧剔透的琉璃镯繞于右腕間，在燈火的照耀下散着淡淡光暈，更襯的她皓膚如玉，窈窕袅娜。她抿唇淺笑在井野的陪伴下蓮步珊珊翩然而至。

“為什麽穿成這樣。”

佐助眸色一頓，眼裏閃過一絲異樣，轉而恢複平淡。

“參加廟會的女生不都是穿浴衣嗎，怎麽樣？好看嗎？”

她沖着他俏皮一笑，踮腳原地轉了一圈，銀絲邊的裙擺随着步履的起落而律動，仿若皚皚冰雪中昂然綻放的一朵纖塵不染的櫻花。

“不算難看。”

一如既往的簡潔，他輕咳一聲，別開臉，有點不适應的樣子。

“今天超可愛的小櫻！馬上就要放煙花了，走吧，我帶你去看——”全然不顧佐助愈漸寒銳的眼神，鳴人不識趣的上前拉住她的手，準備引着她去熱鬧的人堆中。小櫻亦有些不知所措，雖說平日裏鳴人也是這般熱情，但是當着佐助的面她多少還是有些顧慮。怔忪之際，身後傳來一陣激動不已的歡躍聲：

「鳴人前輩！可算找到你啦！」

「前輩，我們一起去玩吧……」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女孩們笑吟吟把鳴人半拖半拽給架走了，這一點不得不承認，自四戰後他俨然成為村子裏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從過去被輕視孤立的小男孩蛻變成譽不絕口非凡出衆的俊朗少年，現在的鳴人身邊不乏各種追求者，這樣的場面小櫻也算見怪不怪。雖說自己是解了圍，可她看到花團錦簇的鳴人身後孤零零的伫立着一抹黯然的身影，滿懷心事的紫發女孩垂首短嘆後悄然離去。是雛田？小櫻心中不忍。

“走吧。”

言罷，佐助轉身。不得已，她只得緊随而去。

“鳴人這個笨蛋！”

她不時回頭望去，那群女孩還圍在鳴人身邊，雛田卻已不知去向。

“你好像對他的事情很在意。”

佐助的視線冷冷的瞥過來，眸中有幾分寒色。

“真是一個讓人不放心的家夥……沒辦法！鳴人他太遲鈍了！完全不懂女生的心思……”

小櫻自顧自的批駁着，絲毫沒有留意到黑發少年的俊顏沉了幾分，忽而覺得周身氣息冰寒一片，待她回神過來，佐助幽深如夜的眼瞳正盯着自己，這是一種無法逃避的目光，莫名令她惴惴不安。

“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是說鳴人……我的意思是……”

見他一張臉如覆寒冰，小櫻忙擺手解釋着，可是她怎麽感覺自己反而越描越黑了。

“你沒必要向我解釋什麽。”

佐助眉角微挑，頗不在乎的樣子。對于小櫻一番蒼白無力的說辭，他沉寂如水的眼中雖看不出情緒但語氣中明顯帶着不悅。他繼而轉身，側臉輪廓逐漸隐沒在燈火中。兩個人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穿梭在喧鬧的人群裏，和周圍其樂融融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小櫻隐隐覺得他的神色間除了冷漠似乎還多了些什麽，是什麽？斟酌良久，沒錯，是失望。

可他為什麽會失望，又對誰失望？

“佐助君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場合？”

小櫻豁然擡眸，目光重新落回在這個卓爾不群的身影上，聲音凝着一絲小心和試探。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個少年已經沒有多少耐心陪着自己漫無目的的逛廟會了。而且周圍都是出雙入對卿卿我我的情侶，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尴尬，虧她悉心打扮好幾個小時特地請井野幫她挑選浴衣首飾，而他好像視若無睹的樣子，這讓她也不禁失望起來。既然兩人均是無異的失望，倒不如回家蒙頭睡大覺來的惬意舒坦。

“那你呢？”

佐助停下腳步，回頭面對着她，兩個人站在拱橋邊，弦月似舟在湖面投下袅袅參差的倒影，晚風習習，輕拂水面，盈溢出一圈圈狹長的漣漪，擴散，消逝。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沒有像平常那般羞怯的避開，而是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這是她第一次想這樣告訴她所想，所念，敞開心扉。

“如你所見，村子已經恢複了平靜，但戰後帶來的傷痛是無法磨滅的，特別是在醫療部工作的我，幾乎每一天直面的都是死離死別，因為疾病，因為痛失親人……”感覺心中一陣陣抽緊，沉默片刻後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但是現在我所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在這種氛圍下我自己也會感同身受，特別的知足，所以如果你問我，我會告訴你我很喜歡。”

她笑了，斑駁陸離的燈火交織中她明眸潋滟，如星月般璀璨。

砰——

随着突如其來的的爆鳴聲，煙花綻開，如瀑懸空，砰然萬裏，一束緊接着一束，璀璨斑斓的焰火将大地映照的輝煌通明，镂金鋪翠令人目不暇接。仿佛沉睡許久的心靈被重新喚醒，人群随之鼎沸。煙花易逝，燈火長瀾，也難怪人們都希望在節日裏看到煙花，除了絢爛耀眼美不勝收，更多的是想要留下美好的回憶。有那麽一剎那，躍動的火光映襯下他的臉上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随即又像煙花一樣瞬息沒去。

漫天火光中，她看到佐助的唇一開一阖，卻被陣陣轟鳴淹沒了他的聲音。

「什麽？」

小櫻偏着頭看向他，擡手指了指耳朵，示意他煙火聲音太大沒有聽清他剛才所說的話。

他走近她，緩緩俯下身來，一張絕美無倫的面容毫無征兆的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掠過眼角，鼻尖，在唇與唇之間頓住。四目相對之際，那雙眼中有一絲複雜的光芒閃現，澄澈卻又玄虛，無法看出任何端倪。他不動聲色，亦無退後之意，近的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發燙的臉頰上，似在觀摩她的神情，他墨眸湛了湛，唇邊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似笑非笑，讓人難辨其意。在她以為他要吻上去的時候，她緊緊閉上眼睛，他與她擦肩而過，頓覺耳畔一陣溫熱，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幽幽傳來，猶如一片羽毛輕撓心扉，每一根神經都随之悸動。

“你喜歡就好。”

佐助緩緩直起身來，至上而下俯視着她，眉目間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溫柔。

這一刻寂靜無聲，幾乎落針可聞，對她而言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細細靜聽着每一個字，似載着魔力，令人着迷，她甚至不敢呼吸，唯恐夜風的沁涼，驅散了腦中的記憶。

倏地被一股外來的力量猛然一拽，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被他攬入懷中。只覺腦子裏“嗡”的一聲，她就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定在原地不敢動彈，雙眼因震愕而驀然大睜，眸中瑩光閃動，緋紅的臉上綴滿無盡的迷惘。

“發什麽呆，看路。”

耳邊傳來佐助冷厲的斥責。她這才幡然醒悟不算寬闊的橋面上忽的竄出了一群嬉鬧追逐的的孩童，邊跑邊用手中的木器相互擊打，從自己身後狂奔而過。

“所以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丢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他便拉開她自顧朝前走去，根本沒有理會身後悵然自失的粉發少女，看到若無其事的他，她不禁懷疑剛才片刻的溫存究竟是為了防止她被人群撞到還是有意試探她耐心的諧戲。

浴衣的裙擺導致她無法邁開大步，她與他的距離随之拉開，環顧左右，街道兩旁大大小小的攤位陳列而出，各種奇物異飾琳琅滿目，從古玩胭脂水粉到小吃飲品一應俱全，令人眼花缭亂。忽而小櫻駐足，只見形态各異色彩斑斓的面具整齊的挂于簾帳之上，她信手拿起一個狐貍面具遮住臉，輕聲喚住疾步前行的少年。

“你覺得這個怎麽樣嗎？好玩嗎？”

“要買下嗎？”還未等她回複，佐助已經替她付了錢，一臉淡然道：“你喜歡就好。”

「又是那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我喜歡的，明明就是……」

她戴上了面具，視野在狐貍眼睛的兩片圓瓣剪裁之下，除了面如白玉的少年，其他一切都是漆黑一片，面具下的她，抿了抿唇，深深蓄了一口氣。

“我喜歡……”

她頓了頓，白瓷面具上赤弧線從兩瓣唇一直曲折蔓延至眉眼，如同跳躍的火焰，似笑非笑，詭異妖冶，緋色如月般上挑的黑洞中窺探不見她的眼神，而從面具後傳來的聲音卻是堅定毅然。

“我喜歡你！我喜歡佐助君！非常非常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