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是你的阿姊 五

第二天，早有預料的方唐看到了任務介紹中劉父發現劉幼英私自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時的反應。

望着擎着柳枝氣急敗壞的劉父和被追得上蹿下跳的劉幼英，方唐心裏竟然有些許的羨慕——不論是她活着作為方婉唐的時候，還是曾經做過的三個任務，都從未經歷過這般熱鬧、甚至說雞飛狗跳的父女情。不過，就算是在平常百姓家中，這麽熱鬧的場景一般也是不會發生的，最多也就是發生在父子之間而已。

大約是年齡大了，方唐對于這種熱鬧又親切的感情着實是喜歡得緊。這，也讓她第一次私心裏想要保護住這一家人——撐起整個家庭的爹爹、慈愛的娘親、男子般擔當強硬的二妹、小大人一樣的三弟，以及蹒跚學步的四弟。

所以啊，方唐心裏改變了自己原來的打算。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學任務介紹中劉幼英的做法，詐死，然後替自己僞造一個身份，參軍後再與劉幼英相認，或者幹脆不出面，在暗中幫助她。

不過，既然她心裏對劉家生出了幾分喜愛，想要在這個令人心生暖意的家裏居住着，她自然要留下劉初英這個身份。

雖然這樣會産生很多的麻煩，但是，方唐想了一下，只要跟這一家人在一起，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不是嗎？

于是，好不容易勉強接受了二女兒要女扮男裝代替自己上戰場的劉父，時隔半天，聽到了一個更加令他感到震驚甚至荒謬的消息。

劉父稍微分了個神，把因為他起身動作太快而帶倒的茶杯扶了起來，也沒管灑在桌面上的茶水，勉強撐起一個笑容：“初英，你剛才說什麽？爹爹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方唐很淡定地重新說了一遍：“昨晚女兒做夢夢到一個仙人說，與梁國的戰争想要取得勝利而損失最小，需要兩個人，一個是幼英，另一個就是女兒初英。原本女兒是不相信的，畢竟女子不準上戰場，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軍令。但是看到今晨發生的事情後，初英有些動搖了。”

劉父還算健朗的身子幾不可查地一晃，死死地咬住了牙，聲音勉強從牙縫中擠出：“戰争的結局怎麽會取決于個人，初英不要瞎想，你妹妹那是因為軍書無法更改，也不可違背，爹爹才不得已同意她上戰場的。況且，你們二人又是不同的，幼英從小練武，你……不要瞎想。”

方唐在心中為劉父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嘆息，但面上卻做出一副困惑的模樣：“可，那仙人還說了一些關于梁國的話，女兒聽着，竟完全分辨不出真僞。”

“哦？”劉父不動聲色，“說來聽聽。”

方唐似乎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他說，‘你們如今倒是選了一個好時機，梁國的老皇帝今兒個就歸西了，他那幾個兒子又都是心大的，所以，就給了你們可乘之機。只不過，梁國的守疆将領呂應縱是個厲害的，雖然每個幾年的時光了，但到底，他活着幾年，你們兩個國家就得膠着幾年。

不過，這是沒有你和你二妹的情況。

若是單單只有你二妹上戰場，雖然能夠提前個一年半載的，但到底還是勞民傷財得緊。可若加上你就不一樣了——你姐妹二人本是天上的将領，一個掌攻略，一個司謀略。如今成了凡人，雖然不及以前百分之一的能耐，但你二人加在一起，對付一個小小的呂應縱，還不是手到擒來？你也不必擔心自己會在其間喪命，你二人是下凡來執行任務的，在任務完成之前，我自然會護住你們的性命。’”

方唐看着劉父跌回了椅子上，接着添火：“神奇的是，那仙人說完這些話後，女兒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許多不曾見過、甚至不曾聽說過的兵書兵法。雖然完全陌生，但女兒一看到它們，就曉得了它們的含義和用法，仿佛合該是我的東西——這也是女兒今日來尋爹爹的原因。”

此時的劉父已經緊閉上了雙眼，整個人幾乎癱在了椅子上——他到底曾經是趙國的将士，就算是為了一己私心原本不願意讓大女兒上戰場，但聽了這些話，心裏拒絕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梁國皇帝到底什麽時候駕崩他不知道，但若是真的昨兒就去了，消息傳過來還得至少十天時間，所以這一項的真僞暫時還沒辦法确定。

但是，梁國的守疆将領呂應縱他卻是熟悉的。當初他跟随的将軍就是敗在了初出茅廬的呂應縱手裏。他雖然蒙了将軍的恩典，回到了家鄉，但卻從未停止過對呂應縱消息的搜集，也知道他着實是一個軍事上的天才，這麽多年過去，都未曾有過大的敗績，僅有的幾次還是因為兩方人數差距太過懸殊。

說句大不敬的，劉父打心眼裏覺得，要不是梁國的老皇帝沒有打仗的心思和能力，只怕呂應縱早就帶着梁國的軍隊打到趙國的京城門口了——即使趙國的軍隊不論人數還是裝備都比梁國略勝一籌，但按照劉父的想法，這一點點的差距，是比不上呂應縱的存在的。

若是，初英真的能夠看穿呂應縱的計謀，不，不需要看穿，只要初英有勉強牽制住呂應縱的能力，他就不可能阻止她上戰場：不只是為了戰争的勝利，更是為了無數的百姓和将士們。

良久，劉父才張開嘴用嘶啞的嗓音說道：“初英，你，你先回去吧，讓爹爹好好想一想。”

方唐順從地從書房裏退了出來，給劉父留下了思考的時間。一方面是從小嬌養、從未獨自出過遠門的女兒，一方面是無數百姓的心血和将士的性命，即使最終的答案是确定的，劉父會糾結也是正常的。

而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準備，向劉父展示一下她“突然”懂得的兵法——戰場上的情況千變萬化，各種戰術當然也是層出不窮的。不過方唐只是想要讓劉父放心，也沒必要說出多麽複雜的來，只需要根據任務介紹中劉幼英稍微提到的和劉初英在書房中曾經看到的呂應縱的帶兵風格，針對性地提出幾個良策來就行了——相信對劉父這個常年研究呂應縱但卻着實不擅長兵法的曾經的先鋒将軍來說，這些就夠了。

倒是劉父，在方唐退出去順便關上了門後，一個人呆坐在木椅上，久久未動，直到天色漸漸變暗，才詢問一般的悄悄發聲：“若是您，會怎麽選擇呢，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