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
傾城一壁說着,一壁笑着過來,露着潔白如玉的牙,“王爺,這兩日不見,妾身可真的是想您了吶,妾身還以為,您都罰了妾身禁足,不會那麽在意妾身了吶,誰知道王爺您就這麽急着趕來了,妾身這心裏頭暖得呀,跟一盆兒火似的。”
傾城一壁說着,一壁拉過楚王的馬缰繩,調轉了馬頭,又沖兩個丫環道:“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快點換上馬匹,随王爺回府?一路上哭嘤嘤的鬧着回府,這會子倒不言語了,真是!”
侍香、伴芳下了馬車,上了為她們準備的兩匹快馬。她們都是随小姐自幼在武德将軍府長大的,雖然不會武藝,可小姐在府中之時便常作男兒裝出去騎馬狩獵,她們少不得的要相随,因此馬術還是可以的。
傾城也上了一匹快馬,沖王爺眨了下眼睛,“王爺,咱們回去吧。”
王爺與傾城并駕齊驅,目光篤定,嘴角向上牽起,吐出二字:“回府。”
王爺躍馬而出,快似閃電,只剩下大紅腥腥氈的鬥篷飛起,像一件飄到空中佛衣。
傾城驀然想起濟公活佛,他件破衣裳往空中一抛,即刻法力無邊。
也顧不得其他,剎那間,傾城沖兩個丫環道:“快随我跑!”
然後一馬當先,往旁邊山林中狂奔而來。
侍香、伴芳見了,策馬從身後跟上。
王爺随從高喊:“王爺不好啦!王妃向那邊跑了!”
施藤聞聽勒住缰繩,回頭一見果然傾城又不見了,不盡一拳捶在自己頭上,暗罵道:她果實詭計多端,前世吃了她一輩子的虧,如今又是屢屢被騙,我真是吃一百個豆不知腥。
來不及多想,楚王下令:追!
傾城一壁在前頭跑着,一壁道:“侍香,快脫衣裳!”
侍香不解,“王妃,這是為何?”
“咱們兩個換裝,然後你們再引開他們,我一個人好逃走!”
“王妃您一個人走,奴婢如何放心得下?”
“少廢話,于不脫,就來不急了!”
侍香無奈,脫下蓮青色鬥篷,扯下頭上的碧藍色方巾一起扔過去。
傾城接了,脫下淡黃色鬥篷,又扯下淡黃色頭巾扔回去。
兩人快速穿好,侍香喊道:“王妃,恕奴婢不忠,不想與您去送死,楚王府也必容不得奴婢,奴婢只有自尋他路去了!”喊完,傾城提馬向旁的方向跑去。
後面的人遠遠聽見,近侍道:“王爺,家奴私逃,可否要追?”
王爺眸子一動,“集合一切力量,追回王妃,丫環的事,先不用管。”
“是!”
王爺領人,往侍香與伴芳逃跑的方向追趕。
此地山嶺相連,山林濃密,侍香與伴芳在裏面繞了大半個時辰,才被王爺領人趕上,等圍截住,侍香用鬥篷遮面不敢放下。
楚王到跟前,一把扯開她的手,一看清面容 ,驚得目瞪口呆。
楚王發瘋般沖到一旁,揮劍胡亂砍着林中的樹。
侍從們都吓傻了,從來沒見王爺這般瘋狂過。
王爺腦海中清醒得很,他料定衛傾城一定是去冷山救佘青君了。
自傾城私自放了佘清君之後,他便派人打聽佘青君的下落。本來還在僥幸,希望他就此與傾城無涉,誰知擔心什麽來什麽,楚王府派出的探子回來禀報,說佘青君自己上冷山去了。
王爺一聽,心中像被人塞進了一團棉花一樣堵得慌,不用問,那貪花戀色的男人一定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換太子手書去了,回來好英雄救美,衛傾城一定感動得不得了,那時即便他死了,恐怕也會心心念念他一輩子,就像前世對待淩雲志一樣。她怎麽就不能知道,他們不過是戀着她的絕世美顏,只有他,跟他們是不同的。也許真的是那樣,女人,你不能對她太好,比如像他這樣,再沒有第二個男人像他這般真心待她了,可她,卻不能夠明白。
後來,冷山上果然派人到宮中送太子手書。王爺一清二楚,心中痛楚。
王爺原本想着,佘青君上冷山的事或許可以一直瞞着,傾城消息沒有自己靈通,她很難知道真相的。不想這邊暫時沒事,卻被她探知了他讓宋老先生誣陷她一事。
傾城雖然聲淚俱下、掏心掏肺地表白,前世今生,她已明了,自此只一心一意跟着王爺。
王爺在片刻還曾有點小感動,有點小動搖,可心中還是覺得不踏實,還是那句話,不要随便指責本王冥頑不靈,都說一遭被蛇咬,千年怕井繩的,本王是死過一回的,再遇上相同的情況,你說本王怕不怕?
所以楚王這才狠狠心,堅決不為所動,堅稱自己聽不懂什麽重生的事,更否認自己讓宋老先生誣陷傾城,不肯與傾城交心。
傾城離府之後,王爺雖然四面八方都分派了人去追趕,但自己想也沒想就往冷山這邊趕來。
也許男人的直覺也很準。
也許他只是想賭一把。
他賭傾城知曉了佘青君的消息,必會上冷山去救他。
追到岔路口,王爺心想,傾城的腳力未必能趕上自己的,如果她從另一條路趕來,落在後面,那他再往前追趕,如何能趕上,莫若先埋伏在這,等上半天,看是否能夠等到。如果等不到,以自己的腳力,到前方也能趕上她。
于是就在此處埋伏了。
果然,一個時辰後,就等來了衛傾城。
王爺心中很絕望,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淩雲志一類的男人,永生永世都是衛傾城的致命毒藥,而他,就是陪她品嘗毒藥的人。
現在,衛傾城又狡黠地逃出了他的攔堵,往冷山去了。
他仰天長籲了一口氣,一閉目,複又睜開,唇邊吐出一個字,追。
人馬又往冷山追來。
追了一段路,不見傾城人影,卻聽見身後有飛騎前來,是皇宮裏的傳旨太監。
傳旨太監到跟前将旨意一讀,楚王明白了,如今太子被圈禁,楚王代太子行使公務,每日裏公事多如牛毛,他再不是先前的閑散王爺,他跑出來追王妃,那皇上就得十萬火急的來追他了。
王爺不敢抗旨,只得回去,留下其他人繼續追趕。
傾城騎馬跑了一段路,心想,雖然一時得以脫身,可王爺要是追來,她恐怕跑不過他,被攔住是早晚的事,怎麽辦呢?
忽然看見前面有一輛青帏馬車停在那裏,有兩個青壯年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哭。
傾城走進前來,聽得真切。只聽那兩個男子哭道:“咱們這兩個沒用的,老娘生病沒錢醫治,在這裏活活等死,真是不孝啊!”
傾城一聽,剪水雙眸一轉,問道:“兩位大哥,你們這是為何?”
兩個男子擡頭看了傾城一眼,把眼淚擦擦,其中一個道:“小的老母親生病沒錢醫治,小的也沒轍,便到附近廟裏燒香,求神仙顯靈救老母親度過這一劫。誰知道老母親的病不但沒好,還把身上的一點散碎銀子給丢了,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傾城聽了點頭,“原來是為的這個,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保你們老母親有錢醫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你有何法?”
傾城道:“你們把這輛馬車,還有你母親身上穿的外衣,頭上的簪子、腳上的鞋子都賣給我,然後再出一人駕車将我送到冷山腳下,我給你們足夠的銀子看病,外加這匹馬,你們看如何?”
兩人面面相觑,“此話當真?”
傾城堅定點頭,“當然。”
兩個人有點不敢相信,“給我們老母親看病,需要幾十兩銀子,可這輛馬車,可不值幾個錢。”
“這個你們不用管,我自有用處,你們只說願不願意?”傾城說着,從包袱裏取出一枚赤金發簪來。
“這枚赤金鑲寶簪子,可值上百兩銀子,有了它,你們老母親的看病錢,可就有着落了。”
兩個人一見,那簪子光閃閃的,亮瞎人的眼睛,一看就知價值不菲,慌忙跪倒叩頭,“恩公,你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大哥,””二弟,””這一定是觀音菩薩顯靈了,讓咱們遇上了大救星!” “是呀,觀音本是男身轉女身,你看恩公長得倒好像是個女子,說不定也是觀音菩薩顯化的呢。” “咱們給菩薩磕頭!”
兩個人高興得瘋了。
傾城将簪子交給他們。
原來他們姓焦,焦老大到車上,将老娘外衣鞋子連同頭上簪子一齊取下,交給傾城,然後脫下自己外衣給老娘披上,将老娘扶上傾城的馬,千恩萬謝的從岔路上去了。
傾城對留下來的焦老二交待一番。老二點頭,“恩公,小的照做就是。”
就這樣,傾城鑽進車裏,換上老太太的衣物,又從包袱裏拿出出牡丹院時頭上遮着的面紗來遮住臉,躺到裏面。
焦老二打馬前行。
走了一個時辰,只聽後面有馬蹄聲。傾城起來掀開車簾向後一看,只見後面塵土飛揚,遠過一隊人馬跑來,影綽綽看衣着正是楚王府侍從。
傾城趕緊沖焦老二道:“他們人來了,就照我吩咐你的說。”
“恩公放心,小的記下了。”
傾城趕緊到裏面躺好,将面紗蓋到臉上。
馬蹄聲越來越近,傾城的心也跟着縮緊了。
後來聽到人馬跑到前面攔住去路,“站住!”
焦老二一勒馬缰繩把馬車停下。
“你可曾看見有一匹馬馱着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打過經過?”
焦老二搖搖頭,“回官爺,小的沒看見。”
“這車裏是什麽人?”
“回官爺,是小人老母親,因得了瘟疫,被村民們趕出來,小的母子二人這才流落至此。”
有腳步聲向馬車走來,有人掀開簾子向裏看了一眼,又放下。
“走!”随着一聲命令,人馬又向前追趕去了。
看他們走遠了,焦老大道“恩公,他們追不上人,保不準又返回來,到時再遇上就不大好了,小的知道有一條小路,可直奔冷山,比這裏到的還快些。”
傾城一聽十分高興,“就依你。”
焦老二駕車上了小路。
後來,他把地圖畫下來,傾城看了,謝過他,讓他回去,自己又買了一匹快馬,換上來時的一身男裝,向冷山飛奔而來。
二日後,到達冷山腳下。
擡眼望去,冷山上樹木不豐,很多地方都裸露着山石,呈現荒沙一樣的顏色,在青灰色的草木映襯下,像一片茫然荒涼的沙漠。
見前面山腳下立着一塊大牌子,傾城近前來仔細一看那上面的字跡,不禁啞然失笑。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這牌子上寫的是,近日,與本大王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終于落到了本大王手裏,本大王恨之入骨,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處決他才最解恨,因此立下招賢牌,有能使本大王大仇人死得最痛苦之人,可到山上,本大王将賞金百兩。
傾城一想,如此看來,佘青君小命還在。
她催馬沿着山路往前走,到了冷山山寨入口處,是一個大山洞,旁邊立着一個石牌,上面寫着“冷山山洞”,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傾城還沒有靠近,就聽裏面把守的士兵高聲喊喝:“站住!前方什麽人,因何私闖我冷山境界?!”
“快點站住!再往前走就開弓放箭了!”
傾城在馬上一拱手,“在下是看了山腳下的招賢牌,前來應征的!”
守兵一聽,又喊道:“既是來應征的,不準帶兵器,下馬而行,将雙手高高舉起!”
傾城下馬照做。
到了山洞前,有人過來将傾城捆上。
傾城慌忙道:“你們這是幹什麽?我是來應征的,又不是來攻山的,怎麽這麽個對待法?!”
待捆完了,來人一拱手,“多有得罪,為了安全起見,寨主吩咐如此,小的不得不照辦。”
傾城白了他一眼。
“壯士,請跟我來。”
傾城跟着他進了山洞,山洞處設有重兵把守,的确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穿過去之後,是一條長河。吊橋放下,山兵帶着傾城從上面走過。
下了橋,是一條狹長的山路,旁邊幾步一設一個關卡,上面密布弓箭手。傾城一壁走一壁想,怪不得冷山這樣難打,朝廷幾次發兵圍剿,都沒有成功,此處地勢實在險要,又作了這樣的防衛,想要攻進來,勢比登天。
走了一段路,前面是山寨大門。只見門樓上寫着“冷山大寨”四個大字。
跟來的山兵将腰牌一舉,“這人是前來應征的,奉寨主之命送他上山!”
守門的見了,将山門打開,傾城跟着山兵進了山寨。
過了門樓高聳、堅固的二門,前方就是聚義廳了。
院子裏正中朱紅色旗杆上挂着一面杏黃旗,旗上寫着“替天行道”幾個大字。聚義廳的平臺兩側,又有一杆藍色大旗、一杆粉色大旗,藍旗上寫着“高堂小老虎”,粉旗上寫着“膝下美珠玉”。
聚義廳為一單檐歇山式建築,左右有廂房。
門口有守衛。同來的山兵上前搭話,廳前守衛趕緊進去通傳。不一會返身出來,“寨主命将人帶進來!”
山兵押着傾城進去。只見裏面東、西、北三面牆壁上是大型唐三彩陶瓷壁畫,畫上的內容十分獨特。頭一張,畫的是一個男子在一個寺廟中非禮一個官家小姐,看眉眼,那男子分明就是佘青君。
第二張,是佘青君口稱自己是陶國公府小公爺,與官家小姐私定終身。
第三張,是曹天彪到陶國公府提親。
第四張,是佘青君到小姐閨中,稱不喜她,若嫁去,定讓其生不如死。
第五張,是小姐吞金而死。
第六張,是曹天彪殺陶國公府小公爺。
第七張,是曹家滿門被滅。
第八張,是曹天彪帶着女兒死裏逃生。
第九張,是佘青君被曹天彪捉住,下油鍋。
第十張,是佘青君被剖腹摘心。
第十一張,是佘青君被點天燈。
第十二張,是佘青君被剝皮揎草
第十三張,是佘青君被扔進撒滿毒蛇的虿盆裏。
第十四張,是佘青君被淩遲處死。
第十五張,是佘青君被烈火焚身。
第十六張,是佘青君被車裂。
傾城看了不寒而栗。顯然,前八張畫是在描繪佘青君是如何害曹家家破人亡的,後八張畫是在意淫如果捉住了他要讓他如何去死的。
傾城前至中央首領位子前。
見牆上挂着老虎寶石紋挂屏,屏下高椅上分左右坐着兩個人,中間的一位身材十分矮小,比椅子背高出不了多少,剃了個茶壺蓋的頭,八字眉小眼睛,腮挂橫肉,使勁威風着卻十足喜感。
旁邊還坐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身材高挑,生得柳眉鳳眼,面容俊美,英姿飒爽,巾帼不讓須眉。
兩邊椅子上按排名還坐着幾位當家的。
傾城到二位首領跟前站定。
兩旁人齊聲道:“大膽!見到我家寨主,因何不拜!”
傾城這才意識到,往上施禮,“參見寨主”。
曹天彪向下看了一眼,撇着嘴道:“你就是那應征之人?”
“不錯,正是在下。”
曹天彪翻了個白眼,“看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的,能有什麽殺人的好伎倆?”
傾城道:“寨主此言差矣,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在下定有法子,能讓你的仇人痛苦不堪。”
曹天彪眼珠轉了下,傲慢道:“既這麽着,你便說來聽聽。”
傾城道:“在下曾得一江湖人士授予一剝皮之術,專門用來折磨與自己有血海深仇之人。”
曹天彪指指牆上的畫,打住道:“請看第十二張畫,剝皮揎草,這法子還用你說嗎?本寨主早就想到了。”
傾城搖搖頭,“在下所說的剝皮之術,可不是尋常的剝皮。”
曹天彪眨着小眼睛道:“不是尋常的剝皮?那你這剝皮有何特別之處,甭賣關子了,還不速速講來?”
傾城道:“請問寨主,最嚴酷的酷刑,比如說淩遲,可讓受刑之人痛上幾天才死去?”
“最多痛上三天。”
“在下的剝皮之術,可讓受刑之人痛上七天方死。”
曹天彪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痛上七天方死,你此話可當真?”
傾城篤定點頭,“不敢欺瞞寨主。”
曹天彪又坐下,頓了片刻,咆哮道:“即刻行刑!”
傾城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比如稱,怕遭受刑之人死後報複,要青紗遮面,每天行刑之前要親手殺一頭豬來祭天。寨主一一都允了。
就在山中搭了一座法壇,四周用青帏圍上,傾城在裏間将一頭捆得結結實實的肥豬宰了,用木盒暗接了些豬血,又割掉一塊豬皮,将上面的毛刮洗幹淨,藏在袖中,然後用事先準備好的紅綢子遮上豬,然後面戴青紗,到外面來,吩咐将豬擡出去掩埋了,不許掀開來看,誰要是看了,會倒大黴。
只見佘青君被捆綁在柱子上等待受刑。山兵早已向他炫耀了他要受的刑罰。見傾城走來,他一口吐沫噴到傾城戴着青紗的臉上,開口罵道:“哪裏跑來的缺德鬼,爺爺跟你無冤無仇,只為了百兩黃金,就要讓爺爺遭受如此不堪忍受之痛,爺爺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要告你一狀,到時候你就等着十八層地獄裏的千萬種折磨吧!”
傾城罵道:“你如此卑劣,禍害了曹寨主的妹妹,又設計迫其自殺,最後導致曹家遭遇滅門之禍,如此行徑,真是十惡不赦!今日落到這般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說完,又湊近了,低低聲音道:“佘相公,我是來救你的,一會我用“魚龍曼延”法迷惑他們,你要配合着慘叫,做出痛苦不堪的樣子。”
傾城這“魚龍曼延”戲法,本是當初在将軍府時,衛映婳的舅舅來府中探親時所傳授,傾城當時年少,覺得十分好玩,所以學得很認真,又練得爐火純青。
一日父親責罰于她,她一生氣,便道:“父親如此惱我,我便學那哪吒,削肉還母,削骨還父!”
說着,竟真的拿起小片刀,将自己嫩藕一樣的手臂割下一塊肉來,母親一見,吓得當場暈過去。
等叫醒母親,傾城才告訴她真相。母親當場叫來裴姨娘斥責,好你個來路不明的貨色,惹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都往将軍府裏跑,如今好好的一個将軍府嫡出大小姐,大家閨秀,竟被調唆得學些個下九流低賤的街頭把戲!”
傾城本來也以為不過是玩玩,沒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場。
佘青君一聽,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低聲問:“你是誰?為何要來救我?”
傾城道:“別問這麽多了,快點入戲,接着罵,一會動上手了,要一壁慘叫,一壁罵。”
佘青君是個聰明人,一點即通,于是破口高聲大罵,“兔崽子,爺爺和你無冤無仇,竟然想出這麽個法子來折磨爺爺,爺爺死都不會放過你!”
傾城将他胸膛解開,拿起一把小片刀道:“今日小爺我割掉你胸前的大片皮膚,然後再塗上藥物,包你不死,之後的七天之內,小爺每天割掉你一片皮膚,真到剝光為止,讓你活活受上七日之苦,方會死去。”
“呸!X你老娘!”佘青君瞪得眼珠子都快冒出來了。
傾城咬緊牙關,将小片刀向下割去,只見皮膚開裂,鮮血淌出來。
佘青君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疼得差點暈過去。
“怎麽樣,我這戲法變得不錯吧?”傾城低聲問佘青君。
“若不是恩公事先告知,我還當是痛得麻木了,竟然看不出破綻來。”
“你一會還要叫得更慘烈一些,我要片掉你一大片皮膚呢,最後,要裝作疼暈過去。”
“好。”
傾城小片刀有點吃力地在皮肉上走着,鮮紅的血淌下來,染紅了佘青君的下裳。
佘青君叫得一聲比一聲慘,吓得一邊的山兵都捂住了耳朵。
曹天彪一見,高興得手舞足蹈,嘴角咧到耳朵根,叉腰道:“這小白臉,是個人才!”
傾城最後努力一刀,将一塊滿是鮮血的“人皮”拎到手中。
佘清君“痛得”暈過去了。
傾城将“人皮”扔到地上,從懷裏掏出個裝藥的小瓷瓶,将裏面的粉末倒在佘清君的傷口上,然後拿布包紮。
趁着散發遮面,佘青君道:“什麽粉末,怎麽這麽香?”
“我老婆的“玉女桃花粉”,擦臉用的,能不香嗎?”傾城道。
“X,哥死得還這麽香豔。”
“你身上撒的全是豬血,這幾日就等着臭着吧。”
“無妨無妨,等我逃過此劫,定然備上上好的胭脂水粉到恩公家去酬謝恩嫂,恩公不知,我可是一等一的調制胭脂水粉的高手,不但會調玉女桃花粉,還會調紫粉、迎蝶粉、玉簪粉,保準恩嫂見了,格外喜歡。”
“調你個頭啊,好好裝死,倘若露出破綻,不但救不了你,連我的小命也得搭上了。”
“馬上死 ,馬上死。”佘青君不再言語了。
傾城吩咐将他擡下去。然後淨手,擦臉,到曹天彪面前一拱手,“大寨主,獻醜了。”
曹天彪哈哈大笑,蹦起來拍拍傾城的肩頭,“兄弟呀,人才,真是個人才!”
傾城低頭擺手,“雕蟲小技,不敢,不敢。”
曹天彪道:“我一見兄弟你格外喜歡,要不然這麽辦,我想跟你沖北磕頭,結為生死弟兄,你看可好?”
傾城一聽唬一跳,急忙推托,“不可,不可,曹寨主大在下足足有兩輪,如何能拜把子?”
曹天彪一晃腦袋,“年齡不是問題,兄弟沒聽過有那麽個詞兒嗎?叫做‘忘年交’意思就是将年齡忘了,咱們倆好好相交。”
傾城道:“在下一無名小輩,又怎敢跟大名鼎鼎的曹大寨主拜把子?”
“你別這麽說,今兒見你露的這一手,堪稱江湖絕活兒,能最大限度地折磨了我的仇人,我感激涕零,你就是我的恩人,我跟恩人拜把子,沒毛病!”
“大寨主,這個使不得,使不得!”傾城一個勁地擺手。
“你要再是推托,就是瞧不起我,嫌棄我是個山大王,今後子孫萬代都是草寇,你怕跟着沾上罵名。”
“不是不是,”傾城接連否認 ,心想,若是讓他以為是這樣,這個殺人不眨、喜怒無常的魔頭還不把她給宰了。
“在下是覺得,在下實在年輕,若是跟大寨主拜把子了,那山中其他當家的可否願意?”
“還當是什麽,原來是為的這個,這你就放心吧,你是我兄弟,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兄弟,誰敢對你不敬,就是對大哥我不敬,我絕對饒不了他!”
“既這麽着,小弟無不從命。”
“哈哈哈!這就對了嘛!”曹天彪吩咐擺上香案、供品、酒。
“兄弟,還沒問你姓字名誰,家鄉何處啊?”
“在下姓魏,名成青,乃京城人士,因得罪了當朝權貴,無法在京城立足,這才游歷他鄉,不巧在冷山下見到那招賢牌,這才上山。”
曹天彪跟傾城又閑聊幾句,傾城沒得扯些個謊,應付過去,然後兩人沖北磕頭,結為生死弟兄。
曹天彪來到聚義廳,将弟兄們招集齊了,介紹道:“衆家兄弟,看見沒,這是哥哥我新結拜的兄弟,名喚魏成青,年方一十六歲,京城人士,他既是我的兄弟,也就是咱們大家夥的兄弟,今後咱們冷山聚義廳又多了個小兄弟!”
兩邊的人齊拱手,“小兄弟!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傾城拱手,“衆位哥哥,小弟我初來乍到,不懂禮數,還請衆位哥哥多多關照!”
曹天彪又喚過一旁的少寨主來,“這是哥哥小女,名喚琇瑩,今年年方十五,當是你妹妹。”
琇瑩白了一眼他父親,“爹爹,錯了輩分了。”
曹天彪一拍腦門,“哎呀瞧我這記性,咱們是忘年交,忘年交,琇瑩,這是你小叔,快叫小叔。”
琇瑩又白了一眼他父親,“爹爹,魏相公只長我一歲,我該叫哥哥才是。”
曹天彪一瞪眼睛,“你這孩子,不懂規矩,爹爹既然已經跟他拜了把子,這就是你貨真價實的小叔,叫小叔,聽見沒有?”
琇瑩一甩頭,一翻眼睛,撅着嘴道:“我不叫。”
“哎呀你這孩子,”曹天彪氣得一跺腳,用手點指道:“你娘沒的早,當初是我單槍匹馬帶你逃出來,然後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倘若你犯了什麽錯誤,也極少懲罰,生怕委屈了你,如今你也大了,眼裏沒有我這個當爹的了,當着衆人的面,就要下我的臉面!”
琇瑩一聽急忙跪倒,“爹爹,女兒眼裏哪敢沒有您,只是您逼我認這麽一個年齡相仿的叔叔,女兒一時間實在難以開口,要不這麽着,”琇瑩眼眸一轉,“我叫他小叔兄,怎麽樣?”
曹天彪一聽,“小叔兄,好啊,即全了禮節,又化解了年齡的尴尬,不錯,是我閨女。”
琇瑩一聽,爽快站起來,拱手道:“見過小叔兄!”
傾城還禮道:“那我叫你小……小侄妹,可使得?”
琇瑩甜笑道:“小侄妹,使得使得!”
曹天彪哈哈大笑,命山中大擺酒宴,慶祝多了一位當家的。
佘青君在牢房裏聽見外面喧嘩,裝作剛蘇醒過來的樣子,喊話牢頭,“外面怎麽這麽吵?”
牢頭過來看看他,“哎喲,你還真是又活過來了呀,外面吵不吵的,跟你有什麽關系,那是我們大寨主在擺酒宴慶祝多了個結拜的兄弟。”
佘青君道:“巧了,剛好在我受刑之日。”
牢頭道:“巧什麽呀,那位小寨主就是給你行刑之人,我們大寨主覺得他手段好,才與他結拜的。”
佘青君眼睛一瞪,“這麽說,我還是給他們牽線的功臣吶,他們好酒好肉的都外面樂呵,我卻在這裏餓肚子,去跟你們大寨主說,我死也要當個飽死鬼,他們結了拜,不能虧待我這個搭橋的人,有那好酒好肉,也要送些來給我吃!”
牢頭眼睛瞪得發直,“嗨你個不怕死的,我家大寨主恨你恨得不知道怎麽恨才好了,你竟然還敢管他要酒肉?”
“你家大寨主恨我,那新來的小寨主跟我又沒仇,他還得感激我,若是沒有我,他哪來的這般好事,你只管管他要酒肉便可。”
牢頭将袖子挽了挽,“佘青君,今兒要不是見你肉皮子殘缺不全,老子非給你松松皮不可!”
佘青君道:“你放心,我可稱得上是死得最慘的人了,到時化成了厲鬼,定會回來這裏報仇的,你的模樣,我算記在心裏了,如果今日不拿好酒好肉來招待,我定然叫你死得一般慘烈!”
牢頭一聽,吓得腿軟,和緩了口氣道:“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沖我來什麽呀?你要酒肉,我也只管給你要去,只是大寨主給不給,那可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你只管去便是。”
佘青君心說話,在這裏餓了數日了,再過些天,沒等被放,就已餓成皮包骨頭了,還不找機會讨些吃的來?況且今日是山中盛節,一定有好酒好肉,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牢頭來到聚義廳,戰戰兢兢道:“回寨主爺,佘青君稱寨主爺今日得了小兄弟,他功不可沒,想讨一份酒肉。”
曹天彪一聽,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将塞地嘴裏的一只烤雞腿抽出來,一下子摔到桌子上,将一只腳踩到椅子上,“他媽的,這小子是成心想氣死老子!”
曹天彪氣得一邊哼哼,一邊在廳裏打轉轉,發狠道:“佘青君,佘青君……”
傾城拱手道:“大哥莫氣,小弟有法子對付他。”
曹天彪趕緊過來,“小兄弟,你有什麽法子整那畜牲?”
“大哥,只需将好酒好肉與他些便是。”
曹天彪一聽十分洩氣,一抖手道:“哎呀,我當是什麽好法子,這不是成全了他嘛,美的他!”
傾城又一拱手,“大哥,你聽小弟把話講完,獐肉乃是發物,酒精也能活血化瘀,這兩樣東西會使傷口紅腫、愈合減慢,甚至會引發炎症,這樣疼痛加劇,佘青君只會更加痛苦不堪。”
曹天彪一天轉憂為喜,“如此說來,那小子又有的罪遭了?”
“正是!”
“好好好,”曹天彪拿起小刀,割下一大塊烤獐子肉來,又命端過一壇好酒,一齊交給牢頭,“去給那小子送去,叫他好生吃喝。”
牢頭捧着灑肉回來,一見佘青君,道:“你真是個有造化的,大寨主還真賞了酒肉。”
佘青君一見,目露喜色 ,“你們大寨主如何肯給了?”
“還不是那個新來的小寨主說,這酒肉能讓你的傷口好得慢些,也更疼些,大寨主才肯賞了的。”
佘青君忍俊不禁,剛想動手去拿酒肉,又一想不能露出破綻,于是裝作傷口疼得一咧嘴 ,道:“你來喂我。”
牢頭只得将獐子肉遞到他嘴邊,佘青君大口啃起來。又将酒給他灌下。
“我可告訴你,你現在只管嘴上痛快,一會疼得睡不着覺,可不許喊叫。”
“現在只管痛快現在的,一會只管叫一會的,扯在一起做什麽?”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