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起的晨光,透過半開的窗子照進來,一縷一縷的落在臨窗的桌子上。

桌子的正對面,靠牆處擺着一張供桌,上面供了一尊菩薩,桌上的青銅雕花香爐裏,袅袅的飄着淡淡的煙絲,在這屋中四散游動。

年近六十頭發花白的蘇玉容,此刻正虔誠的跪在蒲團上,手持佛珠默念經文。

院子裏小丫頭們低聲的交談着,忙碌着,內外一片安寧和諧。

可過了沒多久,外頭的說話聲便亂糟糟起來,蘇玉容擰眉睜開眼,扶着桌子冷臉起身,正想要出去教訓一下這些吵鬧的丫頭們的時候,她的陪嫁侍女,頭發也同樣花白的阿瑜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不好了老夫人,老爵爺中風了!”

封于修中風了?

他居然中風了?

這是不是老天給他的報應!

那一瞬間,蘇玉容略顯混沌的那雙眼瞪的極大,目光裏盡是複雜狂喜,問:“死了沒?”

阿瑜搖搖頭,擦擦頭上的細汗:“沒死,只是昏迷了,現下大夫已經上門,老夫人您也趕緊去看看吧!做做樣子也好。”

沒死着什麽急……

蘇玉容轉過身坐在銅鏡前,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已然花白的頭發,想起了年輕時與封于修的種種,唇邊勾着諷刺的笑。

當年京中人人都說她蘇玉容好命,生來就是高門嫡女,身份尊貴,未來的夫君也是侯伯之子,前途無量。

那時她被家人嬌寵在掌心,心思單純也心高氣傲,以為以自己的身份姿容,定能讓夫君傾心以待。

可結果呢?

封于修嫌棄她驕縱,對她冷漠,她心高氣傲自然不肯服軟示好,僵着好幾年,眼睜睜看着他的小妾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

每次看到他抱着兩個庶子臉上的那種笑,她就好像是喉嚨裏卡着一根刺,咳不出咽不下,令她日日夜夜的痛苦。

後來,就在她扛不下去,想要求父親同意她和離的時候,婆母出手将他困在了她房裏整整半個月,水裏都摻了那種東西,每日飯食也都是大補之物。

那半個月,那麽恥辱,憤怒,無奈,痛苦的那半個月,她至今想起來,還意難平。

後來,她果真有孕了,懷胎十月生下了她的女兒青青,那時婆母已經病重,臨死前拉着她的手,老淚縱橫的罵她不争氣,罵她沒本事為封于修生下一個嫡子……

而也是從那件事過後,她和封于修,徹底厭惡了彼此,她從不給他好臉色,不是有事他也不來她的院子,連女兒都不受他的寵愛。長大後,被他嫁的遠遠的,三五年都回不來一次。

這是她最恨他的地方,她唯一的女兒,他卻狠心絕情的将女兒遠嫁!

蘇玉容低下頭來,眼眶酸酸的落下了淚,那些往事,按理說都很久遠了,她早該淡忘了才是,可是那些往事,卻像是有血有肉的生靈一樣,深深在她腦海裏紮了根。

現在她和封于修,都恨不得對方早點死,好永遠不再看見那張令彼此厭惡的臉。

如今好了,他中風了,以後日日只能躺在床上,再也別想站起來走半步路,再也別想好好的說一句話,再也別想,罵她一言半語!

她擦擦眼角,平複了心情,将花白發間的金飾換成了一根翠綠玉簪後,這才冷笑着問阿瑜:“好好的怎麽就中風了?昨日不是還生龍活虎的在柳賤人屋裏睡了一宿嗎?”

阿瑜上前幫她把玉簪固定好,說:“聽說老爵爺一早起來在院裏耍槍來着,忽然就栽地上了,這病來的兇急,吓得柳姨娘走路都是人扶着,都快哭暈了呢!”

蘇玉容聞言冷嗤一笑:“人還沒死呢她就急着哭喪,真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記得剛成婚那一年,那賤人但凡在她這裏受丁點委屈,就矯揉造作的哭着去封于修面前告狀,為此她和封于修沒少吵架。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那賤人眼淚還是便宜,想着不屑的冷笑起身,往柳姨娘的院中去。

院門外,站着不少丫鬟小厮,一見她來立馬驚鳥四散,她沉着一張臉進屋門,就見兩個庶子正在前廳與大夫說着什麽,一見她來,兩個庶子立馬上前行禮;“見過母親。”

她擺擺手,裝作萬分焦急的樣子,走到大夫面前,滿眼哀傷的問:“請問大夫,我家老爺現下如何?這病可有法子治好?”

這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無奈的嘆口氣:“老爵爺乃是中風急症,想必老夫人應該也有所耳聞,這種病一旦得上,并無什麽好的醫治之法……”

蘇玉容一聽,目光哀傷又心痛:“大夫的意思是,他以後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大夫點點頭,嘆了口氣:“還望老夫人保重自身,莫要太多悲傷。”

蘇玉容一聽這話,轉過身便沖進了內室,趴在封于修的身上哭喊着:“我苦命的夫君,你怎麽就得了這種病啊……”

一旁哭的雙眼紅腫的柳姨娘見她居然這般激動,還壓着丈夫,立馬上前攙扶:“老夫人,您慢點,別急壞了身子……”少在這裏虛情假意的哭嚎,趕緊的起開,別把老爵爺壓出個好歹來!

廳中的兩個庶子見此相互看了一眼,紛紛嗤笑。

老大封遠懷:你看她哭的多傷心。

老二封遠揚:我打賭她一定是裝的。

兄弟兩個将大夫送出門後再回來,蘇玉容已經不哭了,就坐在床邊,柳姨娘和蘭姨娘在床尾站着。

封遠懷走近了,掃了嫡母一眼,發現她眼圈根本就沒紅,确定了她剛才就是做戲給大夫看的,心中甚是鄙夷,可面上卻是一副恭謹孝順的模樣,問:“母親,如今父親病卧在床,就不能再住前院書房了,日夜都得有人看着,您看,是将父親如何安置才好?”

蘇玉容就等他說這個,聞言捏起帕子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痕,淡淡的說:“如今老爵爺倒下了,得需人靜心照顧,這個擔子,自然是要我這個正妻來挑的。”

此話一落,封遠懷眸中閃過一絲厭惡,如今父親倒下了,将來着伯爵府就是他封遠懷的天下,沒兒子撐腰還端着你那正室的架子不肯放下,早晚有你的苦頭吃!

一旁站着的封遠揚也是一副看着傻子的眼神看着蘇玉容,老東西,折騰了他們母子三人一輩子,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知道不!

站在一旁的柳姨娘這時輕輕咳了一下,母子倆眼神一個交彙,他便明白了生母的意思,上前一步讨好的說:“母親,依兒子的意思,父親如今病重自然是不宜挪動的,而母親您身子也不大好,若照顧父親的話,兒子也怕累壞了您,不如……就将父親先安置在姨娘處,讓姨娘好生照顧,您覺得此舉如何?”

“不如何,這就是個馊主意!”蘇玉容冷冷的開口,看着封遠懷驟變的臉色,一點也沒放在眼裏,以為老頭子倒下了,這伯爵府就是他的天下了,想怎麽着就怎麽着了?

嗤,真是異想天開!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的小仙女點個收藏哈,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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