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給我一瓶殺蟲劑 22
一片紅色的液體, 靜靜地躺在碩大的藥劑瓶中,一滴微小的黃色液體至上而下, 落入了它之中,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黃色的液體裹成一團, 落入了藥劑瓶的底部。藥劑瓶一陣晃蕩,黃色的液體像是炸開來一樣,發出微小的噗的一聲,散開成一片一條條金黃色的光線交織在一起的光團,然後漸漸融在紅色的液體之中。
紅色的液體染上了淡黃色,其中如閃電一般的金黃色細小線條不時的閃現,像是裏面在游動着什麽會發光的活物, 從這頭蹿到那頭,速度極快,留下一道金色的影子。
藥劑瓶翻轉, 裏面的液體盡數傾瀉而下,順着藥劑瓶口的數根管子, 緩緩流淌。那細小繁多的管子, 一直通向躺着渾身赤裸的男人的醫療艙之中。
男人閉着眼, 如果不是身上有着許多各色的管子,看起來就像個安靜的睡美人。
醫療艙旁邊幾個穿着白色防護服的人緊緊的盯着醫療艙旁邊儀器的顯示屏,不敢遺漏一絲一毫的變化, 好在,直至那液體抵達男人的身體內,數值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變化。
他們又等了半個小時, 才敢放松下來,大呼出一口氣,對着玻璃外一直站着的兩人比了個手勢,低下頭收拾起了工具。
喬治舒了口氣,心中高高懸起的大石落地。
這一步,總算是邁了出去。
“夫人,我們出去吧。”
站在他身旁的牧九月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夫人什麽的……她現在的身份還是個男的呢。
她清了清嗓子,當做沒聽到他的稱呼,問道:“他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他們上了飛艦之後就直接來到了南方,這裏是一片荒漠,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片沙漠底下,有着一個秘密基地,龐大,裝備齊全,甚至還有種植蔬菜水果的地方,簡直就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城市了。
并且,第五團的所有人竟然全部都在這裏,看來這次的事件絕對不是偶然,而為了這次的計劃,納瑟·博巴克也不是準備了一天兩天了。
牧九月他們剛剛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單獨的,擁有着層層防護的房間,醫療器具齊全,如果沒有這個基地的主人——博巴克親自設定允許,是沒有人能夠進來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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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而易見,這是專門為納瑟·博巴克此時此刻準備的。
喬治聽見她的問題,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
沒有人嘗試過這樣的方式,當然這也是因為沒有人經得住這樣的嘗試,所以要耗時多長,結果又會如何,他們都不知道。
但是,前進一步是懸崖,後退一步是岩漿,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試一試。
牧九月點頭,沒有再問。
博巴克的身體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至于他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喬治看起來又緊張又擔心卻又無可奈何。
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原因,博巴克也沒有說,只是在給她一個深吻後把她抱在懷裏,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和醇厚,說了句讓她安心等他的話。
她的手指放在衣服下的石頭上。
那滴黃色的液體,就是從這裏面得來的,那麽一小滴,蘊含的力量就那麽大……
跟她并肩而行的喬治也在思考。
喬治想不明白他家大人對這個少年的态度究竟是如何的。
要是說不重視吧,連麥爾斯和奈登都沒有獲得這裏的身份認證,少年卻可以輕易的出入,今天他看見她在這裏時還大吃了一驚,并且他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那個重要的東西,大人都當做是禮物送給了她,堂而皇之的挂在她的脖子上。
可要說有多喜愛,似乎也不見得,在喬治的觀察看來,大人跟她說話時與平常對他們一樣,都是冷淡無情的,那雙眼睛黝黑深邃,看不出一點變化的情緒。
所以大人是喜愛她,還是把她當做給別人的一個目标呢?
雖然自小就認識博巴克,可他從來沒有看透過那個男人的想法,在這個特殊時期,突然出現這麽一個人,一個讓他在意的人,喬治不得不多想。
博巴克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他,所以有許多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實施前的幾個小時或者半天才會告知他,而實際上大部分的事情他都已經算計好了。
他們這樣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有的只是思考要怎麽樣活下去,感情這種只能當做軟肋的東西,他們從來都不會有。
更別說,一向冷血無情對誰都狠的大人了。
如喬治所想,他從來都沒有看透過博巴克,所有對他的了解也不過是博巴克想要讓他們了解的,他也并不知道牧九月和“赫裏森”的過往,博巴克也沒有告訴過他。
所以喬治會有這樣猜想,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正因為這樣由于各種錯誤的理解而産生的猜想,讓他差點死在博巴克的手下,也讓他自己懊悔一生,這就是後話了。
“這段時間夫人可以随便逛逛,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牧九月客氣的笑了一下,點點頭。
她知道這個稱得上是博巴克的心腹的人對她并不看重,一聲夫人也是博巴克心血來潮讓他們叫的,但是他們大多數人把她不過當做博巴克養的一個小寵物罷了。
但是有博巴克的命令在,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拿她怎麽樣就是了。
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摸了摸有些漲漲的又暖暖的還酸酸的胸口,委屈的癟了癟嘴。
怎麽辦,他才離開她十分鐘不到,她就開始想他了。
系統冷眼旁觀,甚至想拍她一臉狗糧。
跟喬治不一樣,近距離觀察的系統,這幾天一直被宿主和那個野男人制造出來的濃濃的戀愛的酸臭味給包圍着,都快要失去了嗅覺了,現在空氣終于是清新的了。
【戀愛中的少女,請問你還記得你的任務嗎?】
“任務?任務是什麽,能吃嗎?不能吃就別提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吃的和男人,裝不下其他東西了。
系統這下終于跳腳了,氣呼呼的,【納瑟·博巴克也不能吃啊!你怎麽就天天想着他?】
牧九月意味不明的笑了,“你怎麽知道他不能‘吃’,統啊,你還是太年輕了。”
【在我面前你就能污污污的開着小火車,你下次試試在博巴克面前開!每次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這是情趣,你這種單身統是不會懂的。”
膝蓋中了一箭的真·單身統一噎。
不對它怎麽跟她鬥起嘴來了!正事還沒說完!
【宿主,請你時刻記住你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泡漢子的。】
說好的去兵團查探消息呢?
牧九月幽幽的嘆了口氣,“統啊,你們做系統有沒有智商要求?”
系統懵,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沒有啊。】
“唉……怪不得了。”
【???】
任務啊任務……她可該怎麽辦呢。
牧九月擡頭看着基地裏銀色的頂部,臉上的情緒盡數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蕭肅和凝重,眼底黯沉。
黑夜漸漸降臨,雲霧散開,月光浮動。
保護着城市的堅固的透明罩已經被撞破了,從殘缺的參差不齊的破口上留下的綠色液體可以窺見這撞破透明罩的蟲子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原本就髒污的地上淌滿了血液,似乎要凝成一條河流,還帶着餘溫的殘肢被無情的随處亂扔,血腥味遍布在空氣中跳躍,撥動着每個人緊張而恐懼的神經。
蟲子興奮獵食的叫聲、揮舞翅膀的嗡嗡聲、人類痛苦的嘶鳴聲,不絕于耳。
映在地上的影子張牙舞爪,像野獸一般張着血盆大口。
周圍的花草都被蒙上了一層暗紅色,幾滴鮮血迸濺在上面,又緩緩順着葉子往下滴落,像是落着血淚。
一時之間,宛若地獄。
這樣的蟲潮,在秋日快結束時最常有,但在這樣的春天卻是很難見的,這也造成了吉爾果城的人在被襲擊時的毫無防備,傷亡慘重。
一個婦人抱着大約八歲的小男孩,捂着他的嘴,躲在堆滿了雜物的牆角處,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望着外面一個又一個被收割撕碎的生命倒下,眼中的驚恐幾乎凝成實質。
小男孩在母親的懷裏瑟瑟發抖,金色的短發在陰影中黯淡無光,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外面自他出生以來就從未見過的殘忍場景。
在看見自己的兩個哥哥和父親舉着武器朝着一個有他們五六倍大的蟲子跑去,卻被那只蟲子的翅膀全扇倒在地,而蟲子有着如針一樣尖銳的頂端的觸角眼看就要刺穿他們的胸膛時,男孩猛然睜大的眼中,淚水幾乎要脫離眼眶。
婦人捂着他的嘴的手收的更緊了,似乎是怕他害怕或悲傷的叫出聲,又似乎是自己太過緊張,不敢面對這樣生死離別的一幕,下意識的加大了力度。
死亡的陰影,揮之不去,籠罩着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躲不掉,逃不了。
婦人牙齒緊緊咬住顫抖發白的嘴唇,閉上了眼,似乎不敢去看下一秒會從親人的胸膛裏迸濺出來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