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少爺X12
天色漸漸發亮,東邊仿佛蒙上了一層赤紅色的幕布,泛着柔和的霞光。
整座城市都被紅色的彩霞籠罩着,紅彤彤的,有些晃眼。
高聳入天的梧桐樹的枝桠樹梢處氤氲着幾許素淡光暈,倒映在柏油馬路上,形成一片斑駁綽約的暗影。
火紅的朝霞穿過玻璃窗,透過粉色的窗簾照耀進來,在地面上鋪散開,一直蔓延到碩大的軟床上。
梁莫深躺在床上,眼睛閉着,額頭上還貼着退熱貼。
他的呼吸略顯輕緩,不似之前那般粗重,雖然臉色仍帶着一點不正常的蒼白,卻微微染上了一絲健康的紅暈。
他一手把小泰迪玩偶摟在懷裏,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許映歡的手腕。
女孩兒趴在男人身上,眼睛輕阖,安靜地睡着。
她的皮膚白皙,被陽光一照,泛着瑩潤光澤,仿佛鍍上了一層淺淡的柔光。
兩排睫毛又長又翹,在眼底遮出一片扇形的陰影。
女孩兒的呼吸綿長而又輕緩,唇角微微向上翹起,臉頰緋紅,猶如三月裏的桃花,仿佛正在做着一個美夢。
緩緩地,梁莫深睜開眸子,瞳孔黑白分明,仿佛一座精致的雕塑一般。
他安靜地凝視着天花板,那雙深邃的瞳眸中難得露出幾許茫然與怔忡,如初初降生到人間的嬰兒,眸光澄澈而又純粹。
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許映歡緩緩睜開眼睛。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那雙眸子濕漉漉的,氤氲着一層蒙蒙霧氣。
她眨巴了幾下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放空的意識也逐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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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映入眼簾的便是男人略帶湛青的下颌,以及微微凸起的性感喉結。
許映歡的手無意識地伸了過去。
随後,手心裏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觸覺,有點紮手,又有點癢癢的。
這種酥麻的刺癢讓她陡然回神,手心也猛地收回來,悄悄握緊。
意識到兩人的姿勢過于親昵,她手忙腳亂地從男人身上爬起來。
女孩兒的動作将梁莫深從意識游離中驚醒。
“你醒啦。”
許映歡有些不自在地沖對方打了一聲招呼。
她抿唇笑着,頰邊帶着兩道淺淺的印痕,模樣看上去透着幾分嬌憨。
梁莫深将視線緩緩投向女孩兒,眸光深邃中夾帶着一絲慵懶。
許映歡傾身摸了一下男人的額頭,溫度已經不似昨天夜裏那麽滾燙,甚至還透着一絲清冷。
“還好,燒已經退了,也不枉我昨天忙活到大半夜。”
“咳咳……”
梁莫深突然咳嗽了一下,因為用力,臉頰兩側染上幾許潮紅。
他擡手摸了一下臉,上面空空如也,于是瞳孔倏地一縮,眸底深處掠過一縷慌亂。
他側首看向床頭櫃,一只黑色的口罩放在上面。
剛想伸手去拿,就聽許映歡在一旁幽幽地開口。
“你渾身上下我哪個地方沒有見過?跟我就不用戴口罩,遮遮掩掩的了吧。而且,我抵抗力好着呢,也不怕你傳染上我。”
聽到女孩兒這番話,梁莫深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随後默默地收回來。
他沉默了片刻,想起平日不離身的那只小泰迪,扭頭四處找尋。
明明男人從醒來之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許映歡卻莫名看穿了對方的心思,開口道。
“你要找那只小泰迪啊?它不是在你懷裏好好地躺着呢嘛。”
梁莫深垂眸,那只小泰迪安安穩穩地趴在自己懷裏,一只眼睛睜着,一只眼睛閉着,似乎在跟他撒嬌一般。
他緩緩擡起手,寬厚的掌心在虛空中滞留了兩秒鐘,然後慣性地捏住了小泰迪的一只耳朵。
“咕嚕嚕……”
一陣清晰的聲音傳來,在安靜的空間裏聽上去格外響亮。
許映歡的臉頰頓時漲紅,有些不自在地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尖。
“那個……你餓了吧,我去做飯。”
她這般說着,急急忙忙地從床上站起身來。
剛想轉身,這才注意到男人一直抓着她的手腕。
許映歡輕輕晃了晃,似是找回場子一樣,促狹地開口。
“喂,還不松手,你打算牽到什麽時候?”
梁莫深聞言,握着女孩兒手腕的掌心微微收緊幾分,然後慢慢地松開。
掌心裏溫軟滑膩的觸感消失,他突然覺得心頭竟生出幾分空落落的失落感,嘴角輕輕抿了一下。
那張深刻立體的俊臉上明明沒有任何的表情,許映歡卻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種“我不想,我不願意,我是被逼的”情緒。
她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舉起雙手放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端詳着。
她的手上是有什麽隐形的魔力嗎?
梁莫深一直目送着女孩兒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房間門口。
“咳咳……”
他的喉嚨突然發癢,用力咳嗽了幾聲。
額頭上的退熱貼失去黏性,緩緩脫落下來,掉在他的手背上。
梁莫深看着面前的退熱貼,那雙深邃幽暗的瞳眸裏跳躍湧動着一種近乎複雜的情緒,明明滅滅地交織着。
光與影在他臉上交錯縱橫,切割得那張幾近完美的臉龐越發深刻。
許映歡走到樓梯口,突然想起什麽,又重新折返回來。
“對了,你有……”
她剛想開口,看見房間裏那具滿身疤痕的身體,原本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兒裏。
她的大腦懵懵的,一片混沌。
忘記了女孩兒家該有的羞澀跟赧然,眼睛怔忡忡地望着男人身體上面那一道道泛白的疤痕,甚至……忘記了呼吸。
她原本以為,昨天晚上在對方身上看到的那道傷疤或許是做手術留下的。
可是,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
她幾乎想象不出來,面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有過一種怎樣恐怖的經歷?
梁莫深順着女孩兒的視線緩緩垂眸,當看到身前滿身的疤痕時,瞳孔猛地收緊,刀削一般的五官也微微繃緊。
他迅速将旁邊的睡袍扯過來,披在身上,将那些可怖的疤痕掩蓋起來。
男人的動作将許映歡從錯愕駭然中猛地驚醒。
她連忙背轉過身去,倉忙而又急亂地開口。
“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許映歡等了兩秒鐘,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道。
“你不說話,那我就當是沒有忌口的了。那什麽……你繼續,我出去做飯了。”
她說完這話,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出了房間。
梁莫深站在原地,眼睛望着門口的方向,眸中彌漫出各種情緒,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似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
梁莫深洗了個澡,拎着小泰迪下樓來。
客廳裏彌漫着淡淡的飯香味兒。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着女孩兒忙碌着的身影,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凝視着對方,素來生硬冷沉的面部線條似乎柔和了些許。
許映歡覺察到身後傳遞過來的灼熱目光,側首看向對方。
“你先稍等一會兒,飯菜馬上就做好了。”
十分鐘過後,許映歡關掉煤氣竈,把冒着熱氣的飯菜端出來,擺放到餐桌上。
她見梁莫深靜靜地站在她身後,頭發濕漉漉的,發梢上凝結起一顆顆水珠,沿着臉頰淌落下來,不由開口。
“你怎麽不把頭發吹幹了再下來呀?”
她轉念一想,似乎有哪裏不對,猶顯稚嫩的小臉上露出幾分嚴肅。
“你還感冒呢,怎麽就洗頭發了?”
“難受。”
梁莫深抿了抿幹澀的嘴唇,有些別扭地回答道。
許映歡一想也是,他昨天晚上出了那麽多汗,不難受才怪呢。
“你先回房間把頭發吹幹吧。”
梁莫深依舊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分毫。
許映歡擡眸注視了對方片刻,沒有說話,轉身上樓。
梁莫深側首,望着女孩兒的背影,捏了捏小泰迪的耳朵,眼底深處氤氲起一縷晦澀的暗光。
他緩緩擡手,摸向自己的第二根肋骨處。
那裏,生出一股鈍鈍的窒悶感,還有一絲仿若被遺棄之後的委屈。
此刻的他,猶如一頭受了傷的獵豹一般,蟄伏在黑暗中,靜靜地舔舐着傷口。
他的手上漸漸用力,那只小泰迪被捏得變了形,看上去好不可憐。
兩分鐘過後,許映歡從樓上下來,手裏拿着一個粉色的迷你吹風機。
男人倏地擡眸,當看到女孩兒的那一刻,眼底的淩亂與陰郁如同被撥開的濃霧一般,緩緩散開。
“喏,快點吹幹吧。”
許映歡把吹風機遞到梁莫深面前。
梁莫深唇線微抿。
“不會。”
許映歡:“……”
她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雖然這是一個冒牌的小少爺,可總歸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做好心理建設之後,才認命似的開口道。
“算了,還是我幫你吹吧,就當是日行一善了。不過,咱們可說好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吹完頭發,兩人坐到餐桌前。
許映歡見梁莫深吃飯也拎着那只小泰迪,忍不住出聲打趣道。
“用不用我給它也添一副碗筷?”
梁莫深捏着筷子的手微頓,沒有看到女孩兒眸中一閃而過的促狹,一板一眼地低聲回答。
“它不吃飯。”
許映歡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梁莫深捏着筷子,慢條斯理地把菜裏面的蔥姜蒜全部挑出來。
他的表情嚴肅而又認真,仿佛在做一件十分艱巨的任務。
許映歡沒想到一個大男人,竟然還挑食,不由挑眉看向對方。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打激素嗎?”
梁莫深聞言,手中的動作默默停了下來。
許映歡雙手撐着下巴,直視着坐在對面的男人。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個騙子,還有你身上那些……”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含糊其辭地掩蓋過去。
“這個那個……我越看越覺得你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
梁家大院。
“爸,你這麽火急火燎地叫我回來,究竟有什麽事啊?我還要準備下周的演唱會呢。”
梁莫祯來到書房,摘下頭上的鴨舌帽,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全然沒有在公衆面前所維持的明星形象。
“你就知道演唱會!”
梁晉胥一聽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擡手拍了一下桌子,厲聲訓斥道。
“您如果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跟我吵架的話,那可就太沒意思了啊!”
梁莫祯說着,從沙發上站起來。
“得,您是我老子,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回來!”
梁晉胥揚聲喊住他。
梁莫祯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對方。
“我今天叫你回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梁晉胥沉吟了片刻,将滿腔的怒火壓下去,陰沉着一張臉說道。
梁莫祯摸着下巴,重新走回沙發前,吊兒郎當地坐了下去。
“我已經任由你在外面折騰的時間夠久了,現在,該是你退出娛樂圈,回家接手生意的時候了。”
梁晉胥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沉聲說道。
“為什麽?”
梁莫祯猛地坐直身體,不似剛才的随意淡然。
“老爺子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現在不過是硬撐着。萬一将來老爺子不在了,那他把手中所掌握的股份留給誰,誰就是整個莫泰集團的當家人。”
梁晉胥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婉轉地回答。
梁莫祯沒有深想,不甚在意地開口。
“不管爺爺把股份留給誰,不都是咱們梁家的嗎?”
“你到底長沒長腦子,這裏面裝的都是漿糊嗎?!”
梁晉胥一聽這話,“啪”的一下把手中的打火機用力扔向梁莫祯,被對方反手接住。
“萬一老爺子把手中的股份都留給那個索命鬼,你以為咱們父子兩個還有好日子過嗎?”
梁莫祯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爸,你別這麽說大哥,我大伯那件事情就只是個意外。”
“什麽意外,我看他就是個索命鬼!”
梁晉胥冷哼一聲。
“不光把我那個短命大哥給害死了,連他自己的親媽都給逼瘋了!”
梁莫祯的眼神裏露出一絲同情。
“我覺得那件事情真的不能怪大哥,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哼,他可憐?”
梁晉胥把吸了一半的香煙掐滅,眉眼間滿是陰鸷。
“等到他将來接管整個梁氏,把我們父子掃地出門的那一天,你就不覺得他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