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次日,又岚又是第一個到工作室。

肖咪咪、張鶴鳴緊随其後。

“早——岚姐。”

又岚給他們一人倒一杯熱水,端到各自跟前。

肖咪咪受寵若驚,“岚姐,你折煞我了。”

又岚投給她一枚白眼,“出息。”

肖咪咪呲出牙,“跟了岚姐,與以往比,我已經相當有出息了。”

又岚把涼手伸進她衣領,涼她一激靈,“就你會拍馬屁。”

張鶴鳴捧着熱水,“我也會。”

又岚:“最近一段時間,有點累,你們想轍,看看想跟哪兒玩兒,我做東。”

肖咪咪蹦起來,“真的啊?我想去海邊!年後去!”

又岚:“你得跟他們商量,商量好一去處,報給我。”

張鶴鳴沒肖咪咪那麽興奮,“岚姐,工作室開張以來,入不敷出,還是不要出玩兒了,一分錢沒給你掙,還老讓你花錢,我過意不去。”

肖咪咪不接觸財務,不知道,此刻聽張鶴鳴一說,也覺得不合适,“岚姐,要不不去了,等工作室步入正軌再說。”

又岚笑,“我都不心疼,你們心疼什麽?去,說去就去。”

左晴進門,聽見這句,“去哪兒啊去?

又岚:“去旅游。”

左晴不心疼又岚,“我也去!”

又岚:“叫上呂字圩。”

左晴注意到又岚與往常不同,把她拉到窗前,“昨兒個電影看得,怎麽樣?”

又岚:“沒看全,你把你那槍版的發給我。”

左晴:“怎麽沒看全?”

又岚:“出現了一些不可抗力。”

左晴沒多問,以為她又傷心了,安慰道:“男人這種東西,最是淡泊寡歡,你想他的身體,他不給你,卻還吊着你,就是覺得好玩兒,就跟逗狗一樣,你看他逗狗,你覺得他會喜歡狗嗎?不會。切回來想,他也不會喜歡你。”

又岚笑。

左晴以為她受刺激受大發了,緊接着又說:“生在一個蒼白而無情的時代,就別相信真理和男人,因為只有這兩樣東西,才會冷不防給你一巴掌。”

又岚還在笑。

左晴不拽文了,摟住她腰,“又岚啊,你別吓我啊,男人沒了,還有我啊。”

又岚回抱住她,“我,喜歡修戎。”

左晴還以為多大事兒,“我知道啊。”

又岚:“不是想睡那種,是喜歡,是真心實意的喜歡。”

左晴:“也就你個蠢貨不知道,你以為你這麽迫切想要他是為什麽?是因為肉-欲?狗屁,你就是喜歡他,從你在機場摸他開始,你就不是你了。”

又岚松開她,目光呆滞,神情茫然。

左晴:“別把你這種智障模樣暴露給別人,往往這種時候,壞人最多。”

又岚懂,沖她勾一勾唇角,“這種時候,你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左晴一巴掌拍過去,“滾蛋。”

又岚躲開,走出門去。

左晴沒問去哪兒,看她那一身雀躍,也能猜到。

又岚剛從東茂出來,楊開懷着急忙慌的迎面而來,看見又岚,氣都沒喘勻,就要拉着她走,“趕緊的!”

“幹什麽?”

楊開懷:“你先跟我走!”

又岚拔出胳膊,“不是,叔,你先跟我說。”

楊開懷正要說話,廖祖走過來,兩個人打了個招呼。

又岚詫異他倆怎麽會認識,沒來得及問,又被楊開懷拉着走,“你爸住院……”

又岚聞言,什麽都沒顧上,趕緊開車奔醫院。

一進門,又一聞一身病號服,躺在病床上,罩着氧氣罩,吊着點滴,左手食指一個血氧飽和度夾,看起來,好嚴重。

又岚問楊開懷,“怎麽回事?”

楊開懷支支吾吾,跟車上一個模樣。

又岚明白了,“是不是方以柔又幹什麽了?”

楊開懷口吻帶些斥責,“方以柔是誰?怎麽又不叫媽了?”

又岚不想跟他周旋了,方以柔的賬也打算等等再算,現在,她得先問問醫生,又一聞什麽情況,正準備出門,又一聞醒了,聲音虛弱,“岚岚……”

楊開懷也叫又岚,“丫頭,你爸醒了。”

又岚趕緊回身,伏在床邊,“老又,怎麽樣?”

又一聞咧開嘴,笑的不走心,“看到我閨女兒就沒事兒了。”

又岚睫毛翕動,攥住他手,“怎麽回事?”

楊開懷岔開話題,“先去叫醫生,問問人情況。”

又岚當然看出楊開懷異樣,卻也沒說什麽,起身去了。

楊開懷看又一聞一眼,嘆口氣,“老夥計,別怪我,你知道,以柔也不容易。”

又一聞鼻腔籲出一口氣,“我沒打算告訴岚岚。”

停在門口的又岚,攥緊拳,咬牙切齒吐出三個字,方以柔。

她把醫生帶到病房,問清楚,血壓高了,血糖高了,還燒着,她聽醫生一通囑咐,把易忘的幾點記在備忘錄,随後把又一聞交托楊開懷,出門買大骨棒炖湯。

回到病房,又一聞睡了,楊開懷戴一副老花鏡,在窗臺看報紙。

原來他們已不再年輕,小病小災都會要掉半條命。又岚恍然。

楊開懷注意到又岚,摘下眼鏡,“剛睡,”瞧一眼湯盅,“湯自己炖的?”

又岚:“小區門口楊阿姨炖的。”

楊開懷接過來,擱桌上,拉她到一邊兒,“你爸住回院,遭不少罪,回頭你別給他找氣生,聽見沒?”

又岚知道楊開懷意思,不鹹不淡應一聲,“嗯。”

楊開懷不放心,又添一句,“別瞎問,大人有大人處理問題的方式。”

又岚反笑,“叔,您這反應是心虛呢?還是怕我計較?”

楊開懷面上閃過異色,半晌,“去去去!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沒大沒小的!”

又岚扶他肩膀,“那我爸就勞煩叔您照顧了。”

楊開懷趕緊攥住她胳膊,“哪兒去?”

又岚:“您不是讓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嗎?”

說完,沒給楊開懷接茬機會,提步走了。

她出醫院直奔十方美妝,沒回工作室,也忘記與修戎之約。

方以柔剛開完兩個會,一身疲憊無處安放,擡眼就見又岚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又岚腳底乘風,沖将過去,雙手撐着桌面,居高臨下看着方以柔,眉目含怒,“你招我爸了!”陳述句。

方以柔神色淡然,姿态一如先前悠閑,“是他自以為是。”

又岚将桌面擺件、文件揮落一地,“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

方以柔微微仰頭,笑的随性,“我向來是人不招我,我不招人,他非得跟我重修舊好,還非得逼迫我認你這閨女,還不能我拒絕?”

又岚直起身,怒消了,火沒了,眼神開始變得無所謂,她以為方以柔這話剛剛好,人不來犯,無事相安,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淡然說話,“我會跟老又說,讓他以後不再找你。至于我,你大可放心。”

方以柔:“放心什麽?”

“我不認你,也不要你錢,你實在看我不順眼,那就接着跟我對着幹,我接招就是了。”又岚環顧四周,又道:“這裏,我,将永不再踏入。”

方以柔:“你早該如此。”她說完話,拿電話打給保安部,“你們怎麽看門的,什麽東西都往裏邊放!”

又岚沒停留,轉身就走。

從十方美妝出來,她給左晴打電話,讓她來十方美妝來開車。她想走走。

這條馬路,以前又一聞經常帶她來,經常從他嘴裏聽到他當年,青春正好時。

他說,八-九十年代,十字路口東南角,頭一家慶豐包子鋪,白粥炒肝,二兩三鮮包子,三五新老客,吃個唇齒流油,享個鼓腹含和,對着老字號稱贊拍手。

隔壁是天源醬菜,出售各類醬,各類鹹菜。尤其是黃醬,堪稱一絕,小碗幹炸,不稀不稠,拌一碗‘鍋挑兒’正當好。

巴黎大磨坊面包店在界邊兒,年代不如新橋三寶樂久遠,卻也算是西餅行業崛起市場之翹楚,其小羊角,果味兒曲奇,至今仍沒比它更為正宗的。

西北口,是一家牛肉面館,面條勁道,牛肉可口,份大量足,門客絡繹不絕。

東北口,常見大冰坨子擺平板車,鎮北冰洋,可樂,芬達,雪碧,沿街熱賣。

後來,那些店面搬遷,消失,或被“肢解”成若幹分店,那份熟悉不見,又一聞也不再說起,當年胡同裏那些嬉鬧追逐,他開始說一個名字,方以柔。

又岚小時候不懂,後來才明白他所表達——兩個人相不相愛,合不合适,能不能在一起,是三碼事。他用半生诠釋了什麽叫‘相愛容易相守難’。

至今,她仍不知當年兩人是為何分手,她也不問,反正不知不覺已熬二十幾年,前塵再亂,她也不想理了。以現在心境回憶過去,更多的是坦然,随意。

可又一聞還在堅持,他愛方以柔,愛進骨髓,愛盡一生。

徒步轉過幾條街,又岚乘了地鐵,回到工作室,左晴在等,她笑。

左晴給她倒杯水,“西爾貝……”

又岚猛然想起與修戎之約,笑容僵住,問:“現在幾點?”

左晴看一眼手機,“五點半,快下班兒了。”

又岚心一沉,又問:“修戎,有來找我嗎?”

左晴:“沒有啊。你們約了嗎?他說來找你?”

又岚心沉入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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