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

自從離開他,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傾全力來應付,從沒有過這一刻的安心。

那是牡丹對秋翁的依賴和倦戀。

傾城忽然想起了什麽,猛然間驚醒,推開王爺,擦擦眼淚道:“對不起,王爺,剛剛一時情急,竟然忘了,如今咱們的緣分已然盡了。”

王爺一愣,“此話從何說起?”

傾城道:“王爺如今是曹妹妹的夫君,咱們再這樣拉拉扯扯的,實是不相宜。”

王爺不分不解,“傾城,你胡說些什麽,什麽曹妹妹?本王怎麽一點都聽不懂?”

傾城看着楚王的樣子,也有些吃驚,“王爺,您不會是裝糊塗吧?曹琇瑩曹妹妹,不是二日前跟你洞房的嗎?”

“這是哪有的事?你從何處聽來?”

傾城驚詫不已,“王爺,妾身可是在洞房窗戶下面親耳所聞吶。”便把當日在洞房外偷聽一事講了一遍。

王爺皺着眉頭聽完,星眸流轉,思忖片刻,明白個□□。

傾城見他不言語,以為被自己說中了。冷下臉來道:“王爺,咱們兩個,前世未修共白首,縱然結為連理,也不能夠長久,如今你既已是曹妹妹的夫君,就該一心一意的待她,且不可再以妾身為念。妾身已然決心遁入空門,自此與紅塵絕斷,王爺請回吧。”

王爺道:“當日洞房之人,并非本王。”

傾城睜大眼睛,“不是你,怎麽可能?我親眼所聞,豈會有假?”

王爺道:“縱是親耳所聞,也未必真實。”

傾城完全不敢相信,“若不是你,那他是誰?”

“是本王的侍衛張寧。因跟随本王多年,模仿本王言行舉止,惟妙惟肖,特別是聲音,足可以以假亂真,就是王妃你,也聽不出異樣來。”

傾城大感意外,“張寧為何要冒充王爺?”

楚王面上現了一抹淩厲,“只因曹天彪詭計多端,我朝廷大軍幾次讨伐,都大敗而歸。這次本王探聽得你的下落,便向父皇讨旨來伐。可為了對付他,不得不使用計策,讓張寧假扮本王,虛張聲勢,而本王則在暗中埋伏精銳,靜觀其變。只是山中傳來曹天彪要娶你的消息時,本王按捺不住,與張寧等人偷襲上山試圖解救于你,可惜中了埋伏,張寧助本王逃走,自己卻落入敵手。本王回去後,指揮張寧部下攻下冷山,卻四處都找不到你。曹天彪也不見蹤跡。本王擔心有詐,這才一壁出來四處尋你,一壁讓張寧繼續冒充本王在山上駐守,而精銳之師,依然秘密留守在山外五十裏處。至于你說的什麽曹姑娘,本王不知她是何人,也從未聽張寧提起。”

傾城像聽天書一樣聽王爺講述一遍,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驚喜異常,忽然像個孩子那樣一蹦多高,捶了一下王爺的肩膀,“王爺,原來那人不是你,而是張寧!這麽說來,我不用出家了,呵呵!”

傾城雙手作揖狀,端着香肩,喜不自勝。

王爺一見糊塗,“王妃,張寧跟你出不出家有什麽關系?曹妹妹又是誰?”

傾城暗想,張寧怎麽沒将此事告知王爺呢?又一想,明白了,他臨陣收妻,犯下殺頭之罪,所以一時之間不敢向王爺陳述也是有的。他是為了救我才答應與琇瑩成婚,所以這個人情,非得我來讨不可。

傾城想到這,就把自己在冷山上的事從頭至尾講了一遍,特別提到了張寧為救自己,答應與琇瑩成婚一事,而琇瑩情願一死來成全自己,被丫環說破,張寧這才于心不忍,與其洞房。自己以為楚王與琇瑩已結連理,便決意出家。

楚王一聽,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末了,哼了一聲,“張寧膽大包天,竟敢臨陣收妻,本王一定軍法處治!”

傾城小心翼翼問道:“王爺打算如何來處治張寧?”

楚王玉面之上帶了幾分殺氣,“按律當斬!”

傾城吓得一哆嗦,忽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用玉指指着自己瓊鼻,“王爺,張寧可是為了救我,才娶曹琇瑩的!”

楚王一副鐵面無私的表情,“他救你,是我們欠他的私情,可他臨陣收妻,觸犯了軍法,法不容情,按律就當斬!”

傾城直直地看着楚王。

楚王神情冷峻,目光堅定。

傾城退後了兩步,呵呵冷笑幾聲,“好啊,王爺,你是黑臉包公,鐵面無私,可張寧為救我而犯軍規,你要罰,就罰我好了,我願意替他去死!”

傾城情緒激動,像一枝顫抖不已的花枝,不勝霜雪狀。想不到這一場重逢,短暫的喜悅過後,竟然是如此冰冷。

她無法接受,她深愛着的王爺竟然是這樣一塊冷漠的頑石。

王爺忽然開口,身軀依然巍然不動,像一座高山,“張寧如果真敢臨陣收妻,本王定斬不饒,可是他沒有臨陣收妻。黃瓊瑰是他早有婚約的一個遠房表妹,如今前來投奔他。”

傾城愕然,“什麽?張寧沒有……黃瓊瑰跟他早有婚約,那曹琇瑩怎麽辦?他要是敢怠慢她,我就跟他拼了!”

王爺打斷她,“曹天彪的女兒已死在攻山時的亂軍之中,如今陪在張寧身邊的女子,是他的遠房表妹,名叫黃瓊瑰。”

楚王特意拖長黃瓊瑰三個字的讀音,幽深的眸子意味深長。

傾城頓悟,忽然間激動得痛哭,“王爺……”一捂瓊鼻,梨花帶雨。

“好了,冷山雖然拿下,但本王心中并不安穩,你快随本王回營。”

兩個轉身一看,師太早已不見蹤影,只在案上放着一幅字:恭送貴客。

王爺拉着傾城出了丹影庵,在庵門外上了王爺的照夜玉獅子,二人共乘一馬,向冷山外五十裏處的營盤飛馳而去。

到了營中,下了戰馬,傾城和王爺到大帳中歇息。

子時,王爺與傾城正在帳中沉睡,忽然有人來報:“啓禀王爺,侍衛首領張寧求見!王爺一聽十分納罕,“他不是在冷山上嗎?怎麽這會到營中來了?”

“張首領渾身是血,稱有重要軍情禀報!”

王爺一聽事情不妙,劍眉一皺,“快讓他進來!”

不多時,張寧渾身是血、衣裳破損,狼狽不堪地進來,跪倒泣道:“王爺,大事 不好!屬下領兵占領冷山,誰知今夜曹天彪大軍忽然從天而降,我軍幾千人馬在睡夢中就做了俘虜,屬下,屬下拼死殺下山來,給王爺送信!”

在那短暫的停頓,眼眸流轉中,傾城已然猜到,定是曹琇瑩護着他,才使得他有命闖下山來。

王爺攥緊拳頭,“曹天彪果然詭計多端,他先前必是故意退敗,引我軍上山,然後又甕中捉鼈,殺我軍個措手不及!”

張寧道:“王爺,如今如何是好?可否殺上山去,解救那三千将士?”

王爺逼視着他,神情冷峻,如水眸子裏含了兩把冰刀,“再殺上山去?以冷山的險要地勢,你覺得如今還能再殺上山去嗎?即便能再上得山去,也是曹天彪再次欲擒故縱,難道咱們還要再吃虧上當一回嗎?”

“那便如何是好?”

楚王輕籲了一口氣,“你只管下去養傷,接下來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張寧眉頭微皺,然後行禮,“是!屬下遵命!”

張寧下去了。

傾城從床帳中出來,“王爺,想不到曹天彪如此奸詐。”

王爺雙目微眯,“這叫兵不厭詐,他設此圈套,本王也留有後手,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傾城不解道:“王爺,如今裏面的将士被俘,咱們的人又上不了山去,還怎麽當黃雀啊?”

王爺轉過身來,注視着傾城,“本王在螳螂的腹中,安插了一個奸細,很快,他就會破腹而出,到時候,黃雀只需撿它來吃即可。”

傾城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王爺,想不到,這個英俊的男人,胸中有着如此多的計謀。

幸好,他不是她的對頭。

就是這個頗具謀略的男人,前生就那麽輕而易舉地被她算計了,丢了性命,丢了江山,那都是他對她不設防的緣故。

可是如今,她已經感覺到了他如山的氣勢,讓她有一點壓迫感。他如今是再也不會像前生那樣相信她了。

他甚至還會主動折磨她,比如,這次的宋老先生事件,他算計了她。

她正是為此才負氣出走,又惹出這麽多是非來。

他的雙眸幽深又冒着絲絲涼意,仿佛一潭水,她已無法探知它的深淺。

他忽然開口,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睡覺。”

傾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會吧,這都能睡得着?”

施藤自顧回到床上,躺下睡了。

不一會,鼾聲均勻。

傾城有些難以置信,過去喚了兩聲,“王爺,王爺?”

一點反映都沒有。

看來真的是睡熟了。

傾城想了想,皇上不急太監急,他都能睡得這樣安穩,自己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一賭氣,也躺下睡了。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雙雙起來。用過早飯之後,又在帳中喝茶。

傾城偷眼觀看王爺,只見他一副面沉似水的模樣,不禁心中啐道,裝什麽大将之風,不是誰都可以當諸葛亮,神機妙算的。

王爺并不理會她,只鎮定道:“長日漫漫,着實難挨,王妃,與本王對弈一盤。”

“下棋?”傾城雙眼發直。

王爺冷靜道:“怎麽,王妃不會嗎?”

“誰說不會了,不就是下棋嘛,來呀,下吧。”

棋盤擺上,二人對坐。

王爺棋招平穩,布局缜密。

傾城卻屢屢出錯,不一會就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王爺不露痕跡道:“王妃的棋藝,可是大為退步啊。”

傾城強行抵賴道:“人家,人家是初來乍到,水土不服,有些精神不濟嘛。”

王爺輕輕搖頭,笑笑不語。

巳時剛過,見有軍校進來,将一封密函呈給楚王。

楚王接了,打開來一看,用手一拍桌案,“好!”

傾城吓得一縮玉頸,心想,幹什麽,一驚一乍的。

楚王道:“傳令下去,立即拔營,兵發冷山!”

下令馬上傳下去了。

傾城連忙起來,“王爺,幹嘛兵發冷山,那地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強攻肯定不行,莫真的攻進去了,誰知是不是曹天彪又使詐?”

楚王冷峻地看了她一眼,“軍令如山,誰敢不從。”

傾城吓得不敢言語。

楚王大軍發到冷山腳下。

只見山寨大門之上有一件紅袍被挑起,來回搖晃。

楚王一見大喜,将手中銀槍舉起,下令道:“攻山!”

一聲令下如山倒,三軍兒郎如潮水般湧向冷山而來。

傾城乘坐在一匹赤兔胭脂獸上,乃是楚王所贈,這次行軍,楚王也将她的愛駒帶了來。

赤兔胭脂獸緊緊追随着照夜玉獅子,行至冷山入口石洞門之時,傾城意外發現,并未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過了石洞才發現,原來看守的山兵一個個東倒西歪,全都中了迷藥。

傾城側目看看楚王,楚王自負地掃她一眼,“有什麽好奇怪的,本王安插的細作幹的。”

傾城将一只大拇指豎起來,“王爺當真厲害!”

王爺傲慢一笑,又是不語。

到了山寨大門處,只見大門緩緩被打開,王爺人馬一擁而入,喊殺震天。

山兵一陣大亂。

王爺帶領人馬,殺奔聚義廳。

進裏面一看,空無一人。

又開始搜遍全山,也不見曹天彪蹤影。

曹天彪竟然又不翼而飛。

傾城越想越害怕,沖王爺道:“王爺,這曹天彪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肯定又要故技重施,趁人不備再突然殺回來,将咱們全都拿下,咱們還是趕緊撤出山去才好!”

王爺正在納罕,忽見一員将官跑至王爺跟前,乃是王府侍衛副首領趙安,施禮道:“王爺,末将知道曹天彪在哪裏,先前王爺派末将化裝成新兵打入山中,後來張首領的人攻山,曹天彪假意退敗,暗中卻帶着人馬藏于山中密洞,這密洞,平時他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告知,末将也是被帶進洞中才知曉。可見其心思之詭秘。今日王爺攻進山來,他不能敵,又憑空消失,必是又躲進那洞中去了,末将願為王爺引路,去洞中捉那厮!”

王爺一聽心中歡喜,命其頭前帶路。

趙安便在頭前走,将王爺軍隊引至後山一處峭壁前。讓人搬開一塊巨石,裏面現出一個山洞來。

張寧用手一指,“王爺,就是這裏,曹天彪一定在裏頭。”

王爺吩咐,向裏邊喊話。

兵卒們向裏喊話:“裏面的人聽着,趕緊出來投降!”

喊了半天,不見人答應。

王爺下令,放火,熏!

士卒們在洞口架起柴禾點燃,專門壓上一些濕柴,濃煙滾滾,直往洞口深處而去。

不一會,就吃裏面咳嗽聲響成一片。

接着,一個又一個的山中兵将舉着雙手彎身出來,花着臉,束手就擒。

張安指着一個矮冬瓜道:“他就是曹天彪!”

王爺命人捆了。

張安又指認了各家寨主。

王爺命将俘虜看押。

王爺升座聚義廳。

各位将領分列兩旁。

王爺命将曹天彪推進來。

曹天彪立而不跪。

王爺一拍桌案,“曹天彪,見到本王,因何不跪?”

曹天彪把脖子一揚,“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何須廢話!”

王爺大怒,吩咐道:“将曹天彪推出去,砍了!”

曹天彪大笑幾聲,“施藤,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究竟誰是蟬,誰是黃雀,永遠都沒有定論,哈哈哈!”

笑聲剛落,就見有人往裏禀報,“禀報王爺得知,大事不好!”

王爺一愣,“什麽事?”

“冷山上七寨主之子穿着我軍衣甲趁亂混入,在您忙于捉拿曹天彪,讓王妃到別處歇息之際,他打敗王妃身邊侍衛,劫持了王妃!”

施藤一聽站起來了,急道:“那他現在人在哪裏,王妃又如何?”

“他劫持着王妃在聚義廳外,我軍将士都不敢靠近,他聲稱要與王爺對話!”

施藤急忙邁大步往外走。

曹天彪一見,也十分意外,心想,我不過是說幾句狠話,痛快痛快嘴罷了,竟然還真的出現轉機了,這真是蒼天有眼,我命不當絕呀!

王爺到外面一看,果然,侯胤祥穿着楚王軍隊衣甲,手持寶劍,橫在傾城玉頸之上,正血紅了眼睛,警覺地向四下裏看。

“別過來!都別過來 !否則我就宰了她!退後!退後!”

楚王兵将不敢靠近,唯恐他傷了王妃。

後将見王爺出來,閃開一條路。

王爺謹慎道:“有話好話,不要傷了王妃!”

侯胤祥面上含了狠厲,“施藤,你果然想救你的王妃?”

王爺毫不猶豫,“當然!”

侯胤祥把牙狠咬,“那好,你讓你的人全部退出冷山,只把琇瑩留下!”

傾城一聽,極力搖頭,“王爺,不要為了我一個人,就舍下将士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冷山,也不要搭上琇瑩的幸福!”

侯胤祥把手中的寶劍緊了緊,傾城雪白嬌嫩的頸子上頃刻出現一道血痕,楚王一見吓丢了魂,“不可!”

侯胤祥獰笑兩聲,“怎麽,施藤,你心疼了?早聽說你是個愛美人勝過愛江山的主,你總不會舍得這顆世上少有的美人頭顱頃刻間落地吧?”

楚王堅定道:“好,本王答應你,只是你必須确保王妃安然!”

“王爺不可!”傾城哭喊道。

侯胤祥道:“只要你們撤出冷山,我保證只将楚王妃扣為人質,絕不傷她半根毫毛!”

楚王道:“你可對天發誓?”

侯胤祥道:“我侯胤祥對天發誓,若違此誓,不得好死!”

楚王道:“好!”緩了口氣,道:“傳令下去,所有将士退出冷山,只将曹琇瑩留下!”

侯胤祥面露喜色,“楚王果然爽快!”

就這樣,楚王人馬撤出了冷山。

傾城被關押在山上的一個小房子裏。

傾城在裏間兒,十分自責,楚王人馬千辛萬苦才攻下冷山,結果卻因為自己又白白斷送了。

她用筍笌般的手指撫摸着自己柔嫩的臉龐,心想,難道自己真的是紅顏禍水嗎 ?

王爺回去,勢必要設法再次營救,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送命,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豈能再次讓戰火漫延?

只有我死了,才能平息這場争戰。

傾城想着,自頭上拔下赤金鑲寶雕花蝶簪子來,注視那簪子片刻,芳心一狠,貝齒一咬,将那尖銳如針的簪尾對準自己的哽嗓刺下。

那鋒利的尖端離自己的雪白的肌膚只差一根頭發絲的功夫,忽然間一個身影閃電般到了跟前,将她玉腕擒住,“衛姐姐,你這是做什麽?”

傾城擡杏眼一看,來的正是曹琇瑩。

“妹妹,你何必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琇瑩将簪子奪過來,眼中含了一抹善嗔,“衛姐姐,看你平日裏冰雪聰明的一個人,怎麽這會子倒想不開了?”

傾城道:“妹妹,只因我生得好些,先前便有些人稱我是紅顏禍水,我還不認,可如今見這冷山之上頻起戰端,而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我心不安,方知自己果然是禍水,不如死去,以換得這片土地的安寧。”

琇瑩一雙秀目中又含了一抹慈嗔,“姐姐是個聰明人,可這話卻說得好糊塗,我爹爹自從在冷山落草,朝廷便沒有停止過讨伐。只不過這次因你之故,主帥變成了楚王而已。若是沒有楚王,還是會有其他将帥前來,總之,朝廷與冷山之間的戰争一直都不會停息。姐姐又何必把罪責全往自己身上攬?”

傾城被說得啞口無言。

琇瑩又道:“況且,即便姐姐真的死了,那戰争就會停止嗎?楚王為了替你報仇,恐怕還要多殺幾個冷山上的人呢。”

“妹妹說的是,可是如今兩家争戰不休,可如何是好?”

琇瑩嘆了口氣,“這又豈是你我能夠主宰的。”

傾城剪水雙眸忽然一轉,“妹妹,我有個主意,或許可以助我逃下山去。”

琇瑩看看左右,“什麽辦法?”

傾城伏在琇瑩耳邊嘀咕了幾句。

琇瑩點點頭。

接着,兩個人飛快地換了衣裳,又換了發式簪環。然後傾城一壁用絹子掩面,裝作怕山風吹臉的樣子,打房裏出來。

忐忑不安地到了門口。兩旁的看守一見小姐出來了,也不敢擡頭正視,低下身去請安。

傾城便順利地出來,心中一喜,準備放開步子逃去。

可剛走出不遠,忽然聽見嚴厲的一聲吆喝:“站住!”

傾城吓得一激靈,止住腳步。

那人一邊打量着她,一邊過來。

傾城偷眼一看,壞了,見來的正是侯胤祥。

真是冤家路窄。

侯胤祥一把扯下傾城臉上的絹子,“衛傾城,想金蟬脫殼?告訴你,如今你雖然被關押在這裏,可是我侯某人最信不過的,便是我的未婚妻子,大小姐曹琇瑩,她也不知道怎麽着就被你給蠱惑了,一心向着你們,我料其必來救你,才暗中派人盯着她。果然,她這麽快便來救你了,”他又看着傾城的這身打扮,“你們真是好計謀啊,誰想的?是你,還是曹琇瑩?”

傾城漂亮的杏眼中含了一抹狠厲,“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小姐無關。”

侯胤祥痞氣一笑,“好啊,有擔當。”随即将鹹豬手放上傾城香腮,然後滑向芳唇邊,“好迷人的一張臉,要不是跟施藤有誓言在先,我侯某人非要一親香澤不可!”

侯胤祥話剛說完,便殺豬一樣地慘叫。

好不容易,他才将手指從傾城口中奪下,鮮血直淌。

這家夥疼得呲牙咧嘴。

一面用手捂着手指,一面翻着白眼盯着傾城,喘着粗氣道:“娘們兒,還真夠烈性,不過你這張臉,誰又能夠抵擋,來人,快把她先送到旁邊房裏去,否則,我再多看上一眼,我怕不能信守誓言,到時真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跟來的心腹領命,将傾城關押到一旁房裏去。

侯胤祥長籲一口氣,緩了緩神,徑向原來的那間屋中來。

琇瑩正在屋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衛姐姐能否順利逃下山去。

正想着,忽聽有腳步聲響,擡秀目一瞧,見是侯胤祥打外面進來了,急忙吓得背過身去。

侯胤祥清了清嗓,施了一禮道:“衛姑娘,前日咱們在丹影庵巧遇,本來你看破紅塵想要落發為尼,可一看見我又翻然悔悟,凡心大動,放下女孩兒家的臉面,非要與我結為夫妻。我是一再推托,言道,你雖是個好姑娘,又生得傾國傾城,可惜我心中早有人了,那便是曹大寨主的女兒曹琇瑩,我早已立誓,今生非她不娶,旁的女子,再是貌美多情,我也是連看都不會多看上一眼的。你聽了傷心欲絕,尋死覓活,正這個時候,楚王趕到,帶走了你。本以為,你和楚王團聚,便會忘了我,哪知這次在冷山之上當我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時,你熱情似火,只言相思,不準侍衛們上前,這才讓我得了手。我感覺十分對不起衛姑娘,可我對琇瑩情有獨鐘,縱然是天仙下凡,也不能動搖分毫,還請衛姑娘原諒。”

曹琇瑩一聽,差點氣樂了,心想,就你那模樣,我衛姐姐能為你尋死覓活?再說她也不是那樣的人,絕不會有負于楚王。

侯胤祥又道:“我這次前來,就是怕衛姑娘想不開,自尋短見,可我還是不得不告訴衛姑娘,咱們兩個是不可能的,我心中,永遠都只有曹琇瑩一個!”

曹琇瑩依然背着身站着沒動。

侯胤祥一副納悶的樣子,“哎呀不對呀,衛姑娘,依你從前的性子,應該跟我不停哭鬧,求我娶了你才對,怎麽這會子這般安靜?難道你自知嫁我無望,一心求死?你可不能這樣,倘若你真的殉情死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琇瑩實在聽不下去了,忽然轉過身來,瞪大一雙眼睛道:“你惡心夠了沒有?我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侯胤祥佯裝吓一跳,“呀,琇瑩,怎麽是你?”

琇瑩啐道:“你早就知道是我,才編出這樣一番渾話來哄人,別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德性,你侯胤祥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當初還不是因為你調戲良家婦女,被官府捉拿,實在沒辦法了你們父子才在冷山占山為王。後來又看中我爹爹的本事,退位讓賢,這才讓冷山有了如今的規模。可你小子這些年來也不曾消停,也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我一早就勸爹爹趕走你們父子,可爹爹念及舊情,唯恐人說他忘本,這才容下了你。你若是見了衛姐姐的盛世美顏,恐怕早就被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還用得着衛姐姐哭着喊着的非要嫁給你?”

侯胤祥一見被拆穿,自覺無趣,咽了口唾沫,陪笑道:“琇瑩妹妹,我對旁的女人,那都是玩玩而已,唯獨對你,才是真心的,要不這麽多年,我怎麽會一直不娶妻生子,非要等你呢。”

琇瑩秋水眉一豎,“還不是為着冷山這份家業,你娶了我,冷山上的一切,将來不都是你們侯家的?”

侯胤祥白眼一翻,傲慢道:“冷山這份家業,原本就是我們侯家的。”

琇瑩啐道:“若不是我們父女,就憑你們父子能在冷山站得住腳?早就被官兵拿去活剮了,若非如此,你們又豈會退位讓賢?”

侯胤祥腦袋一晃,“哎呀算了,妹妹,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不必分辨這個!”

琇瑩立起秀目道:“把嘴巴放幹淨點,誰跟你是一家人?”

侯胤祥忽然目露邪光,“我今兒吃醉了酒,來這房裏想打衛傾城的主意,卻不知你們自行調了包,因此錯把妹妹你給睡了,大寨主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怪罪我,而且,見生火已然做成熟飯,他也只能把你嫁給我。妹妹,我這算盤打得如何?”

說着,一步步往跟前湊。

琇瑩心中害怕,口上卻不肯饒人,“侯胤祥,你若是敢碰我一個指頭,事後我必向爹爹禀明實情,看爹爹不敲碎你的骨頭!”

侯胤祥不以為然道:“這次若不是我,冷山現在就是朝廷的了,你爹爹恐怕早就被裝進囚車押往京城了。他欠了我這麽大的一個人情,可怎麽還呢,更何況,如今她有楚王妃在手,心思大着呢,勢必不願你與朝廷有任何瓜葛,如今你跟了我,倒省去了麻煩,他樂得順水推舟,做個現成的岳丈。”

琇瑩心中沒底,卻見侯胤祥已然逼近。

琇瑩心中絕望,她手無寸鐵,而侯胤祥卻手扶劍柄。更何況,她的武藝,遠不及他。于是只得默念道:“張寧将軍,咱們來生再見!”說着,準備咬牙自盡。

侯胤祥上去,一把掐住下颌,又點了穴位,“你,只管安生些吧。”

就在琇瑩即将被輕薄之際,忽然聽見門口有人叱咤一聲,“住手!”

侯胤祥吓一跳,扭回頭一看,十分納悶,居然是衛傾城。

他圓瞪了老鼠眼,皺眉道:“衛傾城?你怎麽來了?”

原來,傾城被關在柴房裏。心中不得安寧,一想,侯胤祥發現了她假扮琇瑩,會不會去找琇瑩麻煩?不成,我得想辦法脫身,卻救琇瑩妹妹。

這樣想着,她敲敲門,那兩名看守進來,橫道:“什麽事?”

傾城心想,當年妲己被斬之時,劊子手因其太美不忍下手,最後把臉蒙住才受的刑。我今天就試試自己這張臉,是否也有那樣的魅力。

于是媚眼如絲,巧笑倩兮,嬌嗲嗲道:“兩位大哥,這柴房裏有一股黴味,熏得人呀頭暈眼花的,求兩位大哥行行好,到附近去給小妹折枝梅花來,放在跟前聞了,也好醒醒腦。”

二個守兵一見,自打出娘胎起,就沒見過這樣的大美人。卻也難怪,楚王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一見之下都能害相思病,更何況是他們?

所以二人酥得都快不會說話了,嘻笑道:“嘿喲,美人兒,你等着,哥給你折梅花去。”

說着,往梅林跑去了。

傾城趕緊往原來關自己的小屋而來。

見門外還有人守着,傾城到跟前,一揚臉道:“我是衛傾城,你們快放我進去。”

守軍十分吃驚,“衛傾城?你怎麽出來了?”

“曹小姐想救我出去,可我一想這樣會連累她,這才又回來,快放我進去吧。”

守軍一聽,暗自慶幸,幸好她回來了,否則看丢人犯,他們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趕緊放她進去。

傾城一進來,就看見侯胤祥對琇瑩動手動腳,這才出言喝止了他。

侯胤祥一看是傾城,呵,真是姿容絕世,曹琇瑩相較之下,有些無顏色了。

于是面色緩和了許多,“美人,你怎麽偷跑回來了?”

傾城又将方才的媚态使出幾分,“我是心裏想着,侯公子真是風流可人,比朝廷裏那些呆板的王孫公子們有趣多了,今日既然落到你手中,可是咱們三生有緣?若不風流快活一陣,枉來這世上走一遭,為此,我這才支走了那兩個看守,特意回來找公子你。”

前世今生,傾城這還是頭一次這麽熱情主動地向一個男人“示愛”。

侯胤祥哪裏受得了,頓時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哎喲,美人,這怎麽說的,你有此意,我也不是那無情的流水不是,咱們……”

傾城向旁邊一使眼色,“那就先把曹小姐放了吧,免得在這裏礙眼。”

侯胤祥都忘了曹琇瑩的存在了,傾城一說,這才想起來,趕緊過來解開她的穴道,“妹妹,你先出去,我跟衛傾城有話要說。”

琇瑩知道傾城是為救她,不肯走,“衛姐姐,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傾城一使眼色,那意思分明在說,她自有脫身之法。

琇瑩一見,心下明白,悄悄出去了。

侯胤祥涎皮賴臉地過來,“美人,如今就剩咱們兩個人了,可以風流快活一番了。”

傾城如花臉龐一唬,“侯公子,你信不信鬼神一說?”

侯胤祥一愣,笑嘻嘻道:“美人,這會子,提這個做什麽?”

傾城一雙迷人的大眼睛裏蘊了滿滿的淩厲,“事關公子性命,我豈能不說?”

侯胤祥一驚,“怎麽一檔子事?”

傾城道:“公子心底可曾祈禱過,要與我相歡?”

侯胤祥回想了一下,“當初你恢複女裝,要與大寨主成親之時,我曾經到廂房門外去偷看,一見果然虛傳,美的跟天仙似的,便向天祈禱,什麽時候能與這樣的美人歡好,也不枉此生。你問這個幹什麽?”

傾城道:“這就是了,日前我在丹影庵準備出家,師太曾對我說,你還有一樁塵世間的情緣未了,有侯家公子向天祈禱要與你相歡一場,上天憐其心誠,故想圓他這個夢想,一會在你剃度之前,此人必然現身佛前。”

侯胤祥眼珠子快瞪出來了,“竟有此事?”

傾城颔首,“後來,你果然出現,可惜你心思不純,一壁想與我相歡,一壁又記挂着財利權勢,這才又招來了楚王,擾了你我好事。”

侯胤祥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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