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警告

“這麽說,你還是一心為本宮着想了。”趙平安站起身,笑意冷冷,“快別磕了,回頭弄得一臉一頭的血,不知道的,還以為本朝大公主淩虐女官呢。”

又轉過頭對着趙宸,“回去幫我謝謝你母妃,多謝她關照。”說完,揮手欲走。

沒人提起葉貴妃,可趙平安這總結性發言就把那位即将權傾朝野的女人帶上了。

不過她有膽子說,卻沒有人有膽子應。

只有那個不知死的尚服局的嗫嚅着聲音,攔住她的腳步道,“大長公主示下,尚食局被砸了,蔣尚宮問起來……”

“尚食局被砸了?誰砸的?總不是我玉華殿的人。”趙平安明知顧問,“即便有人來指證,讓他直接來找我對質,看誰敢這麽說!”

在見到衆人的目光落在玉華殿衆人身上亂轉時,立即畫風突變,從和氣弱勢變為嚣張跋扈,“蔣尚宮問起?呵呵,就算是葉貴妃問起來,我說不是就不是。真有什麽後果,也自有本宮給我玉華殿的人做主。”

她頓了頓,“你們,有人做主嗎?所以本宮好心相勸,還是別生事了。”

這一刻,她無比傲慢,有睥睨之勢。

她是大長公主,她要對付的是手握重權的女人,以及男人。

宮裏宵小她沒空搭理,對勢利眼,以勢壓之就好了呀。

想必從現在起,她的日常用度會恢複了,葉貴妃也不必再拿這些小兒科的事來試探她。

她已經表明,她不是軟柿子,別随便捏!

同時,她也以這種女人家不上臺面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有心思沒心思的,都動一動吧。

“恭送姑姑!”趙宸對着趙平安的背影,底氣十足地大聲道,還躬了身子。

哎喲,瘟神姑姑終于走了。

他聲音裏的愉悅和放松勁兒,掩都掩不住,也不計較沒吃到鹌子肉了。

剩下的,是一地的人心惶惶:大長公主未必就此沉寂,只怕這宮裏還沒那麽快太平呢。

……

穆遠騎在馬上,慢悠悠回到安北侯府。

一路上他都不吭聲,神情嚴肅,身姿筆直,好像在思考什麽國家大事,一派憂國憂民的樣子。害得他的貼身侍衛也沉默着,盡量不發出聲響。

沿路之上,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迷醉于他的俊帥的相貌,卻又攝于他威嚴和冰冷的氣質不敢多瞧,反倒令他所過之街都寂靜一片。

其實,他滿腦子都在回憶之前在皇宮後苑發生的事。

未來的小皇帝讓他跟着去後苑,他本來是拒絕的。

好在,他多問了一句為什麽。

小皇帝說十四哥兒所在的寶文閣偷偷吃肉,礙着兄弟情分,不好大聲嚷嚷,要親自前去教訓,讓他護駕。

他根本不相信這話,畢竟十四哥兒現下是什麽情況,能不能平安長大還是未知數,哪可能犯禁?以十四哥兒母子的地位身份,更沒有那個本事。

但,既然大小葉氏不會開這等玩笑,能散出這等消息的,他猜定是平安大長公主。

誘餌設得那麽明顯和敷衍,顯然她真的不看好這位排行第九的小皇帝的才智。

可結果呢,九哥兒還真是毫不遲疑的就相信了。

想想平安蟄伏了這麽久,在先皇大行之初幾乎沒有存在感,現在卻忽然鬧了一場,只怕就是為了見九哥兒一面,演一出戲。這下好了,只怕朝中各色勢力都得到了消息,生出各種各樣的想法了。

她毫無顧忌地說出那些讓人猜疑的話、大膽的話、意有所指的話,看似無理取鬧,卻也是故意的吧?

她,到底要幹什麽?

除了活命,還想換天嗎?

想到這些事,他忽爾很煩躁,但一想到趙平安一身素白,站在豔粉色的木槿花邊,神情間帶着一絲狡黠,最後甚至擺出無賴樣了,卻居然還是讓他心軟得沒有任何辦法。

還有她用帕子扇風,頰邊的碎發飄啊飄的……

“聽說你跟皇上進了內苑?”耳邊,父親的聲音響起。

穆遠這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出了神,不知不覺間已經回了侯府,正穿過小校場,向自己羽林居走去。

而父親穆定之此時光着上身,手中拄着長刀,微喘,微汗。

穆遠定了定神。

父親已經現出老态,數年的遠離沙場,浸淫朝堂令他的肌肉不再結實,皮膚白了,頭發花了,但身上的道道傷痕還見證着他曾經的光榮,銳利的目光仍然透露着他的雄心野望。

前半生,父親所求的都得到了,哪怕代價怪重。

如今,他老人家還想更進一步嗎?

“是榮王的旨意。”他簡短的回答。

提醒父親:新皇還沒有正式登基,所以仍然應該沿用舊稱。

但,終究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那就是您認定的未來皇上?”

“他才八歲。”聽出兒子語氣中的不屑,穆定之沉聲道。

“我八歲時已經上戰場了。”

“見到大長公主了?”穆定之不應兒子的話,轉而問。

穆遠低低的嗯了聲,突然有點想笑。

真讓平安算計準了,消息傳得這樣快。

他雖然路上行得慢,但也沒想到父親居然先知道了。整件事,看似雞毛蒜皮,她卻拿捏得時機正好。而且拿賊拿髒,之前她一直隐忍着不吭聲,擊之就要讓對方反駁不了。

雖是小事,卻是做大事的格局。

“遠兒,為父警告你,心裏別再想着平安公主了。”穆定之見兒子目光游移不定,心中忽然冒了火氣。

又四處無人,一咬牙,直截了當地說。

穆遠猛然擡頭,望向穆定之。

“她回東京城那天,若不是你攔那一下,早就死得透透的了。”穆定之壓低了聲音,嘆了口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她,居然違抗了我!”

“你們這些人,為什麽非要她死?”穆遠想到那天,平安就在他臂彎裏,那樣險,那樣随時會破碎的樣子,不禁心有餘悸。

但想想剛才,她還是在他手裏,依靠着他才能穩住……

“什麽叫我們這些人?你明知道,這不是我的手筆。若是我,難道會落空?”

穆定之重重哼了聲,面色如鐵,“可是我得說,若她死了,就沒有麻煩了。你該知道她與先皇有多親近,和葉貴妃、葉家有多不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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