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張媽媽實在不放心孩子,連收拾新家的心情都沒有,磨蹭來磨蹭去,最後還是把歸置東西的活交給了張家父子,自己取了從縣城裏買的點心裝好,出了門拜訪左鄰右舍去了。出了大門,一左一右都是相同的小院子,大門敞開,白磚青瓦。
村子裏家裏有人時一般都是院門大開,張媽媽左看右看不知道先去哪一家。正躊躇時,耳邊突然傳來了當當當疑似敲東西的聲音?側耳仔細聽了聽,确實有,是從右邊傳來的,張媽媽想了想,擡腳往右邊而去。
結果剛走到門口張媽媽就被吓得驚呼一聲倒退了幾步。
院子正中的木架子上正晾了一張黃白條紋的大蟲皮毛!再定眼一看,不僅僅是大蟲的皮毛,看到了許多張媽媽說不上名字動物的皮毛,從那些獠牙來看,絕對不是常見的鹿貂之類,都是少見的猛獸!
“唉,張家嬸嬸你來啦?”
從堂屋裏走出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農村婦女,一身深紫羅布衣衫,身上圍着青布的腰裙,見到張媽媽笑着就迎了過來,見張媽媽不回話只看院子裏的皮毛,連忙笑道:“吓着啦?不怕,這些畜生都死了,怕啥!”
一邊說一邊拉着張媽進屋。
張媽媽一邊順着她的力道往裏走,一邊側頭打量這院子。除了晾在院中的皮毛,旁邊還整齊的立了幾個木樁子,木樁上斑駁痕跡明顯,難道這家的漢子還是個練家子?
等等!牆下居然還離着一架兵器架?!除了常見刀劍棍棒,其他的奇形怪狀的武器張媽竟是認不出來,那那,那渾身尖刺的,是狼牙棒吧?!
直至進了裏屋,剛才在外面聽得模糊的當當聲這時已經非常清晰,一聲一聲入耳,張媽媽扭頭看着後面被青布簾子擋住的一道小門。
“後,後面幹啥呢?”
“喔。”
那婦人也看了一眼後面,一邊給張媽倒水一邊道:“我家那口子在後面鍛兵器呢,張家嬸嬸你也該知道的,這村子裏的地當初是一把火都燒沒了的,這地緩了幾年也不知道收成如何,我們到這的時候,都是一邊耕地一邊打鐵的。”
張媽媽大驚,“所以,村子裏的人家都是靠鍛造為生的?”
聲音裏帶着恍然,怪不得呢,這地以前是荒地,結果這流雲村人不僅沒有面黃之人,雖穿着樸素但都精神飽滿,今年又旱的這般嚴重,莊家都幹死完了,他們卻沒有一絲急躁之色,原因在這呢。
将籃子裏的點心拿了出來。
“我們初來,還不知道娘子怎麽稱呼呢?”
那農婦很爽朗,“我家那口子姓陳,嬸嬸叫我陳家娘子也是了。”
張媽媽含笑點頭,閑話了幾句,到底沒忍住,指着外面的院子,“陳家娘子你別嫌我多事,那些皮毛我猜得到是獵的,可那個兵器架子呢?”
目光觸及那駭人棒子上的尖銳,連忙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那都是娃子他爹打的,不僅我們家是這樣,別人家也都是這樣,我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左右趁着這個便利,讓家裏的娃子們也都跟着學點拳腳功夫,就算以後不能有啥作為,強生健體也是好的!”
“這樣阿。”
張媽媽還是不太敢看那些兵器,但聽到陳家娘子的話也是點頭,雖說現在是太平盛世,但經過官道那件事後,張媽媽總怕天降橫禍,現在這個村子,人人崇尚武力,将來萬一有不測也有反抗之力。
想到這,張媽媽更加熱情的和陳家娘子交談起來。陳家娘子性情也爽利,高興的和張媽媽攀談起來,她問張媽媽外面的事情,張媽媽則跟她打聽村裏的事情,有多少人家,又有什麽樣的忌諱等等。
兩人不知不覺越說越投機,混不覺時間過去了很久,直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陳家娘子一瞧外面的天色,喲呵,都上晚霞啦,側耳聽了一回外面,笑着拉着張媽媽起身,“走走,定是娃子們回來了,也就他們能鬧成這樣了。”
哎喲,閑話太專心把姑娘都給忘了,張媽媽連忙起身和陳家娘子一起出去了。
誰知剛出院門呢,陳家娘子就被一個小娃子給抱住了腿,低頭一看,一樂,這不是家裏的小不點麽!伸手就是一個腦瓜崩,“你又把自己弄成了泥猴子!”小不點身上的衣裳早就瞧不出原來的顏色了,渾身都是土。
“娘,隔壁村帶大人來打我們了!”
梗着脖子直接告狀。
“啥?!”
陳家娘子一頓,附近出來的婦人們也都停下了腳步。
“咋回事,小不點你說清楚。”
“他們要搶妹妹,我們不肯就打起來了,他們打不過又喊大孩子來,結果又被我們打回去了,然後他們就喊他們村的大人來了!”
張媽媽連忙蹲下身焦急問道:“妹妹呢,妹妹怎麽樣了?”小不點驕傲擡下巴,“妹妹是我們的,誰也搶不走!媽媽放心,謝大哥一直抱着妹妹呢,妹妹不僅不怕還看得可開心呢!”
小胸脯挺得筆直,“不愧是我妹妹,膽子就是大!”
“哎喲,這還了得,娃子們打架輸了就輸了,還敢叫大人來,羞不羞!”
“小不點幹得漂亮,就該打!”
張媽媽聽到小不點的話剛松了一口氣,馬上就聽到了這句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男孩子性子野,小時候打架是常事,可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關心孩子是不是受傷麽?再理智點的,該想怎麽跟隔壁村說吧?
咋還誇上了呢?
張媽媽還在發懵之際,周圍的婦人們直接齊齊仰頭高聲。
“當家的,你娃被打了!”
“誰,誰敢打我兒子!”
張媽媽扭頭就看到陳家屋子裏鑽出了一個古銅大漢,手臂都有張媽大腿粗,幾步就跨進院子直接從兵器架子上抽出狼牙棒。
虎目一瞪殺氣騰騰,“誰!”
張媽媽突然有點腿軟,站不起來了。這哪裏是有反抗之力,這分明比土匪還土匪阿!
村中心的空地上人群堆了一堆又一堆,最中心是兩撥孩子,一波是流雲村的,各個灰頭土臉,另一波是隔壁村的孩子,他們也是灰頭土臉,不過他們慘多了,不僅有一臉的灰還有一臉的傷,鼻青臉腫的,最可憐的小胖子,本來就胖,現在又腫了一圈兒!
“你們家大人呢,快讓你們大人過來。”
“就是,還是孩子呢,下手那麽重,有你們這麽玩鬧的?”
周圍圍着的全是隔壁村的大人,流雲村的還沒到,小不點報信去了。
小姑娘亢奮了一下午,這會子人已經恹了,眼皮一擡一擡的,窩在謝君澤的懷裏只打瞌睡,謝君澤一手抱着她,一手捂住她的耳邊,皺眉,“小聲點兒。”
沒看到妹妹要睡覺了麽!
這話一出,不僅隔壁村的婦女忍不了,連漢子們也忍不下了,紛紛上前。
“你這娃子怎麽說話的?你們村的人都把我們村的孩子都打成這樣了。”
“還不能說你兩句了?”
“今天這事你們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賠錢完不了事!”
“賠錢?”
“賠錢?!”
謝君澤和一個粗狂嗓音同時重複了一次,回頭一瞧,是陳家阿爹帶着村民都到了,提在手中的狼牙棒閃閃發光,冷笑着上前,手中的棒子猛地往地上一砸,一個土坑連帶着土地的裂痕馬上出現在衆人面前。
胳膊上的肌肉一鼓,輕飄飄的就把狼牙棒提了起來。
“你們想賠多少錢阿?”
“咕嚕。”
隔壁村的人猛吞口水,齊齊後退了一步。
不僅陳家阿爹,來的所有漢子手上都提着武器,刀劍棍棒這些常見的不提,鐮刀鏟子甚至還有人提着殺豬刀就來了,随手一舞刀鋒閃亮發光。
“是阿,你們想要多少錢阿?來,跟我說說。”
隔壁村的人被吓住了,一時竟沒人敢說話,流雲村的漢子們也不理他,上前伸手就拎住了自家娃子的耳朵。
“唉唉唉,爹,你輕點,耳朵要掉了!”
見狀,隔壁村領頭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頭鼓着勇氣上前一步,“都,都是娃子們打架,你們也不必……”
“告訴你多少次了,打人不打臉,你咋專往人臉上招呼呢!”
“我怎麽教你的?我告訴過你,打人要打軟肋又疼又留不下多少痕跡!”
小不點興致沖沖的在陳家阿爹面前邀功,“爹爹,我最厲害了,我先敲的他麻穴,然後直接坐到他蛇哪行,他完全反抗不了,碰都碰不到我一下!”
沉家阿爹欣慰颔首。
“好小子,有你爹我當年一半的風範!”
“嘿嘿嘿。”小不點咧着乳牙傻笑。
隔壁村衆人:……
陳家阿爹上前一步,手中的狼牙棒一甩一甩,“怎麽的,還要我送你們一程阿?”
隔壁村領頭的那名老者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流雲村諸人。
“你們這群刁民!”
“我呸!”
陳家阿爹直接啐了一口,“你們這群不要臉的,自己數數,小孩子打架,半大小子還來參合,參合也罷了,打不過竟然還找大人?你們還要臉不?二十多個人打九個娃子,竟然沒打過,還要意思上門?!”
兩邊的娃子數量本來差不多,結果隔壁村一直搬救兵,數量就比這邊多一倍了。
“你你你……”
老頭子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陳家阿爹直接上前,“想要賠錢?可以阿,我們大人來打一場,拳頭才是硬道理,來!”
“來!”
身後流雲村的漢子齊齊附和,提着武器就上來了。一排肌肉橫生的漢子惡狠狠的盯着,隔壁村的人再次齊齊猛退三步,那老者氣得胡子都跟着抖起來了。
“一群莽夫,我們走!”
“呸!”
流雲村的漢子紛紛對着落荒而逃的隔壁村吐口水。
“慫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