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彼時宮門已閉。

劉紹禮才不管這些,使勁敲打朱紅宮門。若是等到劉章紀發現連城逃跑,變數就大了。

他大聲吼道:“開門開門,吾乃晉王,有要緊軍情禀報父皇!爾等還不開門!”

他這會兒語氣頗帶了幾分急促與不耐,說話方式也更官面兒一些。

門內的護衛禁軍聽到他自報身份,雖說每晚宮門關了之後就不能再開,但也不敢不回他的話。

于是宮門“吱呀”一聲,開了道小縫,有人側身閃了出來,對晉王抱拳道:“殿下,現在已是醜時三刻,離大開宮門的時間只差不到一個時辰了。再急的軍情也不差這麽點時間,殿下不如先回府休息一下,一個時辰後再進宮。末将到時一定為殿下牽馬墜蹬!”

劉紹禮哪裏容得他拒絕,一腳将人踹翻,罵道:“一條看門狗,還敢亂吠!有人密謀造反,若本王等到一個時辰後再來報知父皇,這大梁的天都要變了!”

劉紹禮怒目而視,像個殺神般站在那裏,又把事情說得如此嚴重,那将官也是駭然,再不敢怠慢,連忙爬起來,說是天子在內,事關重大,他須先報陛下定奪!

于是劉紹禮和披了罩頭黑鬥篷,又用面紗遮了臉的白芷言便耐着性子候在宮門外。

不多時,就聽到牆內有人步履急促地一路跑過來,邊跑邊吼,叫人開門。

劉紹禮也不客氣,給白芷言使了個眼色,在宮門還沒完全開啓時就擠了進去。

那跑去通報的将官見還有一人要進宮,不由攔下問道:“你是何人?陛下只允了讓晉王殿下一人進宮。”說着,向劉紹禮行禮道,“殿下還是留了此人候在此處吧……”

劉紹禮打斷道:“此人是關鍵人物,正是她前來舉報謀反之事的。”

至于為什麽她要蒙臉,他的解釋是,匿名舉報當然是最有利于自身安全的了。

他謊言說得是信手拈來,反正到了明天,皇位就換人坐了,也不虞有人發現。

那人從頭到腳把白芷言看了幾遍,大約覺得只是個女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勉為其難地将她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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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白芷言的臉是變成皇帝了,但她的身段卻依然是女性的。現在把那張讓人震驚的臉蒙上了,胸前的女性特征就很明顯了。

事實上,劉紹禮心情也挺低郁的,明明她胸前長了兩坨肉,可那張臉給他震憾太強,一時間竟完全把他的關注點給拐跑了。想到他還給她行過大禮,他心裏就挺不自在的。

閑話不提,二人一路疾行,走到第二道宮門時,老皇帝的近侍李順全早已候在那裏了。

他神情緊張,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要變了天兒,他現下的地位就保不住了。但他這會兒也不敢耽擱,一邊引路,一邊道:“陛下命老奴前來為殿下引路。”說着,疑惑地望着白芷言問道,“這位是……”

劉紹禮懶得理他,一個不耐煩的眼神扔過去,李順全就不敢再問了。

大事為重,這些小事還是交由陛下裁決吧,李順全想道。

老皇帝這會兒已經穿戴整齊,候在禦書房裏了,他這皇位原本也是篡來的。不是正統,自然對篡位之事比別人多了幾分焦慮。連自己的兒子也一直都不信任。

劉紹禮一踏進禦門房,就奔過去跪下,大聲道:“父皇,大事不好!”

就算逼宮,也是需要有兵力支持的。劉叡早就知道來的只有他兒子和一名女子。也不虞有詐,忙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事關重大,請父皇摒退左右!”

劉叡便道:“聽到沒有,還不下去!”

近侍之臣悉數離開。

劉紹禮這才起身,一邊靠近老皇帝,一邊道:“父皇,大事不好,劉章紀那厮密謀造反!”

劉叡一聽,心裏一盤算,便覺得不可能:“怎麽?朕待你還不夠好?你還在嫉妒你三哥?”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已對劉章紀表露出将來有可能傳位于他的意思。再加上最近又特意交了幾樁差事給他辦,他會選在這時候造反,他是不信的。

劉紹禮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相信,又走近了些,說道:“父皇,這可是千真萬确的事。三哥在民間尋訪到一位異人,那異人有變臉神術,可以輕易變成別人的模樣,言行舉止惟妙惟肖。”

劉叡臉色有些變了,他顯然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了。

劉紹禮這時已經走到劉叡身邊,一手偷偷取出藏于廣袖中的匕首,一手卻指着白芷言道:“父皇,請看。”

白芷言便伸手褪去罩頭,又一把扯掉臉上面紗。

禦書房內所燃的四枝照天大燭,将室內映照得通明,也将書房內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人的身形映照得纖毫畢露。

劉叡駭得倒退了一步。

劉紹禮趁他分神,立馬将匕首橫在他脖頸之間!

而禦書房門口此時也傳來一聲低聲驚呼!

白芷言二話不說,電射一般撲到門口,開門追出!

這會兒門外之人邊跑邊扯起嗓子呼起救來,但只吼出一個“救”字,白芷言就笑着打斷了他的話

頭。

她說:“你叫誰來救你?皇帝要殺的人,誰敢救?”

那人一愣,腳下雖未停頓,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見追在身後的正是那名變作皇帝模樣的異人!

一下子心灰意冷,也不跑了,竟轉身跪了下來,哆嗦着求饒。

此人正是李順全。因事關自身前途,他忍不住在打發了其他近侍之後,自己偷偷摸回門外偷聽。誰料竟看到了那一幕!

白芷言環顧四周,見其他人确實都聽命退下去了,便笑着道:“你膽子倒是挺大,叫你退下你不退,如今惹來殺身之禍了吧。”

李順全連忙“嗵嗵”地磕了幾個響頭,嘴裏乖覺地道:“求陛下饒我不死。”

白芷言一聽那稱謂,知道他知情識趣,便道:“這宮裏上上下下的情況,你可都熟知?”

李順全聽明白這是要用他的意思,忙道:“老奴自小進宮,又跟了陛下二十餘載,就算是宮裏的老人兒也不一定比老奴知道的多。”

白芷言點頭:“很好,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吧。你的品級,等過段日子,我就給你往上升一升。要是你能守好本分,不亂作妖,自然賞賜是少不了你的。”

她的臉雖然長得和皇帝一模一樣,卻不代表皇帝腦中的記憶她也能知曉。當務之急,找人相幫是極重要的。

李順全大喜,又叩了幾個響頭:“老奴必不負陛下所托!”說着,遲疑地道,“陛下隔些日子可是要禪位于晉王殿下?”

白芷言便皺了眉:“這些事你也有資格過問?”

李順全唬了一跳,再不敢刺探情況,又是一頓叩頭。

白芷言看他那樣奴顏屈膝也是心煩,喚了他起來,跟她一起重新走回禦書房。

劉叡這會兒突逢變故,偏偏那邊廂還準備了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替代品,知道必死,恨聲道:“真是風水輪流轉。朕謀取了別人的皇位,如今朕的乖兒子又跑來篡奪朕的皇位!”

劉紹禮不鹹不淡地道:“我可沒想篡你的位。”

劉叡幾乎要笑出聲來,他都已經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了,卻還在辯稱沒想篡位。

“是真的。這天下還是我父皇的天下,只不過,任何人都不會知道這張臉皮下已經換了一個靈魂。”他笑道。

這時,白芷言和李順全都已走到近前。而後者正低眉順眼地看着前者。

劉叡大驚失色,望着白芷言,卻是對劉紹禮道:“你要讓她來坐江山?!你瘋了嗎?!這可是劉家的江山!”

“不是所有人都對這江山感興趣的。從小到大,我喜歡什麽,讨厭什麽,和誰鬥,不和誰鬥都得由你決定。”劉紹禮臉上一派厭倦,“你一直都站在我頭頂上。”

他沒時間過問他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就派了個奴才跟着他。他堂堂皇子,到後來居然還要看一個奴才的臉色。或許他那超過旁人的勝負欲,正是拜他父皇所賜。

劉紹禮道:“我一直在想,我這輩子一定要羸你一次。也要徹底羸過劉章紀那小子!現在想來,讓一個女人來坐你最珍視的皇位,那才是把局面羸盡了!”

他也算好心,沒告訴劉叡那女人就是連城,不然劉叡恐怕會氣暈過去。

饒是如此,劉叡依然氣得發抖,連聲道:“好!好!你很好!”突然就一個巴掌給他扇過去。

劉紹禮輕輕一格,就擋住了。他同情地看着劉叡,輕聲道:“父皇,你老了。”

這陳述性的事實讓劉叡渾身一震,吶然無言。

李順全聽了他們的交談,心裏暗喜,終于放下心來。如此,他對他們也就有用處。但又忍不住望着老皇帝,到底侍候了二十多年,多少還是有些感情。

他嗫嚅開口道:“陛下年紀大了,受不得折騰。老奴那兒有安神的方子,喝下去後人能舒舒服服地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來。”

他這是在給劉叡求一個好死了。

劉叡見他早就降了敵方,心中忿恨,直接用手抄起一方硯臺砸了過去!

李順全頭一偏,卻沒能完全躲開,頭頂仍是被硯臺擦過。一時也是頭破血流的。

劉紹禮幹脆直接點了他的穴道,令他動彈不得。複又道:“今天我若失敗,想必父皇這樣狠的性子,是不會留我性命了。但我這個做兒子的,卻做不出來你那樣的事。我會把你帶到一處密室裏,好生奉養着你的。”

這是□□裸的圈禁了。

劉叡怒道:“你還不如把朕殺了!”九天真龍一朝被囚,還有什麽活着的必要?

劉紹禮卻不理他,又點了他的啞穴。

依着白芷言的性子,原本一定會在老皇帝面前顯擺顯擺,氣氣他,也好出了自己的心頭氣。但他畢竟是劉紹禮的父親,她也不願讓他不舒服。

于是劉紹禮在想法子把人送出去時,白芷言就只是笑着對劉叡做了一個“拜拜”的手勢。氣得劉叡老眼一陣昏花,連看東西都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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