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杜宇生感覺現在自己就像一個圓規,被人狠狠的戳在紙上,你看着他們在你以你為圓心畫圈,卻毫無辦法。

這種感覺比脫了褲子放屁更叫杜宇生難受。

他越來越發現,也許羅大亨的死只是一個開端。

對着鏡子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杜宇生看着鏡子裏的人吹了個口哨,他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別為了這些個破事煩心,該來的它總會來,是你的,你跑的再遠也會追上你,不如就按部就班的好好活着。

更衣櫃裏有兩身衣服,一黑一白,杜宇生靠在鏡子面前琢磨片刻,今兒黎曜穿的是深色的,杜宇生拿起來白色的外套套在身上,他琢磨着這樣兩個人一起走,才比較般配。

臨走之前,杜宇生探着頭在小白那兒瞧了瞧,小白正靠在椅背那兒打瞌睡。

杜宇生一巴掌拍在小白的腦袋上。

“回家睡覺吧你。”杜宇生指了指牆上的鐘表“都下班了。”

小白揉揉眼睛。

搖頭道:“家裏睡不踏實,不如在這兒……”

你總給我打電話,安排工作。後半句,小白不敢說。

杜宇生咧開嘴角笑笑問道“哎對了,我還沒問你,今兒那個電話誰給你打的,你得謝謝人家,不然你就上天了。”

小白的臉上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來。

“……就一朋友,約我喝酒。”

杜宇生個子高,彎着腰靠在小白的椅背上,身體微微的湊近他前面的電腦屏幕。屏幕是黑着的,反射出兩個人的臉,小白看着電腦上兩個人的眼睛,表情有些不自然的錯開臉。

“以後別什麽電話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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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拍拍小白的肩膀,離開了辦公室。

有些事兒,杜宇生看的明白,隔着一層窗戶紙,還沒到戳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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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生走進休息室的時候黎曜正閉眼睛靠在牆邊坐着。

他的膚色很白,穿深色的衣服很襯。

脖子修長,圓領的毛衣不多不少的露出一點鎖骨的邊緣來,他的鎖骨長得很漂亮,很完美的撐起了衣服的領邊,一點點看下去,杜宇生摸摸鼻子,錯開臉,他還真想看看這人的衣服下面是不是也這麽白。

黎曜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杜宇生來了,後者忍不住輕咳幾聲,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開,擡起頭看着杜宇生。

“我睡着了?”

睡眼惺忪。

杜宇生又解鎖了一個屬于黎曜的表情。

“剛剛那個心理輔導聽得有點無聊。”黎曜歉意的笑笑“他走了之後我就忍不住……”

杜宇生挑挑眉,休息室很大,座位全部空着,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卻不要臉的一屁股坐在了黎曜邊上。

“那是我多此一舉了?”杜宇生假意生氣般道:“這輩子親身經歷爆炸的人不多,你又是普通人,我怕你……”

黎曜搖搖頭。

“我大學有過一門課,叫做醫學心理學。”黎曜眨眨眼睛“我滿分。”

杜宇生張着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還真是我的錯。耽誤你這麽半天。我想多了。”杜宇生想着措辭站起來道:“請黎醫生吃頓飯吧,我這幾次也一直叨擾你,來來回回的,我自己的過意不去。”

“我不餓。”黎曜站起來把邊上的外套穿好“這算是要變相審問?”

狼來了的故事。

你把話說的再明白人家都不信了。

“你是不是特別讨厭我啊?”

這句話爆炸之前杜宇生就問過,這下不知道怎麽的,還想再問一次。

黎曜話語裏的拒絕不用仔細琢磨就能知道,可杜宇生不知道哪兒上來的執着勁兒,他想再試一次。

“是不是……特別讨厭我啊?”

他又問了一次。

黎曜這次轉過頭,看着杜宇生。

“剛才坐着不覺着,站起來突然有點餓了。”黎曜問道:“還吃飯嗎?”

吃吃吃,杜宇生特別想搶答,只要你喜歡,我可以把整條美食街都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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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停着杜宇生兩輛車,一輛是賓利,另一個是維修都不收的魔改老爺車。兩輛車緊挨着停,杜宇生當然會選擇開那輛賓利,透過後視鏡他看見了黎曜瞧見那輛老爺車嘴角露出的笑來。

不是嘲笑,也不是假笑,是一種……微笑。

杜宇生想不出詞兒來。

第一次和黎曜單獨坐在一輛車裏,黎曜坐車的時候很安靜,閉着眼睛,靠着椅背,一點兒給杜宇生搭話的機會都沒留。

不知道黎曜吃辣還是不吃辣,喜歡中餐還是西餐,喜歡路邊攤還是高雅的飯店。杜宇生趁着紅燈在手機上點了點,最終選了一家自己經常光顧的飯館,規規矩矩的中餐。

正是飯點兒,飯店的人很多,好在杜少爺的名氣大,連包間都是提前十分鐘預留出來的,也算是有牌面。

菜上的很快,雖然都是常見的菜式,可是老板都變了做法,每一樣菜都能看出廚師花了心思。

四菜一湯,兩碗米飯。

杜宇生忍不住偷偷瞄黎曜的臉。

這人吃飯和說話一樣,都是斯斯文文的,每次吃飯的間隔,筷子和湯勺也都擺放整齊,兩根筷子整齊的對在一起才被主人放在一邊。盤子裏也是幹幹淨淨,除了必要的食物殘渣之外什麽都沒留下。

杜宇生撓撓鼻子。

“黎醫生平時在家裏都做什麽?”他道:“我看你做什麽都規規矩矩的。”

黎曜把手裏的碗筷放下,頗為有禮貌的注視着說話的人,并沒有做回答杜宇生的準備,道:“其實我也挺好奇的,我現在……算是一個嫌疑人?和我吃飯?你是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嗎?”黎曜看着杜宇生的眼睛道:“還是說,羅大亨的案子了結了?”

他說的這些話讓杜宇生有些意外,他低下頭抿起嘴角。

“案子永遠都辦不完,你破了這個還有下一個。”杜宇生道“羅大亨的案子如果真的和你有關,你怎麽都跑不掉,相反,如果和你無關……”說道這兒,杜宇生突然笑了“和你無關的話,對我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他這話說的似是而非。

黎曜的湯勺在面前的湯羹裏攪着,擡起頭看了看他。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黎曜因為自身的原因,那段時間幾乎對着鏡子練過每一個笑,每一個皺眉,也曾看着鏡子對着練一個下午,他自認為自己這雙眼睛沒法從中讀出任何東西,但,現在面對着杜宇生,他的眼睛同樣好看而明亮,或許在工作的時候不是這樣,可和自己在這裏吃飯,黎曜幾乎可以從他的眼睛裏讀出所有的情緒。

因為他的主人毫不掩飾。

黎曜突然有點羨慕杜宇生。

男人吃飯很快,米飯吃完這頓飯就到了終點。

從飯店裏出來,外面有些起風,杜宇生低頭系着自己大衣的衣扣。

擡起頭發現黎曜正在看他。

後知後覺的指了指黎曜敞開的外套,笑道:“不冷啊?”杜宇生被風吹得縮脖子,卻伸手非常自然的拉了拉黎曜的衣角道:“快系上,我去把車開過來。”

他觸碰過的位置隔着衣服似乎還帶着溫度。

黎曜有些不解的看着杜宇生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敞開的衣扣,最終把它們系在一起。

提車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大概是被風吹得涼了,也可能是那碗湯喝了不少,黎曜有突然想上廁所,看着杜宇生從停車場開過來還有幾分鐘,黎曜回飯店去上了個廁所。

出來的時候,杜宇生不在,人也不在。

最開始,黎曜認為是他提車還沒有回來。

等到五分鐘的時候,黎曜覺得不對勁。

恰好飯店的門口站着兩位指揮停車的小哥,黎曜想了一會兒,走過去問。

“您說剛剛那位先生?”小哥顯然有些茫然,指着黎曜的臉“唉?你們倆不是一起走了嗎?”

“你說什麽?”

小哥又上上下下的來來回回看黎曜的臉。

他伸出白色的手套指着黎曜道“錯不了就是你,你倆不一起走了嗎?你怎麽又回來了?”

黎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明明衣服已經系好,冷風仍舊呼呼的吹進胸口,看着回家的方向的那條主路,眼睛似乎再也掩蓋不住主人的憤怒,手指都被捏的泛了白。

和你長得一樣的人其實就是一面自己的鏡子。

他能反射你所有的情緒。

黎曜不用想也能猜到,現在,那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坐在杜宇生的車裏。

他一定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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