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是你的阿姊十
軍帳不大,放了一個床榻一張桌子就沒剩下多少空間了。小将士退出去以後,方唐疾走兩步,就到了劉幼英的床邊。
方唐伸手想要扶住她,又怕她身上有什麽傷口,只能虛虛地握住她的肩,問道:“幼英,你,你身上真的沒有傷口嗎?”
坐在床邊上的劉幼英微微仰着頭:“阿姊,我背上疼。”
雖然故作冷靜,但是,在看到自己的親人後,劉幼英心中的害怕和委屈已經完全透過聲音傳達了出來。
方唐心裏嘆息,即使性格再怎麽冷淡,強硬,劉幼英也是一個從來沒有殺過人,沒有見過這麽多鮮血的小女娃娃啊!
方唐面帶慈愛地揉了揉劉幼英沾着血跡的頭發:“沒事沒事,阿姊帶了藥來,幼英轉過去,阿姊為你上藥。”
素來如同男子般強硬的劉幼英像一個孩子一樣乖乖的按照方唐的話做,轉了過去背對方唐,脫下衣服,露出了後背上還留着血的傷口。
方唐一邊冷靜地為她敷藥包紮,一邊安慰心神不定的劉幼英。傷口包紮完了,方唐看她身上的那身衣服實在是太過肮髒,便出去打了水,協助劉幼英脫了衣服,替她擦拭起身上的血漬來。
從下午折騰到深夜,劉幼英終于睡着了,可她睡着了也不安心,死死的拽着方唐的衣袖。方唐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離去,就趴在床邊,湊合了半個晚上。
這一晚,有“劉初”在這裏,華睿當然沒有來。所以,劉幼英的這一劫,算是暫時躲過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的劉幼英已經恢複了平時的狀态,方唐見狀,心裏滿意的很,卻還是叮囑了她一番,見劉幼英一臉認真,顯然是聽進去了,這才回到了自己的軍帳。
——如今戰争剛剛開始,她還能憑借“表兄弟”這層關系和任務介紹中所記載的事項護着劉幼英一些,等到過一段日子,戰線拉長了,季良居和華睿未必能在一處戰場,所以,方唐也不确定這一次,劉幼英女子的身份,能瞞多久。
她能做的,就是盡快表現出自己的軍事才能,獲得足夠的資本,讓季良居替她向查林查将軍請求,将劉幼英調到季良居的麾下。
戰争最是殘酷,一眨眼,兩個月已經過去了。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梁國的處境可以說越來越差,簡直就是被趙國壓着打。
這其實不正常的。
雖然說梁趙兩國相比,趙國的軍事力量确實強大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再加上梁國還有個越老越精的呂應縱在,所以,按照趙國将軍查林的預料,戰争剛開始的那幾天,也許趙國能夠憑借先機殺他個措手不及。但等到呂應縱反應過來,別說保持住優勢了,查林都擔心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呂應縱的反撲。
不過,出乎查林預料的是,呂應縱确實反撲了,但他的一系列行動卻沒取得多大的效果,甚至有幾次,呂應縱還落入了趙軍設下的圈套,最後還是靠着手底下人的拼死抵抗,才勉強回到了梁軍陣地。
查林雖然在軍事上的才能不大,勉強靠着家族的關系和手底下的謀士坐穩了将軍的位子,但畢竟是大家族裏出來的,腦袋裏想法多着呢。所以,他把戰事開始以來的不正常之處羅列出來,仔細的思考了一下,就大概猜到了,這變化應該是發生在季良居的身上。
季良居這個人,查林還算是熟悉的,軍隊裏多年的老兵了,頭腦算不上好使,但是在戰場上夠猛,再加上以前跟對了主子,憑借着資歷熬到了中郎将的職位。若說季良居有能制住呂應縱的本事,查林是不相信的——要是季良居真有那個本領,怎麽當初不表現出來,反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以前的主子、上一任将軍郝柏落進了呂應縱的圈套,最終自裁謝罪呢!
所以,查林跟自己從京城帶來的謀士讨論了一番,得出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結論:這些出乎意料地變化,很有可能是前段日子季良居新招納的門人,那個喚作劉初的小公子造成的。
這個結論着實是有些吓人,所以查林決定把季良居叫過來,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反正他是季良居的直系上司,諒他也不敢隐瞞。
因此,剛剛結束了一場戰事沒多久的季良居,就從小兵嘴裏聽到将軍召喚自己的命令。
季良居有點納悶,他跟查林關系平平,他做不到完全地效忠查林,查林也不相信他會完全的獻上忠誠,虧得查林是個心胸大的,才沒有因為這件事給他穿小鞋。但不穿小鞋不代表查林願意看到他——平日裏,他們兩個人基本上是沒有私底下的交流的。
不過,想到前兩天白面謀士對他說的話,季良居心裏有了些猜測:許是這段時間他立下的諸多戰功,讓查林察覺出了不對勁,害怕發生什麽不利于戰情的事情,這才單獨召他。
想到這一點,季良居就放松了下來。自己新招來的謀士是個有才能的,這是一件多麽令人開心的事情!尤其是這個謀士還是他名義上的侄子!
雖然劉初“戰友的遠房親戚”這一身份不好告訴別人,但讓查林知道了是沒什麽要緊的,畢竟他自己就是靠着關系才當上将軍的,所以,他在這一方面,可以說是開明得過分了。
除此之外,季良居心裏還有點小算盤。
他雖然頭腦算不上靈活,但畢竟帶兵打仗這麽多年,就算稱不上一句心細如發,那也是觀察細致的,自然能看得出“劉初劉公子”對自己的遠房表弟,也就是他正兒八經名義上的侄子劉幼英,是相當不放心的。奈何他與華睿平日裏并無交集,打仗也很少在一個地方,所以,劉初可是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自己的表弟一次。
季良居尋思着,說不定能趁這個機會,把劉幼英調到自己這裏來,了了劉初的一個心思,說不得日後替自己出謀劃策也能更加費心些。更何況,聽說劉幼英在戰場上也是一員猛将,就算調到自己這裏來,也算是給他加了一份助力。
一邊想着,季良居已經走到了主帳外。着人通報後,他就進了主帳,見到了難得對他一臉好臉色的查林。
季良居行了個禮,查林笑眯眯地道:“中郎将快起來快起來,你最近可是我們軍營的大英雄,要不是你,咱們還不知道要因為呂應縱老兒損失多少好兒郎呢!”
季良居急忙擺手:“末将不敢當,不敢當,将軍你有所不知,這可不是末将的功勞啊!”
“哦?”查林适時表現出自己的疑惑,“難道中郎将有仙人相助不成?”
季良居哈哈一下:“将軍說笑了,仙人沒有,倒是有一個小公子,給屬下出了不少好計謀。”
查林緊跟着問道:“可是兩個月前中郎将帶到軍營的那位小公子?只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兒郎,竟然有如此大才。”
季良居回道:“将軍,往日裏他們問起來,末将都說是在石城偶遇的,但對您,末将可不敢撒謊——這個劉初小公子,就是我那老戰友,劉飛成的遠房親戚。”
查林有點驚訝,竟然是劉飛成的遠房親戚。
這個劉飛成他是知道的,上一任将軍郝柏中了呂應縱的奸計時,正是他跟随在身邊,全仗着劉飛成的拼死相護,兩人才九死一生殺了出來。不過,郝柏郝将軍雖然幾乎沒有什麽嚴重的傷口,劉飛成卻因為一心護着主子受傷過重,一回軍營就暈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其實醒了也沒什麽用,他受的傷太重,即使好了,以後也不能上戰場了,基本就是個廢人了。
後來查林帶着上任的聖旨到達邊境的時候,見過劉飛成幾面,心裏還有些唏噓,畢竟,這麽忠心耿耿武藝高強又了解梁國的将領,本身就沒有多少了,如今他這樣子,以後也不曉得怎麽在軍營裏存活下去。
沒成想,郝柏确實是個重情重義的,在跟他完成了交接之後,自裁的絕筆信裏特意向陛下請求放劉飛成回鄉。陛下被他們的情誼打動,金筆批準了劉飛成歸鄉,還賞下了不少財物,這才給了他一條生路。
這個劉飛成,查林是不太熟悉的,畢竟只是見過幾面、聽到過一些傳聞而已。
不過,查林想了想,若是劉飛成這樣的人,他的親戚有這樣的才華,也不算是非常令人驚訝——畢竟,劉飛成當初可是憑借一己之力,将郝柏郝将軍帶出了重圍的。
況且,既然是劉飛成的親戚,那應當是他推薦來的,對趙國的忠心不需要擔心的。
這樣想着,查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劉飛成,不是還有個兒子,也是今年參軍的嗎?”
季良居眼睛一亮:“回将軍,确實如此。劉家劉幼英隸屬華睿華都尉管轄。劉初與劉幼英百夫長自小兄弟情深,如今戰場上刀槍無眼,二人卻十天半個月都得不到一見。所以,劉初常常為自己表弟的安危擔憂。”
查林感慨:“劉家人,果然個個都是重情重義的。既然如此,中郎将你抽時間将小劉公子調到你那裏吧,華睿那兒本将軍會去說明的,也算是全了大劉公子的一番情誼。”
季良居大喜:“末将代劉初謝過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