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曾經的皇後四

雖然只有六分把握，但宋丞相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全族的根基，宋氏千年的傳承做賭注，因此，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宋丞相就下定了決心。

雖然他心裏堅定的認為自己是難得的忠臣，但皇帝畢竟是皇帝，這些年來，他戰戰兢兢，除了那些齊劻帝處理不了的政務以及丞相的份內之事，沒有插手任何事。但還是那句話，皇帝就是皇帝，多疑、獨權，幾乎是皇帝的天性。

更何況，宋家不僅有他，還有衆多有才華的後輩，雖然有的入朝有的入野。但不論如何，宋家在朝堂在民間的影響力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宋丞相不敢賭，也不能拿宋家上百條命來賭。

後宮妃嫔宣家人入宮的時間是有限制的，時間一到，宋丞相離開了皇宮。雖然他離開的時候，臉上看不出什麽，但方唐知道他開始思考這方面的問題了——畢竟平常的宋丞相可不會一直不喝茶。

方唐看着那杯屬于宋丞相、絲毫未動的茶水，勾了勾嘴角，喚來宮女進來收拾了涼了的茶水。

方唐并沒有特意遮住自己眼角的紅，相反，她還特意出了屋子在中宮裏轉了一圈，正大光明地把它露在了所有宮女太監面前。

宋皇後确實是一名成功的貴女，但她愛上了還不是皇帝的齊劻帝。所以，在項氏入宮之前，雖然宋皇後有能力除掉自己宮裏所有的釘子，但是，她留下了齊劻帝的眼線，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心。

如今方唐對于齊劻帝可沒什麽心思，所以，對于那些僅剩的眼線，方唐決定好好利用起來。

方唐剛剛打算吃午膳，齊劻帝就到了中宮殿門。

方唐一邊行禮，一邊在心裏冷笑：她剛剛進了房間不到兩刻鐘，齊劻帝就到了，還真是迫不及待啊——畢竟中宮到處理政務的禦書房還要一個多刻鐘呢！

齊劻帝很及時的托住了正要行禮的方唐，二人轉身一起向屋子裏走去。

方唐雙手攏在袖子裏，不動聲色地輕輕搓了搓剛剛被齊劻帝觸碰到的肌膚，心中泛起一陣厭惡。雖然說這是宋皇後的軀體，二人是再正當不過的夫妻關系，但如今方唐在這具軀體裏面，她只是來完成任務，可不想與齊劻帝這樣的男人行魚水之歡。

就算是為了擺脫齊劻帝，也要早點完成計劃。方唐在心裏這樣想着。

入了房間，二人一起吃了一頓令方唐無比暴躁的午膳：明明已經開始顧忌宋家，明明眼中沒有了半分情誼，齊劻帝那些故作親密的舉止，真的令不久前還手握大權的方唐無比暴躁，非常想叫人來把他拉到宮外斬首示衆。

不過好歹方唐還記得自己現在不是身份尊貴的永安長公主了，所以，這一頓午膳，表面上平安無事地度過了。至于事實上，誰知道呢？

午膳過後，齊劻帝喝着茶與方唐慢慢閑聊着，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方唐身上。

齊劻帝關心地詢問道：“梓潼今日為何如此憔悴？”

方唐微微垂下眼簾，緩緩道：“臣妾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爹爹下獄、家族被抄、尋兒誤死、臣妾被貶，因此受了些許驚吓，便召了爹爹入宮，甫一見到爹爹，便又想起了夢裏的經歷，悲從心來，不由自主便哭了出來。”

齊劻帝剛一聽到方唐說出的話，身子便僵硬了，接着聽下去到最後，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地有些猙獰。這些都是他昨晚聽了修容一席話才想起來的念頭，但是他也僅僅想了前三個，最後一個貶斥宋皇後，他真的沒想過——畢竟是少年夫妻，結發多年，如今齊劻帝對宋皇後雖然沒了往日的喜愛，但當初的感情畢竟存在過，而且宋皇後确實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皇後。

所以，按照齊劻帝的打算，等到日後他處置了宋丞相，收回了權力，再斷了流着宋家血脈的太子繼承皇位的可能，如果宋皇後能夠老老實實的，他就接着讓她做尊貴的皇後，如果宋皇後想要為家族、為親人報仇，他就會給她個痛快。

但是，絕對沒有貶斥她的打算——這可是他親自為自己提親娶來的女子，就算是為了當年的那一段佳話，他也絕對不會貶斥她。換言之，就算要死，宋皇後也必須是皇後，必須是暴斃身亡。

就在這時，說完話的方唐用手帕輕點着眼角，慢慢擡起了頭。齊劻帝迅速地調整着自己的表情。只可惜，他的表情太過猙獰，即使他拼盡全力地調整，也只是讓他的臉更加猙獰而已。

方唐仿佛沒有看到齊劻帝那駭人的表情，看向一旁的屏風，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臣妾失禮了。只不過，臣妾實在是太過傷心了，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的仿佛真正發生的一樣，所以臣妾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陛下對臣妾一片真心實意，臣妾實在是不該有如此想法，臣妾日後定不會如此了。”

齊劻帝愣愣得看着眼前的皇後，就是這種表情，就是這副神态，這種似乎從不将任何事物放在心上、似乎任何人都打動不了她的神情當年一下子就打動了他的心，讓他無比瘋狂。

只可惜，自從二人成親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妻子露出這種神情了。如今乍一看到久違的風景，齊劻帝只覺得仿佛回到了少年時第一次見到宋家千金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愛戀之情慢慢從早已幹涸的心靈中流出，令他無比狼狽。

齊劻帝緊緊地盯着面前身着鳳袍的皇後，神情恍惚卻又出氣的平靜。方唐停了好一陣子也不見他接話，轉回頭來就看到了略顯癡傻的齊劻帝，皺眉，方唐叫道：“陛下，你這是怎麽了？”

齊劻帝猛地回神，看着眼前已經不複年輕的面龐，結結巴巴道：“既、既然皇後受了驚吓，那記得找太醫來把把脈，開幾副安神藥，朕，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就先回禦書房了。”說完，不等方唐回複，齊康的就起身離開了。

方唐皺着眉頭看着頗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齊劻帝，莫名其妙，這個皇帝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