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滿身的血(2)

更新時間:2017-05-02 18:00:03 字數:4872

被薩瓦琳用力推出去的成清寧并無防備,她一下子就沖進哭喊不絕的沙盜群裏,還來不及反應,一只手已準确地扣住她喉嚨,急于搶救她的丫頭和護衛們停住腳步,面露驚恐。

“啊,血——”

血,滿身的血。

她流血了?

肚子好疼……

咦,流血和肚子疼有什麽關系?

“寧兒乖,沒事,你只是在作夢。”一只大掌輕輕地拍着她,聲音低柔,似是怕驚醒了什麽。

桓哥哥?

成清寧以為她只是在心裏輕喚,卻不知已低喚出聲。

“唉!在吶,桓哥哥陪着你,不怕不怕。”他的寧兒……受苦了。

該死的沙盜,該死的……薩瓦琳!

“不許走……”好累,好倦,她怎麽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比風還輕,快飄走了……

芳療館?!

不對,那是芳療館,又不是芳療館……對了,是在現代的芳療館,她要回去了嗎?街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

老王牛肉面、春香餃子館、阿勇鞋店、秀芳嬷柑仔店、正典棉被店、五十年老字號古早味糕餅店、

晶晶書坊、夜老大燒餅、招旺素食餐館……還有周美如?

她的高中死黨,也是芳療館的合夥人之一。

如如為什麽在哭,邊走邊抹淚。

市立殡儀館……誰死了?

一縷芳魂飄呀飄,飄到貼有相片的小靈堂,一名明豔亮眼的漂亮女子正開朗地對着她笑。

可是,她笑不出來,心裏很難過,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相片中的女人就是她。

“怎麽了?真是嬌氣,才受一點點驚吓就受不了,都當娘了還任性,孩子會笑你的……”

誰當娘了?哪來的孩子?

還是覺得累的成清寧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她正對着一張滿是胡碴的臉,她感覺有點奇怪的用手一撫,“桓哥哥,你的面具呢?”原來是不在了,難怪少了什麽似,不過一半光滑一半凹凸不平的臉也挺好看的。

“忘了戴。”這聲音是沙子磨過的沙啞。

“不戴好,這樣好看。”這才是最真實的他。

“以後都不戴了好不好?”只要她好好地,他什麽都依她。

“嗯,不戴,我喜歡這樣的桓哥哥,咱們是西北的王,不學那小家子氣。”又不是見得人。

見她又要沉沉睡去,臉上一慌的皇甫桓趕緊搖醒她,“和我說說話,別睡。”

“可是我好困……”她好像老是睡不飽。

成清寧想揉揉發澀的眼睛,卻發現她的手擡不起來,渾身乏力得似被抽去全身的力氣,軟綿綿的。

“桓哥哥,我怎麽了,是不是你趁我睡着時偷打我?”打到她骨折了,所以他滿臉愧疚。

皇甫桓想笑,卻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還記得你昏迷前發生的事嗎?不要急,慢慢想。”

“我昏迷……”有嗎?

靜下心,她細細的回想,一幕幕令人驚心動魄的畫面如倒帶的影像一一浮現——

薩瓦琳瘋了似的從背後推她……黃板牙捉住了她,在她耳力大罵不堪入耳的粗話,揪着她的頭發往後扯,逼她給他解藥,但她哪來的解藥,那所謂的毒其實是一種香料。

可黃板牙不信,拿起手中的刀就要劃花她的臉,狂笑不已的薩瓦琳叫他快劃,毀了她……

“想起來了嗎?”皇甫桓不敢大聲說話,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輕,唯恐吓到他嬌氣的王妃。

“一些些……我看到你來了,嚴聲厲色要挾持我的人放開我,可是他不僅不放還笑得邪惡,跟你要求好多不合理的條件,你沒答應他吧?”成清寧一臉愁色,就怕他和壞人妥協了。

“他要我的命我可以給他,但不能拿西北的百姓做交易,寧兒,你明白嗎?我不能……”他忽地神色痛苦,一滴滾燙的男兒淚從眼中流下,滴落在微微顫抖的手心。

“桓哥哥,你握住我的手好嗎?它不聽話,不肯動。”因為她太累了,但只要睡飽了就能動了。

“好,我幫你動。”皇甫桓握起她消瘦的小手,放在她面頰上輕輕摩挲,先前養得圓潤的肉不見了。

“我剛好像聽見你說有誰要當娘了,是我嗎?”她的肚子裏有一顆小豆丁,好新奇。

“是呀!你這個糊塗娘,都快兩個月了還不知曉,差點連累他跟着你受苦。”他将她的手平放在她小腹上,感受母子連心的悸動。 雖然感覺不到胎動,但成清寧動容地紅了眼眶。“桓哥哥,你告訴我,我的身子到底怎麽了,我要聽實話。”

隐約記得,黃板牙因桓哥哥不同意他的要求,他惱羞成怒地說了不少羞辱人的穢語,然後舉刀刺向她胸口。

血,好多的血噴出來。

她劇痛後就不省人事了。

“沒事,你好得很,有君無恙在,他敢讓你有事?!”他眼神閃爍的避開她澄澈的目光。

“咱們說好了有事不再瞞着我,你想食言而肥,大男人說話不算話?”成清寧指頭很輕的動了一下。

“我……”他苦笑着,不敢用力去握妻子的手。“不知誰撞了你的肚子一下,你流了很多血,差點小産,為了保住孩子,君無恙下了很重的藥,勉強讓你們母子倆保住性命。”

“然後呢?”她聽出他話中的恐懼。

“這藥下得太重,你至少十天半個月不能動,一是保胎,避免好不容易留下的孩子再有個什麽好歹,二來你流太多血傷到身子,只能卧床休養,補足氣血。”他可以沒有孩子,卻不能沒有她,她比他的命還重要。

成清寧看着他,笑了。“桓哥哥,不能隐瞞,你想想漏了什麽,我等你想清楚了再說。”

妻子的雙眸像一面鏡子,照得他無所遁形。“君無恙在下針救孩子時,你忽然沒了氣息,他一面要救孩子,一面讓我渡氣給你,整整兩個時辰,你一動也不動……”皇甫桓哽咽得說不下去。

“桓哥哥,吓到你了。”那段時間她回去參加自己的葬禮,一把火燒得只剩下一個骨灰壇子,埋在樹下。

“淘氣,以後不準再吓我。”他以為他的心不會再跳動了,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嗯!”那一邊她已了無牽挂了。

“對了,該喝點雞湯,來,我喂你。”從沒發現她的臉小得沒他巴掌大,又瘦了一圈。

紅着眼眶的荷心将一碗人參紅棗雞湯遞到王爺手中,再讓王爺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王妃。

但沒想到一向食量大的成清寧喝了幾口就喝不下去了,說胃脹,皇甫桓又哄了她好一會兒才多喝兩口。

“桓哥哥,你去洗漱洗漱吧!瞧你發亂胡子長的,一身酸臭味,跟個野人一樣。”她忍住心中酸澀,假意嫌棄。

“好,我去洗洗,好些天沒淨身了,的确有味道,你等我,不準睡,我一會兒就來。”不能熏着寧兒。

好些天……這個傻王爺呀!“我等你。”

皇甫桓站起身下床時,腳踉跄了一下,走路的姿勢有點怪異,他坐得太久 ,所以雙腿都麻了,差點走不了。

“荷葉、荷心過來。”這兩個人……也瘦了。

“是的,王妃。”

“明葉、明心呢?”連明春、明桃也不見了。

“她們……呃,這……”兩人吞吞吐吐,不敢吐實。

“不當我是主子了嗎?”她以為自己很嚴厲,但發出的聲音如幼貓,細細碎碎地,有氣無力。

兩丫頭眼淚一流的抽噎道:“被王爺罰打五十大板,如今還關在水牢裏,王爺說她們護主無力,王妃一日不醒她們就一日不得出水牢,明春、明桃去給她們送飯和上藥。”

死士的命就是不值錢,任人宰割。“荷葉,你去放她們出來,一人賞一百兩,叫她們好好的把傷治好才準來見我,敢裝病恹恹、瘦不拉叽的樣子,我還罰她們。”

“是。”荷葉抹着淚走出屋子。

“荷心,我昏迷了幾天?”這丫頭話多,好套話。

“五天。”她們都吓壞了,主子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打她們在她身邊伺候開始,她就沒生過一次病,沒想到唯一的一次竟然來勢洶洶,差點要了她和小主子的命。

幸好救回來了,不然王爺也活不下去,一家三口共赴黃泉。

五天?那麽久……“王爺一直陪着我嗎?”

“是呀!寸步不離,王妃的事他都不假手他人,連喂藥喂飯都用口哺……哎呀!王爺吩咐不能亂說話,我怎麽又說了……”瞧她這張臭嘴呀!老是留不住話,一張嘴就溜出去了。

“難道我無法進食?”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說要關緊嘴巴的荷心又忍不住回話,“因為王妃前三天都粒米未進,吃什麽吐什麽,把大家愁白了發,王爺每隔半個時辰就哺口白粥給你,多少吃一點也好,王妃最禁不起餓了。”

聞言,成清寧心口一緊,“每隔半個時辰……那樣王爺豈不是連着數日未睡?”

“王爺哪敢睡,就怕你……他不斷地問奴婢們你是不是還有氣,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君大夫叫王爺去睡一覺,王爺卻把人趕出去。王爺吃得更少,往往咽了一口就讓人端下去,兩眼不眨的盯着王妃。”

“他那脾氣呀!得改。”太傻了。

“王爺只聽主子的話,你得多勸勸,鐵打的漢子也禁不起不吃不喝,每次明春都氣呼呼的,說王爺不再是她的王爺了。”什麽嘛!王爺還是王爺呀!不是王爺是什麽?

連明春都看出他用情極深,決定放棄了。“薩瓦琳公主呢?”這女人八成是病了,精神病!有幾分瘋性。

一說到薩瓦琳,荷心氣憤的握起拳頭,“那女人太壞了,居然要害王妃,王爺一氣之下叫趙将軍親手打了她一百鞭,讓她知道什麽叫軍令如山,如今還關在王府地牢。”

“一百鞭……那她沒事吧?”桓哥哥也太狠了,一個女人受了一百下鞭子,日後傷好了也會留下疤。

“王爺說不能讓她死了,要她活着受苦,所以君大夫每天給她上點藥,讓她好得慢,日日感受背上火灼的疼痛。”壞女人就該受報應,身為公主就可以害她家王妃嗎?太過分了。

成清寧遲疑了一下,問出另一件事,“救我的人呢?”

“他……”

“我放他走了,你心裏有事就問我,不用拐彎抹角的套話,你那雙眼精得很,我瞞得過你嗎?”快速梳洗過後,皇甫桓神清氣爽,只面頰看出明顯的消瘦。

“真放了?”她有些不信,畢竟那人可是西北沙盜的頭兒。

皇甫桓搖手讓荷心退下,自個兒坐在床榻旁,輕輕扶起妻子。“我欠他一份人情,要不是他及時伸出一臂擋在你胸口前,那把刀便會穿胸而過,所以我不殺他,任他離去。”

“其它人呢?”她想是兇多吉少了。

他沉默了一下,輕撫她柔軟青絲。“你不會想知道。”

“嗯,我懂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當是為民除害。”她沒善良到連盜匪的命都要救。

“寧兒,都過去了,你不會再作惡夢,我陪着你,不離開你半步。”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留下她,她也不會遇上分批逃竄的沙盜,還讓東涼國公主有機可乘地傷害她。

成清寧搖了搖頭,展現令人疼惜的笑靥。“桓哥哥,你躺到我身邊來,抱着我。”

他怔了怔,表情為難,“不行,你的身子還沒好全,我怕壓着了你,我貼着床根陪你就好。”

“桓哥哥,我怕,你不抱着我,我就覺得心頭空蕩蕩地,好像有什麽靠近我,嗚——人家好怕嘛!”假哭。

一聽她哭,皇甫桓的心就揪成一團,連忙脫了鞋上床,胸口貼着她的背從後環抱她。

“不怕,我在呢!”

“桓哥哥,把手貼在我胸口,數着我的脈動。”他的心情太緊繃了,人不睡是不行的。

手輕輕一放,擱在她跳動的心窩。

“感覺到了嗎?它在跳,你跟我數,一、二、三、四、五……”

當數到一百三十五下時,成清寧身後傳來細微的鼾聲,她淡淡地笑了,困到不行的眼皮終于能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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