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客
一場大戰，幾乎毀滅了一座城池。
青州城像是被流氓糟蹋的黃花閨女，滿目瘡痍，不忍直視，建築物幾乎全部毀滅。
好在，城內的百姓提前離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詩光跪倒在地面，神情呆滞，眼神無光，敗了，天羅竟然敗了，怎麽可能？
他從小就跟着天羅，天羅的強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就是如此強大的人竟然被一個凝元境的蝼蟻殺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他都不相信。
砰！
李墨從亂石堆內爬了出來，渾身染血，不過都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傷及根本。
他站起身，瞥了一眼李詩光，然後走向淩雪。
“雪兒，你沒事吧？”
聽到李墨的話，淩雪驟然清醒，看了李墨一眼，道：“李墨，你跟我回帝都吧，我不想待在這裏了？”
“你去哪裏，我便跟你去哪裏，反正我已經無家可歸了！”李墨苦笑道。
“嗯？”
就在這時，蕭牧緩緩醒來，掃視四周，臉色異常的難看。
他掙紮着站起身，喊道：“靈溪，昊兒，靈溪，昊兒……”他一遍遍的重複，但是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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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風和風無極來了，走到蕭牧跟前，對着他擡手作揖，行了個晚輩禮。
“你們可曾看到靈溪和淩昊？”蕭牧焦急的問道。
“淩昊在夜影樓修養，至于靈溪……”李沐風嘆了口氣，不敢直視蕭牧的雙眼。
“我知道了……”蕭牧低下了頭，轉過身，緩緩向着小土屋走去，整個人似乎更加的蒼老。
“李詩光！”
突然，風無極大喝一聲。
“別喊了！”
李墨走了過來，沉聲說道。
“風叔叔，他是罪魁禍首之一！”淩雪跟在李墨身後，指着李詩光說道。
“咳咳……”
就在這時，亂石堆內傳來了歐陽正雲的咳嗽聲。
淩雪驚喜，一下子跑了過去，将亂石堆扒開，救出了歐陽正雲。
“歐陽叔叔，原來你沒死啊！”淩雪欣喜的問道。
歐陽正雲一個氣急，差點被自己的鮮血噎死。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淩雪瞧得歐陽正雲的神情，趕緊陪着笑臉，說道：“歐陽叔叔，人家不是那個意思，你被天羅貫穿了胸口，我以為……”
“噗……”
歐陽正雲一口老血吐出，狠狠的瞪了淩雪一眼，道：“你別再說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
“李沐風，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李墨看了李沐風一眼，轉身向着青州湖走去。
李沐風遲疑，講真的，他不想與李墨有交集，不想與李家有交集，但是不知為什麽，看到李詩光凄慘的下場，哪怕李詩光罪惡不赦，他竟然有點心疼。
“沐風，你過去吧，很多事情，你也該知道了！”淩雪沉聲說道。
李沐風皺了皺眉，沉思片刻，便是跟了上去。
另一邊，在鬼影老人和紅衣中年的幫助下，陳太多等人也都清醒了過來，只是傷的很重，短時間內很難痊愈。
“歐陽正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風無極沉聲問道。
歐陽正雲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本該死在六十年前的天羅突然出現，撬動青州鼎，導致青州城出現異變，李詩光……”
他緩緩的講述一切。
……
青州鼎被封印，虛無影火被收服，整座青州城也恢複了往日的清涼，清涼中帶着一絲寒意。
秋，更深了！
秋風吹過，青州湖面蕩漾着道道漣漪，向着湖邊擴散，一道接着一道，似永遠也不會停息。
李沐風和李墨并肩而立，站在青州湖畔，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的看着青州湖。
“其實，我很羨慕你！”突然，李墨開口說道。
“羨慕？如果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有一些經歷似乎也都是拜你所賜。”李沐風笑着說道。
對于過去，他依然難以釋懷。
這是一種執念，一直未曾放下。
也正是因為這份執念，使得他的修為境界一直提升的很慢。
“呵……”李墨搖了搖頭，“你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你可以卑微的活着，可以茍延殘喘，可以帶着恨意……但至少，你不用活在恐懼之中，那種讓你徹夜難眠的恐懼！”
李墨站在那裏，渾身散發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凄涼，這是李沐風從未感受過的感情。
李沐風看着李墨，突然意識到，他似乎從未真正的認識過李墨。
“你想說什麽？”李沐風問道。
“我想想，該從何說起！”
李墨揉了揉眉心，長舒一口氣，說道：“十八年前，那時我三歲，突然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溫柔漂亮的姐姐，她才十八，經常抱着我玩，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目睹了……”
李墨講的很多，講的很久。
李沐風靜靜的聽着，沒有打岔李墨。
遠處的天空，似乎有白雲飄過，在深秋季節，這樣的場景很難得。
漸漸的，青州湖內有鯉魚跳躍，不知道是在慶祝死後餘生，還是在追逐那化龍的夢想。
很遠處，城民陸陸續續的回歸，望着滿目凄涼的城池，或吶喊，或慘叫，或哭泣……
沒有人去安慰他們。
風無極沒有，歐陽正雲沒有，鬼影老人也沒有，所有的災難，所有的悲傷只有自己去承受，只能自己去改變，沒有人會幫他們。
“李沐風！”
最後，李墨轉過身，看向李沐風，說道：“你欠我一條命，記住，你的命是屬于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在別人手中，除了我，誰都沒有資格殺你。”
李墨走了。
李沐風看着李墨的背影，臉頰有些冰涼，擡手摸了摸，竟然是淚。
淚？
在他的記憶中，他似乎沒有哭過，哪怕被惡狼撕裂了大腿，哪怕被猛虎咬透了身體，他都沒有哭過。
但是現在，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在李墨的故事中，那個溫柔漂亮的女子是一個小國的公主，也是他的生母。
她的一生很短暫，但是為了他，她認為所有的苦難都是值得的，哪怕付出她的生命。
那個小孩，三歲大的小孩是李墨，是他的哥哥，為了保護他，只能每日的折磨他，虐待他，然後在無人的夜晚，偷偷的給他送吃的，給他擦藥膏……
“這世間很苦，但是很甜。”
“原來，我不需要羨慕別人，因為我所羨慕的一直都是我擁有的！”
“師父，您說的對，隐藏在黑暗中的不見得都是惡魔，也有可能是天使！”
李沐風喃喃自語，縱身一躍，飛到青州湖面，雙腳踩踏在荷葉之上，木劍出鞘。
“木三十七劍，無痕！”
李沐風手腕一旋，身體旋轉而上，木劍擊出，劍氣縱橫，斬在湖面，像是一陣風，沒有任何的痕跡。
“木三十八劍，無悔！”
“木三十九劍，無心！”
……
李沐風一氣呵成，又創造出了十三劍。
他放下了執念。
……
夜幕降臨，圓月斜挂，偶有夜行的鳥飛過夜空，留下歡快的低鳴。
青州城內，篝火連天，載歌載舞。
在經過半天的調整，城民接受了一切，不再迷茫，不再悲傷，他們意識到，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
只要活着，一切皆可重來。
“風叔叔，我去問過，淩昊的情緒雖然依舊低落，但是傷勢恢複的還不錯，過幾天，應該就痊愈了。”篝火旁，李沐風對風無極說道。
“嗯，等他恢複了，我們就回白帝城。”風無極難得露出一絲微笑。
……
夜影樓，閨房內。
淩昊依舊斜靠在床頭，雙眼無神，神情呆滞。
但是他身上的鮮血已經消失，戰衣潔白如雪，不染凡塵，散發着空靈的氣息。
小八坐在地面上，盯着淩昊，小眼眨巴着。
“小八，我們走吧！”
突然，淩昊的雙眼迸發出刺目的紫金光芒，整個人的體內傳來虎嘯龍吟之音。
但下一瞬，一切恢複平靜。
在經歷一場大戰之後，他突破到了凝元九重天。
“吼！”
小八叫了一聲，使勁的點頭。
“嗯！”
淩昊下了床，推開房門，月光宣洩而來，落在身上，清涼而又靜谧，很舒服。
“青悠，靈溪，師父，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讓你們拿命換來的生命遭遇死亡，我會好好的活下去，我會變得更強，強大到連天都無法剝奪我的一切……”
淩昊走了，帶着小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
不多時，紫衣回來了，端着一些簡單的飯菜，臉色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是當她看到房門是開着的時候，雙手一抖，餐盤跌落地面。
“少爺，少爺……”
紫衣沖進閨房，但是哪裏還能夠看到淩昊的身影。
“少爺，你不要紫衣了嗎？”
紫衣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
……
青州城北，高山攔住了淩昊和小八。
“你就這樣走了？”高山問道。
“我本就是一個過客，談何就這樣走了，等高麗姐姐回來，你告訴她，我已經達到了道之境，他日如有困難，我淩昊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淩昊讓開身，帶着小八繼續前進。
“道之境！”
高山望着淩昊的背影，然後身影慢慢消散在了原地。
“過客嗎？何處是我家？”
淩昊和小八站在不周山脈的邊緣處，望着夜空，喃喃自語。
下一瞬，他義無反顧的踏入了不周山脈。
……
秋葉落盡，冬雪飄落。
臘月的白帝城，熱鬧非凡，喜慶氣息很濃。
“這就是白帝城嗎？”
一位少年出現在了白帝城外，望着遠處的白帝城，發出一聲感嘆。
在他身後，一只小烏龜使勁的踮起腳，小眼望向遠處的白帝城，欣喜的叫了一聲：“吼！”
“我擦，小烏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