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朱彥被高高地抛在半空中, 空氣裏陰紅的戾氣幾乎将他淹沒, 好一會兒他才被重重地砸在地上, 發出巨大的動靜。

馬文煜在那鬼魅般的出手之後, 又一次站在剛剛的位置, 嘲諷般看着朱彥,冷冷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師,哈!”

朱彥費力撐起身子, 猛地咳出一口血出來,他看向馬文煜, 目光疲憊而冷凝,“……你竟然走了這等歪門邪道之術!”

“你對得起馬嘉钰大師嗎?”朱彥咬牙怒喝, “天玄門一派幾百年的好名聲,就這麽毀在你手上!”

“馬文煜,你這是欺師滅祖!”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轟隆——!”

玄雷滑過半空, 馬文煜立于原地猖狂大笑,那藍紫色的光束橫空劃過, 襯得馬文煜面色無比陰沉。

“朱大師啊朱大師, 我成這樣, 不都是你們逼的嗎?”

馬文煜陰毒的眼神中摻雜着難掩的怒火和深刻的恨意,“你還有臉提起我師傅?如果我師傅在天有靈,知道你們這群無恥之徒是如何排擠他徒弟, 如何擠壓天玄門一派的,估計能活生生氣死!”

“朱彥!”馬文煜的聲音陡然拔高,那尖刻的恨意即使是離的最遠的李滢都能感受到, “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宵小之徒!你問我對得起我師父嗎?那你扪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師傅嗎?!”

“我師傅臨死前,要你照顧天玄門一派,要你照顧我,你是怎麽做的?打壓,排擠,冷落,甚至把我們天玄門一派從國影計劃中剔除,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你們這群人渣逼的!”

“我要拿你們的血,來祭我天玄門!”

馬文煜陰狠地笑了,身影猛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直直地向朱彥襲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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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煜似乎是撞到了什麽,竟然直直地被彈了回去!

“噗——!”

馬文煜一口血噴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看向朱彥,朱彥緩緩起身,除了衣服略顯狼狽之外,步伐穩健,神情冷淡,竟然看不出一絲受過傷的樣子!

馬文煜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丁穹和李滢所在的位置,只見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向這邊走來,步伐十分輕盈,李滢甚至還毫不在意地拍打着衣服上的血漬,看到馬文煜的眼神,還勾唇笑了一下。

馬文煜一只手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樹木,勉強把自己撐了起來,剛剛那一下他本來就用了十分的力氣,現在全都反噬在自己身上了!

“你們……”馬文煜見此,愣了幾分鐘,神情瞬間狠戾起來,“你們設了一個局引我上鈎?!陰險!”

馬文煜眼神更暗了幾分,心裏有幾分焦急,冷靜,冷靜,你還沒有輸,你還沒輸!還有機會!還有機會的!

劉家那邊還有自己的人,布置的陣法有人替自己守着,只要還能吸收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和國影這邊的瘴氣,自己的傷馬上就能好;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的。

國影這邊還有個那東西,看這瘴氣,那東西馬上就要破陣而出,到時候這群人哪裏還有功夫管自己?!

有機會的,馬文煜,冷靜,冷靜,你還沒輸!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馬文煜總感覺心裏有一種陰森森的寒氣,那種寒氣如同塗了毒的利刃,讓他從內到外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冷靜一點!

“再陰險也比不上你陰毒,”一個冷淡的女聲傳了外來,只聽“砰砰”兩聲,兩個被綁起來的人被蘇華殷一腳踹到正中央,“處國家危難之際,勾通外國,禍害國人,倒是做得一手好間諜啊。”

蘇華殷冷笑道,她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人。

當年如果不是神殿和王室明争暗鬥不休,又怎麽會讓一個丞相擁有那般權力?那丞相與外敵勾結,最後讓那片土地生靈塗炭,死傷無數,她更是死在神殿的暗箭之中。

在聽到“砰砰”兩聲之後,馬文煜的右眼皮跳了兩下,心裏陡然升起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那一刻,馬文煜的不安感到了一個臨界值。

“師傅救我!”

“師傅——!”

兩個凄慘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馬文煜的右眼皮又狠狠地跳了兩下,他們兩個竟然被抓到了?!

蠢貨!蠢貨!蠢貨!

他把這兩個蠢貨藏的那麽嚴實,這兩個蠢貨竟然還能被找到?!被找到也就算了,上來就是師傅,生怕這些不知道他們的關系嗎?!

愚蠢!

馬文煜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兩下,他陰郁地掃過那倒在地上被人綁起來的兩個徒弟,陰沉沉道:“閣下倒是好手段,怎麽做起那陰溝裏的老鼠,不敢出來見人?”

“不敢當,”蘇華殷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從樹蔭下緩緩走出來,“我自是沒有馬先生的豪邁,什麽人都可以一睹尊容。”

“而比起手段,我可真是差馬先生十萬八千裏,”蘇華殷似笑非笑道,“起碼在馬先生自投羅網之前,可沒有人相信在華國內憂外患之際,會有一位玄學師私通外敵,想要讓華國覆滅啊;”

“既然馬先生的師傅曾經是國影封印陣的一員,那麽肯定知道那東西對華國的影響,而馬先生在明知此事的情況下還做出如此讓人瞠目結舌之事,實在是讓我佩服其胸襟氣魄啊,”蘇華殷頓了頓,嘲諷道,“這等不仁不義之舉,沒點胸襟氣魄還真做不出來。”

“你懂什麽?!”馬文煜見走出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子,眼神微微一閃,一個妙計湧上心頭,便刻意裝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怒喝道,“朱彥丁穹這些宵小之徒,枉做大師,欺我年幼……”

馬文煜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華殷幹脆利落地打斷,“我不懂。”

“我不懂你說的這些跟你通敵賣國有什麽關系,”蘇華殷冷冷地看着馬文煜,“我只知道國影這東西放出去,朱言丁穹這些玄學師可能沒事,但是整個首都幾十上百萬的普通民衆都會出事!”

“我只知道這東西一跑出來,周圍幾個城市也會相繼遭殃,到時候那東西吸食夠了血食,就憑你,下輩子也不可能封印這東西!”

“當然,”蘇華殷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及其心平氣和,卻讓馬文煜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一般不仁不義之徒,是不會管這一點的。”

餘音未落,蘇華殷突然動手,靈氣成形,在剎那間向馬文煜襲去!

馬文煜倉皇躲避,反手就是一個回擊,只看蘇華殷驟然騰空,在玄雷之下對馬文煜莞爾一笑,那笑容滿滿的都是意味深長,馬文煜當時心裏“咯噔”一下,下一刻已經被狠狠打在地面之上!

法陣成型!

馬文煜這才注意到那五位大師的站位,竟然不知在何時,已成五芒星之位,蘇華殷的動手是一個信號,他躲避之時就一腳踩進了法陣的範圍,那五位人渣也在那一瞬間動手,竟然牢牢把他制住!

馬文煜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他自從出師,至今還沒吃過這麽大的虧!

剛剛反噬所受的重傷和現在法陣的禁锢,已經讓他的身體不堪重負,沒有法陣生命力的提供,他根本撐不了多久!!

該死!

“陰險……”吐出一口血沫子,馬文煜陰森森地掃過那五位大師,深吸一口氣,鬧中形成了一個計劃,拖!

拖時間!拖到那東西沖破封印為止!

馬文煜冷笑道,“還自稱為大師,做事也不比我們這些歪門邪道光明正大到哪裏去,真真陰險……”

“我倒不知,你對我們有如此之大的偏見,”朱彥張口截斷了馬文煜未盡的話語,一貫脾氣火爆的朱彥此時冷靜的可怕,“自馬大師去世之後,我就把你當做我關門弟子傾心相待,倒不知你對我們恨之入骨。”

“打壓,排擠,冷落,”朱彥一一念到剛剛馬文煜說出的詞彙,漠然道,“是什麽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被朱彥攔下的蘇華殷也不再說話,擡頭看着馬文煜,她自是不相信馬文煜的說辭,他的靈氣十分可怕,那混雜的程度堪比瘴氣,而且大部分的靈氣都不能相互吸收融合,也就是說,這些都是他搶來的!

他搶了別人的靈氣和氣運!

看着混雜程度,絕對不止搶了一個兩個那麽簡單,蘇華殷冷冷地看着,這馬文煜手上的人命應該已經上百了。

人渣。

“我呸——!”馬文煜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跑不了了,指着朱彥哈哈大笑,“你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也不怕折了壽!”

“我問你,我師傅死後,我繼承他的衣缽,實力也并不算差,我幾乎是除你們這十三位大師以外實力最強橫的,為什麽不把我加入到國影計劃中?!為什麽要把我踢出去?!”

“我問你,我們天玄門一派難道就不是玄學名門了嗎?為什麽很多事情都要把我們踢出去?十年前那場中外交流,只有我們天玄門沒有出席,一個名額也沒有!”

“難道這還不是打壓?這還不是排擠?!這還不是冷落?!”

朱彥震驚地看着馬文煜,嘴唇蠕動了兩下,竟然沒能說出一句話,把他的反應當成心虛的馬文煜哈哈大笑,陰狠的眼神仿佛要從朱彥身上紮幾個洞,他陰森森道:“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跟你們多說了幾句廢話,沒有直接滅了你!”

蘇華殷拍了拍朱彥的眼神,李滢等人都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馬文煜,蘇華殷走上前,不動聲色地把他們護在身後,搖頭嘆息,憐憫道:“你真是愚蠢。”

馬文煜猛地上前,直接被法陣禁锢全身,一道藍紫色的光芒閃過,他猛地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這想法,是天玄門一派所有人的想法,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聽你的意思,天玄門一派也是個大派,你師傅既然是掌門人,那長老總是有的吧?他們同意你的想法了嗎?他們是否對這安排有何不滿嗎?”

“那只是一群膽小怕事之徒!”馬文煜反唇相譏,冷笑道,“天玄門一派,遲早亡在那一群膽小怕事的鼠輩上!”

“我看啊,天玄門百年聲譽都是毀在你一人之手,如果馬大師在天有靈,估計要自裁謝罪,”蘇華殷憐憫地看了馬文煜一樣,輕輕吐出兩個字,“愚蠢。”

“天玄門一派對此事沒有異議,是因為他們心裏清楚,衆大師是把天玄門留為華國玄學界最後的一點血脈了。”

“百年之難将來,華國內憂外患,十三位大師都做好犧牲的準備,年輕一輩又不成氣候,你是這十三位大師以外實力最強的,又比大師年輕二十歲,加以時日,未嘗不會踏入大師行列,那麽你就是華國玄學界未來的希望,”

“十三位大師但凡真的走了,華國玄學界必定一落千丈,各種外國勢力極易抹殺其他的玄學師,而将天玄門一派隐藏起來,更是一種庇護,”

蘇華殷聲音平靜,突然勾唇一笑,她緩緩地走在馬文煜之前,冷漠道:“你以為,這十三位大師為什麽選擇天玄門一派?”

“這些大師哪一位不是掌門人?那一位不想要自己的門派千古流傳下去?為什麽會選擇天玄門?還不是因為你師傅馬大師。”

“臨死前,他拖求幾位大師照顧他唯一的徒弟,也就是你,幾位大師答應了,自然會好好照顧你,而你又是年輕一輩中最有天賦和希望的,兩相交織之下,就選擇了你。”

“只可惜,”蘇華殷頓了一下,聲音猛地拔高,竟然顯出幾分聲色疾厲出來,“一片真心喂了狗!”

“你胡說八道!”馬文煜厲聲駁斥。

蘇華殷倏地笑了,她搖了搖頭,淡淡道:“其實,你自己都信了,不是嗎?”

這種事情,連她這個外人都能看出有古怪,更何況馬文煜?

他雖身處局中,但到底不是什麽蠢貨,這種事情只要動動腦子,就能想一個七七八八,馬文煜不可能一點腦子也不動。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了。

蘇華殷微微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

“你只是沒有後路可走,你只是走上了這一條路,所以你不得不日日夜夜欺騙自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幾位大師身上,所以你才編造了這樣的謊言,每日每夜地欺騙自己,假話說多了,也便成了真話;”

“你只能欺騙自己,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安安心心繼續走下去,只有這樣,才能毫無愧疚,只有一副天下人都負了你的面孔,你才能繼續通敵賣國,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你沒錯。”

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宛若一潭深井,深沉而不見底,有着淡淡的寒意,此時正流露出絲絲縷縷的憐憫,馬文煜微微愣了愣,只聽蘇華殷緩緩道,“真可憐。”

“閉嘴!閉嘴!”馬文煜神色猙獰,他只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正随着蘇華殷的聲音而躁動起來,他猛地站起來,衣服上都是血漬,臉上都有幹涸的血跡,看起來形如鬼魅,“你給我閉嘴!!!”

“你真可憐,”蘇華殷絲毫沒被他的神情吓到,只緩緩道,“明明只是為了私欲,卻硬要扣上門派的大帽子,擺出一副全天下都負了你的模樣,仿佛你做的都是正義之舉,”

“真真好笑,”

“馬大師用生命守護華國百姓,為守護國影之陣才深受重傷,你身為他的徒弟,卻去傷害他用生命保護的東西,你這是為了師傅?”

“天玄派人丁雖稀少,但向來團結,此事天玄派之人也向你解釋過不少次了吧?但是你并不聽,還編纂了如此多的理由,”

“你與這裏衆多大師都有交往,甚至還與李大師以朋友相稱,李大師對你十分信任,你為什麽不問問所謂真相?”

“你只是不敢問而已。”

“那麽現在,你有什麽臉打着這兩個旗號來對付這些大師?”

蘇華殷微微後退,五位大師目光冷淡地看着馬文煜,想想也真可笑,他們費盡心思保護隐藏的人,他們想留下的華國玄學界的希望,竟然才是那個通敵之人。

真真可笑。

朱彥從未體會過如此心灰意冷的滋味。

這還是那個老朋友收下的天資聰穎羞澀內斂的小徒弟嗎?

幾夕不見,竟成為這般模樣。

“馬文煜,”沉默很久的朱彥突然開口,“你知道當初馬大師對你什麽評價嗎?”

“他說你難為君子,讓我照顧好你,不要讓你走上歪路,”朱彥緩緩道,“看起來,還是你的師父更了解你。”

“馬大師離世很多年了,不要再拉他出來躺槍了,他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正視你自己的欲望有那麽難嗎?”

“這幾十年間,你向我們請教的每一個問題,我們藏私了沒有?這幾十年間,你有無數機會向我們詢問,你問過一次沒有?”

“蘇大師說得對,你心裏明明知道,你只是拿我們當擋箭牌而已。”

“你以歪門邪道堕天玄派門風,你以通敵賣國堕馬大師一身榮光,你最終為的,也不過是博國許給你的好處利益罷了,”蘇華殷冷淡地看着被囚在陣法的馬文煜,接過了朱彥的話茬,不鹹不淡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不配。”

這句話簡直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馬文煜竟然直接暴走了!!

“你懂什麽……”他陰森森地說道,整張臉猙獰的無比可怕,你懂什麽?!你懂什麽?!你懂什麽?!!

他的靈氣陡然雜亂起來,原本互不相容的各種靈氣竟然漸漸開始融合,形成一種灰黑色的奇妙氣體。

蘇華殷當機立斷,靈氣凝結成型,以雷霆之勢橫空劈下!

“呼……啦……”

剛剛凝結的氣體竟然被她從中間直接砍出一道線來!

“噗——!”

馬文煜大口的血噴了出來,他此時癱軟無力,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只有一雙眼睛依然陰測測地盯着蘇華殷,啞聲道:“你懂什麽……?!”

蘇華殷擡頭望天,東方已成柔和之态,她緩緩閉上眼睛,緩緩道:“看來,其他大師都結束了。”

馬文煜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睛死死地凝在蘇華殷身上。

蘇華殷緩緩微笑,柔聲道:“馬文煜,你以為只有你在拖延時間嗎?”

“看起來其他大師都十分順利啊。”

“這一切,快結束了。”

“不可能!”馬文煜厲聲道,“不可能!那東西就要出世了!你看這瘴氣!你們贏不了的!我沒有輸!我沒有輸!我不會輸的!”

“你真以為,那是瘴氣?”蘇華殷搖搖頭,“如果是瘴氣,那東西早就該出世了,”

蘇華殷輕輕嘆息,萦繞在空中的那一層瘴氣竟然漸漸開始消失,露出柔和的月色。

馬文煜神似癫狂,瘴氣呢?!瘴氣呢?!怎麽可能沒有了?!!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各位大師,時間到了,我們開始吧。”蘇華殷黑亮的發絲無風自舞,她扭頭深深地看了馬文煜一眼,輕描淡寫地開口道,“就讓你看看,”

“那東西,是如何消失的吧。”

剎那間,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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