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少爺X3
許映歡走到男人身邊，雙手背在身後，在一邊打量了對方片刻。
男人似是沒有察覺，目光一直注視着前面的娃娃機，身體中散發出來的氣息沒有絲毫的溫度，有的只是無盡的冰冷與寒涼。
筆直挺拔的身影被水晶吊燈投射出來的微弱燈光無限拉長，投映到地面上，形成一道深邃的暗影。
如果不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偶爾眨動一下，還以為是游戲廳特意放在這裏吸引顧客的一座雕塑。
許映歡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了十幾秒鐘的時間，然後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向旁邊的娃娃機。
她看着裏面擺放整齊的毛茸茸、灰不溜秋的玩具狗，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下颌，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亂轉，像一只狡猾的狐貍，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
突然，那雙眼睛亮了一下，仿佛黑暗中的北極星陡然閃現。
她把目光重新投遞到男人的身上，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開。
對于這一切，梁莫深渾然未覺。
他似乎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裏，把自己與外界徹底地割裂開來。
“麻煩給我來兩個游戲幣。”
許映歡走到收銀臺前，對服務人員說道。
她的手裏還拿着兩張一塊錢的紙幣。
“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裏的游戲幣最低二十個起售。”
服務人員看着對方手中的兩塊錢，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許映歡聞言，舔了一下嘴角，沖對方眯了眯眼睛，擠出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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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通融一下？”
服務人員也眯着眼睛笑了笑。
就在許映歡以為有門兒的時候，就見對方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規定。”
許映歡“啧”了一聲，扭頭看向仍舊站在那邊的梁莫深，手指在臺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最終咬了咬牙，從錢包裏抽出兩張十塊錢的紙幣，“啪”地一下拍在臺面上，霸氣十足地開口。
“給我來二十塊錢的。”
聽她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把整個游戲廳給買下來呢。
“好的。”
服務人員強忍着笑意，伸手去拿錢。
兩張十塊錢的紙幣被許映歡壓在手心下面，服務員沒怎麽用力氣地輕輕抽了一下，結果那兩張紙幣紋絲不動。
服務員又抽了一下，這次稍微加重了一點力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面前的這位小姑娘似乎也跟着加重了力道。
結果是仍然抽了一個空。
“小姐？”
服務員擡眸看向許映歡，面露不解。
她把錢捂得這麽嚴實，究竟是幾個意思啊？
到底還要不要買游戲幣啊？
該不會是她見自己長得比較漂亮，故意來涮她的吧？
就在服務員思考着各種可能性的時候，許映歡也正在進行着天人之戰。
這可是二十塊錢啊！
四套大餅雞蛋就這麽飛了！
似乎是為了下定最後的決心，她又扭頭看了遠處的那個高高大大的背影一眼，然後一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艱難地從錢幣上移開，有些痛心疾首地揮了揮。
“拿去！拿去！”
這人是戲精嗎？
服務員一邊在心裏直犯嘀咕，一邊收走那二十塊錢，數了二十個游戲幣，遞給許映歡。
“小姐，您的游戲幣。”
許映歡聽着游戲幣相互撞擊發出的“噼裏啪啦”的聲音，只覺得心頭都在滴血。
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啊！
許映歡拿着一盤游戲幣，就像是扛着一把剛剛開了光的寶刀，虎虎生威地朝娃娃機走去。
在經過梁莫深身邊的時候，她向對方投過去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許映歡走到那臺玩具狗娃娃機前，把游戲幣盤放在操控臺上，雙手合掌放在嘴巴前面，用力吹了一口氣。
她搓了搓手掌，捏起兩枚游戲幣，放進投幣口。
然後控制着操控杆，讓爪子移動到靠近擋板出口的其中一只玩具狗狗上面，進行微調，讓爪子恰好處在玩具狗狗重心的正上方。
等爪子平穩之後，按下按鍵。
爪子緩緩下落，碰觸到狗狗的身體，三爪收攏。
在爪子收攏的一剎那，許映歡又按了一下按鍵。随即，爪子收攏得更緊，然後緩緩向擋板出口移動。
到達擋板出口上方，爪子張開，狗狗從半空中墜落，掉進洞口。
許映歡把那只狗狗取出來。
這是一只棕灰色的小泰迪。
兩只耳朵耷拉着，小短尾巴微微上翹，一只眼睛閉着一只眼睛睜開，模樣看上去憨态可掬，還怪可愛的。
許映歡抓了一只小泰迪，然後又走到其他的娃娃機前，又順利地抓了九只其他的小動物。
有皮卡丘，有迷你兔，有阿貍，有加菲貓……
旁邊一對情侶見許映歡一抓一個準，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
“你看看人家，一抓一個準，結果你都投了一百多個了，一個都沒抓着。”
女生微微撅着嘴巴，嬌聲抱怨着。
“這也不能怪我啊，我覺得是這個娃娃機的問題，這裏面肯定有bug。”
男生有些底氣不足地為自己辯解。
“如果有bug，為什麽人家就能抓到？”
女生看着許映歡懷裏的一堆娃娃，有些幽怨，又有些羨慕地跺了跺腳。
“我也想要。”
男生摸了摸鼻尖。
“可能她是bug中的bug吧。”
女生白了男生一眼，邁着小碎步走到許映歡面前，雙手合十，眼巴巴地瞅着對方。
許映歡抱緊懷裏各式各樣的娃娃，一臉警惕地開口問道。
“你想做什麽？”
“小姐姐，我看你夾娃娃好厲害哦！你能幫我也抓一個嗎？”
女生直勾勾地盯着許映歡，兩眼放光，像是看到了偶像一樣。
許映歡放下心中的戒備，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開口。
“我憑……”
不等她把話說完，面前的女生又趕緊補充了一句。
“我請你吃冰激淩。”
冰激淩？
許映歡一聽這話，頓時兩眼放光，成了星星眼。
“好啊好啊。”
她跟一只小倉鼠一樣，連連點頭。
“那太好……”
“啦”字還沒說出來，女生就被男朋友拉走了。
“好什麽好啊？娃娃就要自己抓才有意義。”
“可是你一個都沒抓到。”
女生撅着嘴巴控訴着。
男生：“……”
“我覺得咱們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金錢，浪費生命。”
女生來了一個“浪費”三連。
“……”
男生頓時覺得受到了一千萬點暴擊。
許映歡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伸出一只手去，結果只抓到了一團空氣，懷裏的那只小泰迪玩具掉到地上。
“哎……我的冰激淩。”
她小聲嘟囔着，那張小臉都皺成一團，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唉！到了嘴的冰激淩不翼而飛了。”
女孩兒的肩膀垮了下去，微微佝偻着上半身。
餘光中，那抹黑色的身影動了動，似是打算離開。
許映歡從失落中抽離，趕緊小跑着追了上去。
追出兩步遠，想起被“遺棄”在地上的那只小泰迪，又“蹭蹭蹭”折返回來，把它撿起來。
“喏，這些都給你。”
許映歡擋在梁莫深面前，把懷裏的那十只娃娃一股腦兒地遞到對方面前。
剛才那對情侶也被許映歡這一舉動吸引住眼神。
男生想到女朋友剛才一個勁地對他冷嘲熱諷，想要為自己扳回一城，于是徹底放棄了求生欲，走上了作死的不歸路。
“人家抓娃娃送給男朋友，怎麽不見你也抓一個送給我啊？”
女生看着男生那張還算清秀的臉，翻了一個白眼，立馬回擊。
“你要是長得能有人家男朋友一半好看，別說是一個娃娃了，一百個我都送給你。”
男生：“……”
他看向站在遠處的梁莫深。
對方肩寬，腰細，臀翹，腿長。
單是随意地伫立在那裏，就是一道吸引眼球的風景。
至于那張臉……
大半張臉隐在口罩下面，看不出什麽長相。
男生計上心頭。
“你怎麽知道他長得好看？他臉上戴着口罩呢，沒準兒就是因為長得見不得人才戴的。可能他長着一臉麻子，大龅牙，蒜頭鼻，臉上還有一道疤呢。”
女生在大腦中想象着男生描繪的長相，再瞅瞅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吞咽了幾口唾沫。
“不……不能吧。”
她看向許映歡，眼神裏沒有了剛才的崇拜，而是多了一些同情。
“這一定是真愛吧！”
梁莫深看着面前的十個玩具娃娃，十幾只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自己，許久沒有反應。
“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見你，總覺得有一種特別的緣分。”
許映歡眉眼微彎，笑岑岑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梁莫深似是将她的聲音隔絕，目光凝視着女孩兒手中的小泰迪許久，然後緩緩伸出右手，從對方懷裏抽出來，拎在手中，一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男人的手指修長，膚色透着不正常的白皙，跟小泰迪的毛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映歡注視着男人的背影，眨巴幾下眼睛，神情微微錯愕。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小跑着追了上去。
梁莫深再次被人擋住去路，緩緩擡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兒。
許映歡接觸到對方的目光，微微怔忡了一下。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眼窩深邃內斂，眼尾細長，微微上挑，紅暈微染，似三月初綻的桃花，迷離中帶着蠱惑人心的深沉。
可是他的眼神卻空洞洞的，如同望不到盡頭的黑洞一般，幽暗深邃，又如在冰冷的古潭裏存在了千年的潭水，透出亘古的孤寂與冷沉。
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着，許映歡只覺得置身于冰窖中，一片冰冷。
她吞咽了幾口唾沫，将醞釀了許久的話說出來。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無功不受祿’。我死氣白賴地才夾了十個娃娃，你是不是應該……意思意思？”
她一邊說着，一邊做了一個撚錢的動作。
梁莫深仍是靜靜地凝視着她，沒有任何的反應。
許映歡繼續硬着頭皮往下說。
“我看你一副人傻錢多……”
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她“嘿嘿”幹笑了兩聲，趕緊改口。
“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做派，估計夾娃娃的水平也不咋地，可能兩百個游戲幣也夾不到一只。這樣吧，我這人最心善了，這只小狗狗就一……”
她想說一百，轉念一想，覺得這只獅子口張得太大了，再次改口。
“五十塊錢賣你好了。”
梁莫深看着女孩兒的眼睛，靜默許久。
許映歡被男人看得臉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咽了幾口唾沫，跟他打着商量。
“要不……四十九？”
梁莫深仍舊不為所動，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除了眼睛偶爾眨動一下，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他的手中拎着那只小泰迪，跟他清冷岑寂的氣場格格不入，有一種強烈的視覺反差。
不知道為什麽，許映歡突然生出一種她正在欺負弱小的錯覺。
她見周圍的人全都朝這邊看過來，只好洩氣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看在你有點兒面熟的份兒上，這只小狗狗就當是我日行一善，白送給你了。”
她說完這話，抱着懷裏另外的九個娃娃，轉身朝另一邊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
“果然沖動是魔鬼，投機倒把的事情做不得。結果錢沒賺到，還白搭進去二十塊錢。”
許映歡說到這裏，不知道想到什麽，眼睛突然一亮，同時還打了一個響亮的響指。
“哎，有了。”
……
程景煊站在汽車旁，見梁莫深朝這邊緩緩走來，趕緊繞到另一側，幫對方打開車門。
他見對方手中拎着一只灰不溜秋的東西，心裏有些納悶兒，卻也知趣地沒有開口詢問。
車子啓動，緩緩駛離。
在經過另一個出入口的時候，坐在後排的男人突然開口。
“停下。”
司機聞聲，連忙剎車。
程景煊回頭。
“梁總，怎麽了？”
梁莫深的視線看向車窗外面，清冷深邃的面部輪廓上一半是亮光，一半是暗影。
光與影交錯，将那張臉龐切割，一半是厚重古樸的水墨畫，一半是色調明豔的油畫，更顯深刻的色彩。
他捏了捏那只小泰迪的耳朵，沉悶陰郁的聲音傳來。
“買下來。”
程景煊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游戲廳門口，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兒站在那裏，正在向過往的行人極力推銷她懷裏的那幾只娃娃。
程景煊了然，點頭道。
“好的，我這就去。”
“小姐，多少錢？”
許映歡聽到身後的聲音，慢慢轉過身去。
見身後站着的是一個西裝革履、高高大大的男人，再聯想到對方的那句話，腦中頓時鈴聲大作。
“你……你想幹什麽？”
她抱緊懷裏的娃娃，一臉警惕地凝視着對方。
同時餘光四處亂瞟，尋找最佳的逃跑路線。
程景煊知道對方誤會了，連忙開口解釋。
“你不要誤會，我就是想買你的娃娃。”
許映歡腦中的警報解除，沖對方呵呵笑了幾聲。
“你要買幾個呀？”
“全部。”
程景煊回答。
許映歡聞言，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喜色，一雙杏眸閃着點點星光，仿佛對方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原價五十一個。”
她擔心好不容易主動送到嘴邊的羊肉被吓跑，又笑呵呵地補充道。
“今天生意比較火爆，我給你打個折好了，買二送七怎麽樣？”
程景煊笑了笑，從錢夾裏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許映歡。
許映歡看着面前的粉色票子，一雙杏眸微微睜大，咽了好幾口唾沫。
她連忙從對方手中接過來，然後把懷裏的那九個娃娃一股腦兒地塞進程景煊懷裏，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生怕對方反悔一樣。
等對方抱着娃娃離開後，許映歡雙手捧着那張粉色票子，放到嘴裏，用力親了好幾口。
“mua~”
車內。
梁莫深透過茶褐色的車窗玻璃看着遠處正在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女孩兒，眼底的陰霾仿若淡去了幾分，一縷光亮乍現。
程景煊抱着一堆娃娃上車。
“梁總，這些娃娃怎麽辦？”
梁莫深收回目光，指尖捏着小泰迪的耳朵，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處理。”
……
“爸，媽，我回來了。”
許映歡推開門，朝客廳喊了一聲。
“歡歡，你過來，爸爸有件事要跟你說。”
許正輝正坐在沙發上，幫妻子按摩雙腿。
許映歡換上室內拖鞋走過去，主動幫林詩瑤按摩另一條腿。
“爸，什麽事呀？”
“我把樓上你對面那間房子租出去了，租戶可能過幾天就會搬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許映歡:聽說你滿臉麻子，大龅牙，蒜頭鼻，臉上還有疤？
麻子臉·龅牙·蒜頭鼻·小少爺:絕對是赤/裸裸地诋毀！我要給他送律師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