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困嗎

下意識地, 顧知閑竟然有扭頭就跑的沖動。

她将煙頭掐滅,輕輕後退幾步,打算繞道。

季言怎麽會在這兒呢?

他應該已經看到自己就是日半了吧……

她腦袋裏這麽胡思亂想着,就看見路燈下的男人擡頭, 準确地看到了自己。

季言站直了身子, 雙手插兜, 看着她淡笑。

笑容很淺,融入夜色,幾乎不見。

但是, 隔着這麽遠,顧知閑都能看到季言那雙深幽眼睛裏漾出的溫柔。

就像初春第一片飄落的桃花瓣,在流水上打着旋兒, 弄起漣漪的波紋。

她的心狂跳不止。

見她止步不前, 季言邁開長腿,朝她走了幾步。

“季言,”顧知閑根本無法思考,甚至有些害怕季言的靠近,連忙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

季言停下步子:“你呢?”

他沒有回答顧知閑的問題。

顧知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有力的跳動聲:“我去見個朋友……”

等等!

“不說”也在這邊等她……

不會這麽巧吧……

電光火石之間, 她的腦子突然轉得飛快。

一點靈感被她抓住,但是轉瞬即逝。

季言看着她呆愣在原地的樣子,勾唇淡笑道:“見誰?不說嗎?”

顧知閑下意識道:“這是□□,我當然不說。”

自己都沒睡到季言,憑什麽告訴他現在自己去見的人是“不說”?

話音剛落, 她自己都愣住了。

見誰?不說嗎?

——她去見的就是“不說”啊!

剛才轉瞬即逝的那點靈感一下子被她抓住。

顧知閑擡頭,瞪大眼睛:“你………………!”

她操操操操操操啊!

夜色籠罩下,季言的肩膀一聳一聳,低醇的笑聲傳來,蘊得人心裏發燙。

短暫的震驚過後,顧知閑怒目而視,咬牙切齒:“草!”

她還是被他耍了!

季言悠閑地往前走了幾步:“我可什麽都沒說。”

路燈映出他棱角分明的眉眼,就像潑墨山水畫清雅,卻透着一股無辜的狡黠。

……顧知閑無話可說。

是是是,他确實沒有刻意騙自己,只是沒告訴自己而已。

季言——忌言——不說。

他原來就是不說啊。

她好像撿了個大便宜,又好像吃了個悶虧。

顧知閑只能在心裏不停腹诽:操操操操操操操……

不,這麽幾個“操”字根本無法表達她震驚委屈無奈憤懑不平生氣訝然甚至喜悅等等等等雜糅起的情緒。

季言一眼就看出,她的內心裏早就把整個世界日了個遍。

他臉上帶着無法消散的笑意,自然地牽起顧知閑的左手:“走吧。”

季言的手指修長有力,隔着薄薄的肌膚,傳來陣陣溫度。顧知閑碰到他柔軟的掌心,摩擦感受到自己指尖上常年彈吉他留下的薄繭,下意識就要縮回手。

這個幾個繭子太硌人了。

季言虎口緊了緊,顧知閑沒能掙脫成功。

他回頭看她,微笑着一擺頭:“緊張什麽?”

顧知閑一愣。

對啊,她顧日天有什麽好緊張的?

索性放棄掙紮。

兩個人沉默着走了幾步。

RED舞臺上傳來激烈的金屬碰撞聲音,是痛仰的演出。粉絲們的尖叫聲與吶喊聲亂作一團,已經有人在臺下開起了火車,還有人爬到人群之上,手中舉着燃燒的火把,火花四濺。

顧知閑:……

玩得太過了吧?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警察過來把舉火把的人帶走。

顧知閑突然想到一件事,戳了戳前面的人:“诶?我記得你是不是喜歡痛仰來着?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在他們演出的那個LiveHouse外頭遇到你。”

季言站定,瞥了一眼舞臺上面的樂隊:“我不喜歡他們。”

顧知閑疑惑:“那你……?!?!”

虧她當時還以為季言喜歡痛仰,總拿痛仰和他套近乎來着!

季言低眸看她,淡淡道:“哦,當時看到有人說那場嘉賓可能是日半,我就去看了。”

顧知閑:“…………??!!”

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早知道季言這麽喜歡日半,自己早亮真實身份草粉了啊,還需要等到現在?!還費勁心思地撩來撩去?!

顧知閑追悔莫及。

叫你裝X!叫你裝X!

兩人很快走過RED舞臺。

顧知閑努力使自己悔恨的情緒中走出來,問季言:“我們去哪裏?”

前面傳來溫溫淡淡的回答:“請你聽歌。”

切。

顧知閑一撇嘴。

就在一個音樂節裏頭,有啥好請不請的。

季言領着她往另一個舞臺走去。

顧知閑的目光順着季言寬闊的肩膀滑到精細的腰,然後是長腿,以及……

啊——

她深吸一口氣。

滿城都是桂花香啊。

季言回頭:“到了。”

顧知閑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

季言牽着她,遠遠地站在人群的後面,沒有說話。

相較于那邊的舞臺,這邊的舞臺安靜許多。

月色流淌,臺上只有一個人在彈着吉他唱歌。

“你是九月夏天滾燙的浪/你是忽而大雨瓢潑的向往/你是飛越山川河流的大夢一場/你是整夜白雪茫茫的路旁/你是南半球的年少風光/你是無言/你是對望”

隔着很遠,顧知閑看不清臺上的人。只覺得他的聲音溫柔,簌簌落到臉上,比身邊的桂花還要輕悄。

季言問她:“好聽嗎?”

顧知閑點頭:“好聽。”

這文藝範兒,比自己是強多了。

臺上的人繼續唱着:“你是隔着落地窗的翅膀/你是小城豔陽高照的清香/你是無力抗拒不停追逐的磁場/你是我不能擁抱的短暫理想/你是旅途/你是故鄉”

“我一直學不會彈吉他,”季言輕輕開口,“所以,只能借花獻佛了。”

這些……都是你想和我說的話?

顧知閑頓了頓,最終沒有問出口。

她用力回握了一下季言的手,站在原地靜靜聽着。

“你是四海為家的回頭牽腸/你是我獨享的遺憾和渴望你是我不願醒來的夢啊柔情一場/你的名字/叫難忘……”

月亮邊的最後一絲雲也散開了。

顧知閑一下子起了興致,撩起裙子,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的手撐在屁股後面。嗯,這樣看月亮就更方便了。

顧知閑仰頭,笑着拍拍身邊的地面:“坐?”

話才問出口,她突然意識到季言是個潔癖狂魔。

心下嘆了口氣,她都做好又站起來的準備了,誰知季言垂眼,拂了拂褲子,以一種十分優雅的姿勢坐了下來。

顧知閑:“……你不怕髒了?!”

季言看她一眼,低低“嗯”了一聲。

一個字,清悠又低沉,混着桂花香,在夜色裏傳來。

吉他聲的間隙裏,秋蟬在奮力鳴叫。

顧知閑只覺得心裏歡喜極了,可具體是為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她一時不知道回答什麽,也只淡淡“嗯”了一聲。

哎,內心這麽多愁善感,自己大概是可以轉型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聽完這首《十二》。

人群離他們很遠,可是有一些東西卻離他們很近。

——是音樂、夢想和愛情?

顧知閑在心裏盤算一陣子,覺得大概還缺少了一樣東西。

她傾身,喚旁邊沉默的男人:“季言?”

“嗯?”

顧知閑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睛裏。。

“我們……”她斟酌了一下臺詞,“哎,你困嗎?”

季言:“……嗯?”

明知故問。

幸好有夜色遮掩,顧知閑也不至于太過扭捏。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說,你想不想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是留聲玩具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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