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膝蓋很痛,腦袋也痛。柳宜一又困又累,很想不管不顧的直接倒進床上或者沙發裏,一睡不起。

她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不敢起來。

剛來柳家的時候,她經常被罰跪,有時候她也偷懶,趁着屋子裏沒人,悄悄坐起來,抱着膝蓋苦熬長夜。

又一次,被柳池鎮發現了,然後打斷了她的一條腿。

挨罵,耳光,罰跪,棍打,柳宜一全都嘗過滋味。

後來她發現,只有裝乖服軟,唯諾怯弱,不争鋒,少露面,才會少挨打。所以現在她從不頂嘴,要多沒脾氣就多沒脾氣,懦弱得叫柳池鎮不想和她說話。

她越是在家裏沒有存在感,日子反而越是好過。

要不是突然被安排去和宋錦英相親了,柳宜雪估計也不想理她的,畢竟她在這個家裏,是看一眼就犯惡心的垃圾。

柳宜一撐着地板,微微擡起膝蓋,緩解那硌着骨頭的疼。

樓上傳來動靜,先出來竟然是柳宜雪。

她還穿着睡衣,散着頭發,估計一起床就出來看柳宜一死活。

“宋總還沒聯系你啊?”柳宜雪颠着腳輕快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嘲諷道,“都早上了,怎麽着你那宋總也該問你早安了吧?”

柳宜一低着頭,專心忍耐膝蓋的疼。

“我最近并沒有惹你。”她說,“你為什麽整我?”

柳宜雪冷笑:“看你不順眼需要理由嗎?”

柳宜一笑起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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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宜雪蹲下身,厭惡道:“柳依依,你知道你很惡心嗎?你這種人,怎麽不去死?”

柳宜一笑看着她:“我還沒給你送終呢,怎麽能先死?你知道我最大的願望的是什麽嗎?”

柳宜雪皺眉要發怒,柳宜一緊跟着一字一字地道:“給你收屍!”

柳宜雪怒火大盛,一把推翻柳宜一:“你再說一遍試試!”

柳宜一膝蓋疼得要死,倒在地上還免了繼續跪,她伸了一下腿,整個小腿除了疼和麻沒了其他知覺,她坐不起來。

也沒等她撐起來,柳宜雪就扯住了她的頭發:“是不是不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你自己算個什麽東西了?”

柳宜一擡起眼,沒波動也沒感情地瞧着她。

柳宜雪呼吸一重,她最厭惡柳宜一這不驚不恐的反應,好像她就是個不入眼的小醜。柳宜雪罵了幾聲,攫着柳宜一頭發,把她的臉摁在地板上。

“我告訴你,昨晚的事情還沒完!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被人艹的視頻挂在網上!讓全天下的人都見識一下,賤人是什麽樣!”

柳宜一低低笑起來:“姐,你提醒了我,我還有你的視頻呢……”

“你他媽給我閉嘴!”柳宜雪尖叫起來,“賤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柳宜一還真不說話了,只是看着柳宜雪笑,笑得柳宜雪頭皮發麻,怒火洶湧,理智失控。

她扯起柳宜一的頭發,把她的頭砰砰的往地上砸了一下,又覺得太輕,抄起一旁的玻璃煙灰缸。

“幹嘛呢!”柳池鎮聲音響起,“一大早的,搞什麽名堂!”

柳宜雪放下煙灰缸,扔開柳宜一的頭。

柳池鎮擰着眉,對着柳宜雪罵:“你是街邊的潑婦嗎?你是不是要和外面那些窮酸鬼一樣粗俗不要臉?”

柳池鎮祖輩都沒文化,有錢了也只能被人叫做暴發戶,除了臭錢,什麽底蘊也沒有。所以他平時格外注意言行舉動,不能和外面那些普通人一樣,大着嗓門打電話,扯着脖子罵人。

他們是有錢人,是文明人。

柳宜雪扭開頭說:“是她先惹我的!”

“哎呀,多大點事嘛,小孩子吵吵架嘛。”楊敏走下來,和場說,“又不是什麽不得了的……”

柳池鎮皺着眉,低眼看着柳宜一。

“宋總的電話,打通了嗎?”

柳宜一頭暈目眩,額頭發疼,她也懶得強撐精神,不死不活:“手機沒電了,我不知道……”

柳池鎮立馬對着柳宜雪喊:“去把你的充電寶拿過來!”

柳宜雪哼了一聲,不情願地上樓。

柳池鎮又對着柳宜一喊:“起來,給我跪好!”

柳宜一閉了閉眼睛,咬緊了牙,挪起身,重新跪着。

膝蓋挨上地板的時候,疼得眼前發黑。

柳宜一手機連接上充電寶,等到開機那幾秒鐘裏,她手指發抖。

因為疼,也因為怕和絕望。

她覺得,宋錦英……是不會接她電話的。

但手機在掌心裏一震,她看到了宋錦英短信。

“嗯。”

一個字,卻猶如砸破黑色天空的巨石,明亮的金色光柱,從天際洞口裏洩下。柳宜一發着抖,狠狠吸了一口氣。

她活了。

閉了閉眼,忍住眼底的濕熱,她把手機遞給柳池鎮。

“爸,錦英答應參加我的二十歲生日宴會。”她說,“宴會之後,我滿二十,就能和她結婚了。”

柳宜一仰起臉,她想笑,又笑不出來。

能和宋錦英結婚,就意味着她再也不會被柳池鎮輕視,被柳宜雪欺辱;也意味着,她從此往後的餘生,都要仰靠着宋錦英的聲息喜怒度日。

柳池鎮拿過手機檢查短信,柳宜雪也擠過去看了一眼,懷疑說:“你怎麽保證這真的是宋總的電話?誰知道是不是你找人假冒的!”

柳宜一盯着地板,輕聲說:“那你就撥過去吧,看看接電話的人,到底是誰……”

柳池鎮猶豫的挑起眉,柳宜雪不相信這個一無是處的私生女真那麽有本事,指頭在屏幕上一按,號碼就撥了出去。

擴音。

“嘟——”

提示音響起,像是纏繞在人心上的繩子,響一聲緊一圈。

柳宜一屏住呼吸,手指緊握。

“喂?”電話那邊,響起了宋錦英低緩的聲音。

柳宜一喘了口氣,擡頭。

柳宜雪愣一下,立馬問:“是宋總嗎?”

頓了一秒,那邊道:“我是宋錦英。”

柳宜雪不信,還要說話,被柳池鎮狠狠一瞪,他記得宋錦英的聲音,确定無疑。柳池鎮連忙把手機遞還給柳宜一,示意她好好說話。

久久沒有聲音,那邊又傳來一聲喂。

柳宜一捏着手機,幹啞地咽了口口水:“錦、錦英,是……是我,一一。”

那邊停頓了會兒,傳來一聲輕笑,像是憑空生出的羽毛尖,劃過柳宜一震顫的心。

“怎麽?”她問。

柳宜一忽然感到眩暈,理智像是雲一樣輕飄地浮了起來,她迷糊地脫口說:“我生病了……”

沉默。

一秒,兩秒……理智回籠,柳宜一驚出了一背冷汗。

宋錦英怎麽會管她死活?她怎麽就忘了自己的位置?

“你在哪兒?”宋錦英問,聲音仍舊低緩,聽不出喜怒。

柳宜一又跌進眩暈裏:“啊?”

宋錦英道:“我來接你。”

“我、我……”柳宜一蜷起腳,膝蓋的疼和麻讓她清醒,“我在家。”

“好。”宋錦英說完,挂了電話。

柳宜一繼續盯着亮屏的手機,半響沒回過神。

這個電話打完,就等于是柳宜一在柳家人面前,證明了自己真的在和宋錦英戀愛。

柳池鎮沉着臉站在一旁,誤會一場,他很是抹不開面。

“哎,還跪着幹什麽……”楊敏适時的說着,伸手扶起柳宜一,“宋總不是一會就來了嗎?你趕緊收拾收拾。”

站直的瞬間,膝蓋傳來劇痛,柳宜一緊緊咬着牙忍着:“謝謝楊姨。”

“這有啥,我扶你上去……”楊敏和氣地說,“來。”

“不用,我自己可以。”柳宜一抽出自己的手,慢慢上樓,回房。

她往浴缸裏放水,坐在邊沿,脫鞋子看腳底的傷。

血已經幹了,黑紅狼藉一片,創口貼粘在傷口上,一撕就痛。

柳宜一用帕子沾上溫水,覆在傷口上,熱度和水汽刺得傷口生疼,她白着臉忍耐。

揭開軟化的創口貼,洗幹淨傷口,然後翹起一只腳泡澡。

洗過澡,身體溫暖了,疲憊和疼痛立即被放大,連着腳底的傷口也嚴重起來。她甚至不敢把左腳完全踩在地上。

踮着腳出去換衣服。

宋錦英又發了一條信息來:“二十分鐘後到,門口接你。”

柳宜一反複看了兩遍,猜測宋錦英沒有進柳家來坐坐的意思,于是迅速的去換衣服,簡單的塗了個素顏霜,描眉,戴假發。

“一一。”楊敏在門外溫聲喊,“宋總還有多久到?你給她說讓她在我們這裏吃個午飯。”

柳宜一隔着門道:“我說了,她拒絕了。她說要帶我去看病。”

門外沒聲了,隔了一陣,楊敏才又敲門說要進來。

柳宜一站起身,用力踩了踩受傷的左腳,狠心讓自己适應那劇痛,随後才步伐正常的去開門。

楊敏端了杯牛奶進來,笑呵呵地說:“膝蓋怎麽樣,好還嗎?”

柳宜一乖順說:“膝蓋沒事,我就是頭疼,可能有一點感冒了。”

楊敏擔憂道:“那可得好好吃藥。”

柳宜一:“嗯。”

楊敏又說:“既然宋總關心你,那你平時說話什麽的也要注意知道嗎?少在宋總面前抱怨不該抱怨的,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去惹宋總煩心。”

柳宜一道:“我明白,我不會在宋總面前亂說話的。”

“你明白就好。”楊敏把杯子放下,笑着說,“我聽說,你媽媽最近身體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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