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挑事

馬車駛出宮門,謝橋這才松口氣。

衛如雪放下簾子,發白的面色已經逐漸恢複如常。見謝橋端起茶水滿飲一杯,暗恨這小賤人命大。眸光微閃,一貫溫言細語的說道:“你當真是莽撞,幸好有燮郡王在,皇上一心惦記太後病症這才沒有發落你。”旋即又嘆道:“你也莫怪我不給你求情,你也知我如今是帶罪之身,若是給你求情,只會害苦你。幹脆直接認罪領罰,這才有幸逃脫一劫。”

謝橋聽她冠冕堂皇的說辭,心中冷笑。

她豈會這麽好心?

衛如雪看她面色淡然,暗中咬牙。面上卻是嬌柔不安,忐忑的詢問道:“你……不會因此怪我吧?”

“停車!”

謝橋突然出聲,對她說道:“我們這樁買賣已經做成,衛小姐将銀子結清,便無旁的什麽事了。”

衛如雪是聰明人,明白謝橋這是應允會将事兒爛在肚子裏。

倒也爽利的吩咐雪梅将銀票給謝橋。

謝橋拿着銀票離開。

衛如雪看着她清瘦的身影,心裏還是難安。給雪梅使了眼色,既然殺不了,也得讓她無法在京城立足。

……

謝橋拿着衛如雪給的二十兩銀票,打算租賃一間小鋪子開醫館。每次說定後,不消多時,商鋪老板便會反悔。

稍一琢磨,她心裏便門兒清。

衛如雪這是不打算放了她!

看着眼前這簡陋的鋪面,統共兩層,雖不大但也極合她的心意。下面用來看診,上面用來住宿,地段也不算很偏僻,租金劃算。未免老板再次反悔,謝橋當即将一整年的租金都付清,一共二十四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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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橋手裏還剩下二兩,這多餘的幾兩,都是租賃鋪子老板給的違約銀子。

花幾日功夫清理幹淨鋪子,謝橋撥出一兩銀子買了一些常用的藥材。白日裏走街串巷做鈴醫宣傳,夜裏便抹黑出城去山裏采藥。

日子也就這般緊巴巴的過了半月,擇吉日放了一挂炮竹,算是開業。

連着數日,謝橋這兒冷清得沒有人上門看診。好容易來了一兩位,一瞧她是女子,掉頭就走。

這一日,謝橋照例開門,望着不遠處的醫館,在她後頭開張生意卻紅火。不由得嘆一聲:這樣下去也不是法子,再沒有進項她就得坐吃山空!

“救命啊——救命啊——大夫,你行行好,快給我孫兒瞧瞧,他這是害了什麽病?”一位老婦人抱着面色蠟黃,只剩皮包骨頭的小男孩跑進來,跪在謝橋的腳邊磕頭:“求求大夫救救我的孫兒,救救他……”

謝橋看着眼前穿着打補丁衣裳,頭發銀白,面容滄桑的老婦,便知她找上門來定是付不起旁的地方診金。她的孫兒确實病重,這才到自己醫館裏來。

“快将他放在竹榻上。”謝橋斂去心思,有人上門總歸是好事。醫治好了,還能稍微打響一下名聲。

“唉。”老婦連忙把男童放在榻上。

謝橋望着眼前難受得發出細微呻吟的小男孩,瘦得已經脫形。診完脈,摸了摸小男孩的肚腹,腹部脹滿,身上散發出一股酸腐惡臭,俨然是痢疾的症狀。又因長期營養不良,适才這麽嚴重虛弱。

“大夫,我……我孫兒的病,可能醫治?”老婦人瞧着謝橋沉思,惴惴不安道。

謝橋道:“能治。”轉而寫了藥方,抓幾副藥遞給老婦人:“暫時連服三帖,止吐止瀉後,再來我這拿一味藥。還有給他食補,這樣有利于病情恢複。”

老婦人聽謝橋說的症狀全都對上了,激動不已。倏然,面色微微一變。手足無措的捧着藥,讪讪地說道:“我……我沒有銀子付診金,實在是不得已才請求大夫給他醫治。我……我……”賒賬的話,老婦人難以啓齒。

謝橋早已料到,擺了擺手道:“救命要緊,您就先欠着。”

老婦人感激涕零,跪在地上給謝橋磕幾個響頭:“您的大恩大德,老婦銘記于心。”

謝橋将人送走,長舒一口氣。望着簡陋的藥櫃,頓時有些萎靡。今兒夜裏,看樣子又得出城去采藥。

日落西山。

草草的用一個饅頭就着鹹菜吃完,謝橋拿着小鋤頭背着竹簍打算出門。

兩道人影抹黑闖進來,其中一人對謝橋道:“杵着作甚,還不快過來!”

謝橋一怔,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扶着另一人坐下來。被那人回頭一瞪,謝橋回過神來,連忙放下竹簍,點亮燭火走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謝橋瞧見他胸口然滿血。

利落的撕開他的衣袍,露出胸口上猙獰的傷口,從左胸至右腰,皮肉外翻。

謝橋吩咐大高個去打水,清理好傷口,塗上秘制的創傷藥給他包紮好。這才起身淨手道:“我這裏藥材不全,給你們開個方子去別處買藥。”

身後并沒有回應。

謝橋顧自寫好方子,遞給大高個,這才發現受傷的老者盯着她的臉。

老者在她的注視下并沒有收回目光,反而視線落在她手心的一顆紅痣上,目光逐漸深幽。穿好衣袍,頗為和藹的說道:“姑娘是京城人士?”

“不是。”謝橋看了一眼老者,大約五六十歲左右,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铄。

她并不認識。

“家中父母怎同意你一位女子開醫館?”老者繼續詢問。

“父母早已仙逝。”謝橋只當他謹慎,适才盤問她的出身。從他們的穿着看來必定是身份尊貴,這個時候來她的小醫館治傷,恐怕并不想洩露出去。

老者目光微微一變,不再多問。示意大高個将他攙扶起來,付了診金離開。

“國公爺,回府嗎?”容三對輔國公的反常心裏起疑,卻并沒有多問。

輔國公回頭看一眼小醫館,點了點頭:“今日之事切不可洩露。”頓了頓,叮囑道:“特別是老夫人。”

容三點頭應是。

而謝橋并未聽到主仆的話,看着擱在桌上的十兩銀錠子,心中感嘆京城裏達官顯貴出手都那麽闊綽。

有了這銀子,便也歇了上山采藥的心思,謝橋按照回憶重新抄錄手劄。

“砰砰砰——”

謝橋方才阖眼入睡,門板被砸得砰砰作響。

“出人命了!這庸醫醫死人了!”一位大漢抱着枯瘦的小男孩,一臉憤怒的踢踹着門板:“昨日我老母帶着小兒上門求診,誰知吃了她一副藥,昨日還活生生的人,今兒一早就斷了氣……我的兒啊!爹定要給你讨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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