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莊禾單薄的後背緊緊的貼着走廊的牆壁,牆壁上的涼意順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爬,直到頭皮。

一攤深紅色血一樣粘稠的東西從他的卧室門下流出,這東西流的十分緩慢,還夾雜着重重的腥味,一路延伸至莊禾的腳下。

她剛洗完澡還帶着水霧晶亮的眸子微垂着,紅潤的唇因驚訝而微張,看了幾秒後她似是感覺到了什麽,迅速擡起頭向四周看去。

這裏不幹淨。

這是她第一感覺。

莊婆祖輩捉鬼,到了她這裏雖然不是親生,但是莊婆為了手藝延續不惜下了血本給她改了體質,所以她對鬼怪的察覺能力要比其他術士更加敏感。

那東西的氣息是從賀久的房間裏傳出來的,她看着牆壁猶豫了好久,進還是不進?

若是進去她怕他再和那天一樣發瘋,她是真的怕了,可是不進去的話萬一再出了人命——

莊婆說過,做她們這行的主要是積德行善,不能見死不救。

想到這莊禾按耐住自己的情緒,一咬牙低聲道:“拼了!”

說完她跳過那看起來惡心吧啦的血水,握住門把手一推,門沒鎖,打開的瞬間屋內撲面而來的陰氣沖的莊禾差點喘不上氣,而內裏卻貪婪的吸收着這難得的鬼氣。

這間卧室比莊禾的那間大了不止一倍,不同于外面的純白,這間卧室主要以黑色為主,地上鋪着厚厚的灰色地毯,純黑的床和床單和黑夜融為一體,超大的曲面落地窗被雨水拍打着。

真是會享受,莊禾感慨道。

她跳進屋張望了一圈,并沒有發現賀久的身影,也沒有看到任何鬼影,倒是把屋子裏的鬼氣吸收的七七八八了,沒了鬼氣地上的幻影也随之消失了。回首間她看到一道關着的門,她走了過去推開門,是衛生間。

雖然光線很暗,但是莊禾還是清楚的看到了裏面的環境,幹淨寬敞,最重要的是裏面的用具都是好東西,比起外面那個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她邁步走了進去,邊走邊觀賞。

最後在裏面玻璃隔間內的浴缸裏發現了賀久的身影,莊禾眼前一亮,快步走了過去沖他叫到:“大佬你怎麽樣?”

賀久穿着衣服坐在滿到溢出來的清水裏,雙手環膝,低垂着頭,微長的發絲由上至下滴着水。

“這次絕對不關我的事,就是單純的停電了!”

莊禾解釋着,然而說了半天也不見賀久動一下,她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籌措了一下後走了過去,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下。

“大佬你沒事吧?”

這一拍賀久的身子再也只撐不住,向着莊禾的方向倒了過來,滴着水的頭直直的靠近她的懷裏,吓得莊禾一動不敢動嗚咽一聲閉起了眼睛。

然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其他聲響,于是她壯着膽子睜開眼睛,只見賀久正乖乖的靠在她的懷裏,從他頭頂看去,只見他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顫動,蒼白的臉上帶着不正常的酡紅。

“大佬?”莊禾在他耳畔輕聲叫了一句,見他沒反應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賀久?”

還是沒反應。

就在她手剛要放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浴缸裏的水,冰涼刺骨,她驚訝的低呼一聲,然後伸手摸了把賀久的額頭。

果然發燒了,這麽冷的天用冷水泡澡,作死呢?

看着賀久燒紅的臉莊禾再次嘆了口氣,她這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了,穿過來不但提心吊膽,還得伺候着這位大爺。

嘆氣歸嘆氣,最後莊禾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将賀久從浴缸裏拉了出來,拖到卧室,還将他的濕衣服脫了下來,到了褲子時候卻犯了難。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麽能随随便便脫男人褲子?

看着不醒人事的賀久,莊禾難得的臉紅了,這賀久平時瘦的跟猴一樣,沒想到脫了衣服這麽有型,什麽胸肌腹肌人魚線,一樣都不缺,精壯的同時又不會太過分,線條剛剛好。

他很白,全身都白。

莊禾很想用白斬雞來形容他,但是又覺得這三個字有點配不上這身材,最後她覺得還是叫大佬比較适合。

褲子莊禾死都不敢脫,直接帶着濕噠噠的褲子一起将人扔到了床上,離開了冷水的他體溫越來越高,莊禾心裏一急,眼下四周荒無人煙萬一出點問題救都來不及。

給他蓋好被之後趕緊又去衛生間用毛巾浸了溫水給他擦身體做物理降溫,最後将毛巾搭在他額頭上。

忙活完已經将近十二點了,莊禾癱坐在他床邊,身體虛脫般無力。

“媽媽……”

剛要起身回房間的莊禾突然聽到賀久呢喃了一聲,莊禾以為他要喝水之類的,于是趕緊彎下腰湊到他嘴邊側耳去聽。

“殺……”

他再次呢喃。

莊禾驚了,要不要這麽殘暴?都這樣還想着殺呢!

她無語的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準備起身回卧室睡覺。

只是剛一起身垂在床邊的左手就被賀久一把給拉住,他的手心溫度很高,緊貼着她的手腕,握的生疼。

她以為他醒了于是回頭看去,他的眸子還是緊緊的閉着,臉上紅暈下去了一些,呼吸有些粗重,眉頭緊蹙,很難受的樣子。

莊禾扯了扯自己的手腕,無論怎麽用力都掙脫不開他的鉗制。

就在她拉扯的時候,賀久突然睜開雙眼,深潭般的雙眸在黑暗中尤其顯眼,他緊緊盯着莊禾的嬌靥,看的她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輕聲詢問:“你怎麽樣?要不要喝點水啊……”

話還沒說完手腕被賀久一扯,整個人随着他得力道慣性的朝着他身上摔了過去,磕到他身上的瞬間莊禾不禁皺起眉頭。

好痛!

所以說男人的肌肉也就剩下好看了,這麽一接觸才發現,好硌人,硌的她胸口軟肉一陣陣發痛。

還不等她緩過勁來,賀久環着她纖細的腰肢翻了個身,把她當成抱枕一樣雙手雙腳緊緊的鎖住,壓在身下。

莊禾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時候人已經在他身下了,他的頭好巧不巧的正好枕在她胸口,那家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時不時還用臉蹭一蹭。

而兩手還放在她腰側,因為拉扯她的短袖下擺上竄,他的手則是緊緊貼着她的腰肉,溫熱的手心燙的她頭皮發麻。

媽個蛋!

她原本紅潤的臉這回可真是紅的透透的,就連小巧的耳根都成了粉紅色。

她試着往外爬了一下,然後賀久發現了她的企圖,雙手抱的更緊了,這回連她的胳膊都給環在了胸口。

莊禾:“……”

久違的懵/逼狀态又回歸了。

她生無可戀的看着他窩在她胸口的發頂,毛茸茸的,整個人和白天一樣安靜,不對應該是比白天更安靜。

沒有了滿身的戾氣的他好歹看起來沒那麽讨厭了,莊禾一邊觀察着他的樣子一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團在一起,聽着窗外的雨聲睡得昏天暗地。

第二天一早莊禾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她茫然的看向四周,忘了自己在哪,看了大概一分多鐘才想起來自己的處境。

窗外的雨停了,雖然還是有些陰但好歹比頭一晚強,她估摸着今天錢婆婆應該能來了。

一想到昨晚她心裏又有些難受,像這種天氣因素必然不會少,如果她沒來的情況下,亦或是雨沒有停,那送飯的是不是就一直不來了?

賀久要被餓多久?

她低下頭,賀久的頭還枕在她的胸口,看起來很乖。她動了一下,胳膊腿全麻了,跟被截肢了一樣。

這一動賀久擡起了頭,平常涼到極致的眼眸這一刻帶着一層薄霧,清澈幹淨的眸子一掀,看向頭頂處的莊禾。

四目相對,她的身體瞬間緊張起來。

而賀久也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後又重新将頭枕到她胸口。

莊禾一驚:“……!!!”

剛要動,只聽胸口傳來他悶悶的聲音:“別動,讓我再躺一會兒。”

話音一落莊禾以為自己聽錯了,卻也當真不敢再動,沒辦法誰讓她慫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莊禾覺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着,他昏睡時還好不覺得怎麽樣,可是他現在清醒着!

和一個大男人躺在一個床上,蓋着一張被子,湊的還這麽近,如果讓打了一輩子光棍的莊婆知道了,一定會剁了她——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又快睡着的時候,賀久終于動了,他神色自然的坐起身,絲毫不在意自己光/裸的上身,下了床,從衣櫃裏拿出另一件白色寬大體恤從頭上套了進去,又拿了一條褲子,向着衛生間走去。

他一走莊禾立馬從床上竄了起來,連爬帶滾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到賀久洗漱完出來時,看到空蕩蕩的大床竟然意外的怔愣了片刻。

“呵。”

他輕笑一聲,漆黑的眸子凝視着他們躺過的位置,回想着抱着她睡的感覺,好像還不錯。這應該是他自那年之後睡得最好的一覺。

他砸了咂嘴。

片刻後他轉眼望向窗外,看着那根被風刮斷的電線眉頭一皺,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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