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柳宜一的身份信息什麽也沒查到。

她沒買出遠門的票, 也沒登記什麽酒店，電話一直關機。

宋錦英從柳宜一的班級通訊錄裏找到施詩的電話，她見過施詩和柳宜一親密的樣子。

盯着號碼，宋錦英猶豫着要不要撥。

柳宜一今天出門, 關機，還撒謊說宋錦英知情——說明她今天的事情都是有預謀的。

說不定她現在就等着這個電話。

宋錦英摩挲着手機, 突然覺得自己此刻的模樣十分難看。

她想從各方面牢牢控制住柳宜一, 結果發現看似聽話的柳宜一, 其實根本沒有按着宋錦英的規劃走。

現在, 被牽着走的那個不是柳宜一，而是宋錦英她自己。

這一點讓宋錦英難受又憤怒，其程度甚至超過讓她失去原本囊中之物的巨額項目。

這不是失策，而是失敗。

宋錦英面無表情着盯向窗外, 但她視野裏什麽都不存在，只有反複的一件事。

這個電話, 打, 還是不打。

柳宜一不聽話，她完全可以把她換掉，或者用更直接的方式, 讓柳宜一變得聽話。但那樣就失去了意義。

宋錦英想要的，是心甘情願的臣服，那種用錢就能買來的聽話和乖順, 她見得太多了, 不僅膩, 而且厭煩。

柳宜一聽話的時候多可愛，那雙幹淨的眼裏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宋錦英會感覺到一種不同于職業場和優越生活帶來的滿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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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讓她放松惬意。

蘇秘書瞧着宋錦英沒有下一步動作，主動道：“老板，要不讓我來打這個電話？”

“不必。”宋錦英按亮手機，緩慢道，“我親自來。”

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撥號。

她已經在柳宜一身上費力這麽多心思了，如果不能按照最初的計劃獲得成功，那就是失敗，而這樣的失敗，宋錦英不允許，不接受。

不管柳宜一處于什麽樣的目的鬧了今天這一出，她都忍了。

唐紀的事情是意外事故，處理好就過去了。

嘟嘟——電話撥通。

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那邊響起施詩不确定并且帶着焦急的語氣：“依依？”

這語氣讓宋錦英停頓了兩秒，她迅速意識到柳宜一可能出了某些意外：“一一沒和你在一起。”

施詩道：“你是誰？”

宋錦英：“我是宋錦英，一一的妻子。”

施詩驚愕一瞬，預感不妙道：“依依還沒到家嗎？”

宋錦英道：“沒有。”

施詩急得站起又坐下，她一到家就開始給柳宜一打電話，但一直關機，手機不通，又沒回宋家。

“完了，那她肯定出事了！”

宋錦英語調沉冷：“什麽意思？”

施詩一股腦道：“我們今天去看電影的時候，有兩個混社會的男人來電影院堵我們，依依說那是她姐姐柳宜雪叫過來的人。依依和柳宜雪關系從小就不好，她以前念高中的時候沒少被柳宜雪整，那女人特別歹毒，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宋錦英捂着手機，對蘇秘書道：“去查柳宜雪。”

再拿起手機，她問：“你和一一什麽時候分開的？”

施詩焦急道：“已經半個多小時了，我們是在路口，就是國貿隧道前那個路口分開的，她說她會直接打車回家，還答應了要給我回電……”

“我知道了。”宋錦英打斷施詩不安的絮叨，“我會找到她的。

她挂了電話，推開車門去和蘇秘書換位置：“你下來，讓人從柳宜雪那裏查，我開車去路口。”

蘇秘書不敢讓：“可老板你喝了酒的……”

宋錦英不耐煩道：“你下來。”

蘇秘書固執不讓道：“老板，這個真的不行，我現在給休假的林助理打電話，您稍微再等等。”

宋錦英冷眼盯着蘇秘書，蘇秘書頂着壓力道：“老板，您冷靜一下……”

冷靜兩個字讓宋錦英猛然一醒，她的确有些失控。

用力摔上車門，宋錦英幾步走到路邊，點了一支煙，用力地抽。

冷風吹來，剛才的沖動消下去，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起來，宋錦英用指頭按住。那些糟糕的情緒仍舊在身體膨脹發酵，讓她情緒暴躁。

或許真的是喝多了酒，她狀态完全不正常了。

沒多久，蘇秘書處理好查柳宜雪的事，開車門下來，安慰說：“說不定柳小姐在外面逛着玩呢，柳池鎮被警告過兩次，他絕對不敢再動柳小姐的。”

宋錦英把煙頭在垃圾桶上摁熄，沒說話。

蘇秘書又說：“而且柳小姐機靈，不會那麽輕易出事的。”

宋錦英不回蘇秘書的話，回身上車，吩咐道：“開去國貿隧道。”

蘇秘書又上車，啓動引擎。

半途中柳池鎮就主動給蘇秘書打過來電話，發誓保證說柳宜一人不再他那裏，他沒有叫過什麽人去動柳宜一。

蘇秘書冷聲道：“可我們查出來，柳宜雪找過人去電影院堵柳小姐，這個事情，你們怎麽解釋？”

柳池鎮道：“這個……這個的确是有，但不也沒堵到人嗎？而且我已經及時教訓柳宜雪了，讓她把人撤走了！蘇秘書，求你去和宋總說說好話，別搞我們了。”

蘇秘書沒回答，她詢問宋錦英的意思。

宋錦英不耐煩地皺眉，蘇秘書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挂了柳池鎮電話。

柳池鎮又打了兩個，通通被挂掉。

車子恢複安靜，宋錦英臉色仍舊陰沉，蘇秘書更是不敢輕易出聲。

柳宜一的信息查不到，柳池鎮那裏沒有人，施詩那裏也沒有人，那她還能去哪裏？

年知青哪兒嗎？

宋錦英開始考慮想讓人去找搬走了的年知青……

快開到隧道之際，林助理來了一個電話：“剛剛有了消息，柳小姐在XX酒店辦理了登記入住，房間號2408，因為酒店的系統問題，柳小姐早在半個多小時前就已經入住，但三分鐘前才錄入系統。”

宋錦英眼眸一擡，蘇秘書跟着道：“那酒店就在前面，隧道路口那兒。”

她闖紅燈加速開過去，車子直接橫停在酒店門口，宋錦英大步下車，蘇秘書看酒店人不多，沒管車，追上宋錦英進酒店。

直奔電梯，上24樓。

宋錦英步伐飛快，到了2408，頓也不頓，擡手就敲。

漫長幾秒後，裏面小心翼翼響起一聲：“誰？”

是柳宜一的聲音沒錯。

宋錦英不回話，指節叩叩砸響門扉。

裏面同時沒了動靜，門也遲遲不開。

最後還是蘇秘書道：“柳小姐，我是蘇秘書，麻煩您開一下門好嗎？”

柳宜一貼在門板上，不确定自己聽見的：“你說你是誰？”

蘇秘書道：“我是蘇玉佳秘書。”

柳宜一這次确定自己沒聽錯了，可她更不敢相信。

蘇秘書來這裏找她幹什麽？

宋錦英讓她來的？為什麽？

“柳小姐，開一下門好嗎？”蘇秘書耐心地催。

柳宜一咬咬唇，開門。

門拉開以後，柳宜一才看到蘇秘書旁邊還有一個人，宋錦英！

柳宜一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揮手就摔門。

宋錦英一掌抵住門板，堪堪剩下一條縫。

柳宜一自認為力氣不算小了，硬是沒能把那條縫給推下去。

“柳宜一，你開門。”宋錦英出聲，聲音出奇的鎮定。

柳宜一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可能要完蛋，她不想開門，不想面對宋錦英。

宋錦英又說了一遍：“柳宜一，你開門。”

柳宜一手指一松，讓開了門，往後退了幾步。

宋錦英推開門，臉色平靜得瘆人，她沒走進去，就站在門口說：“你出來。”

她越是這樣鎮定冷靜，柳宜一心裏就越是虛得厲害，總覺得宋錦英把什麽都看破了。

摘掉的戒指，關機的手機，故意的夜不歸宿……

“我……”她想找個理由讓自己不回去，“我和朋友有約，我們今晚要……吃火鍋。”

宋錦英道：“我聯系過施詩，她因為擔心你，把你們今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我。柳家的人正在外面找你，這裏不安全，你跟我回去。”

柳宜一徹底啞口。

宋錦英口氣平靜：“你現在出來。”

柳宜一低下眼睛，只能乖乖走出去。

蘇秘書在前面帶路，柳宜一走中間，宋錦英在背後。

柳宜一如芒在背，手腳僵硬，又亂又懵。

她的确是故意想讓宋錦英聯系不到她然後心慌，但她沒想到宋錦英會這麽快找過來，還看起來……特別生氣。

本能的危機意識讓柳宜一顧不得什麽愛情不愛情，她現在只想趕緊把這個冷臉的宋錦英哄過去。

車子還停在酒店門口，大堂經理和一個服務員站在門口，正找車主挪車讓位置。

蘇秘書連忙幾步過去道歉解釋，把車先開出去，柳宜一和宋錦英兩人步行到公路邊再上車。

宋錦英一路也不說話，只有高跟鞋聲步步緊跟着柳宜一。

柳宜一心虛地回頭看了眼宋錦英的臉色，她冷淡平靜，還睨了一眼柳宜一。

柳宜一想說點什麽：“我……”

宋錦英靜默地看着她。

柳宜一卡殼，幾秒後道：“你這幾天不是忙嗎？”

宋錦英道：“的确很忙。”

而你還給我添亂——這是柳宜一聽出來言外之意。

她默默閉嘴，走到車前，上車。

宋錦英從另一邊上，啪地摔上車門，柳宜一縮了縮腿，又偷瞥一眼宋錦英。

宋錦英側臉，沒看她，連暖色的車頂燈都蓋不住她臉上的冷色。

柳宜一坐立不安，宋錦英好像是真的很生氣。

車子安靜的往小院開去。

中途宋錦英接了一個電話，似乎是某個宴會的主人，詢問宋錦英怎麽突然不過去了，宋錦英耐心解釋理由，說自己有突發情況。

柳宜一盯着自己的手，原來宋錦英是推了應酬過來找她的……

電話打完，車裏繼續安靜。

之前柳宜一和宋錦英也這樣全程不說話過，但這一次比之前讓柳宜一難受更多，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讓柳宜一時刻提心吊膽。

電話又一響，宋錦英瞧了眼來電人，忽而轉頭看向柳宜一。

柳宜一渾身緊繃，忐忑地瞅過去：“怎麽了？”

宋錦英沒回答柳宜一，而是接通，溫聲道：“施詩……找到了，她在我身邊……沒事的，謝謝你關心。”

挂了電話，宋錦英繼續沉默。

柳宜一捏着手指，試圖解釋：“我就是出來玩一天，沒想到你會這麽……這麽擔心。”

蘇秘書在前面道：“聯系不到您的時候，老板真的是被吓壞了，又聽說柳宜雪在找您，老板更是擔心得不了，還差點酒駕開車去找您了呢。”

柳宜一震驚。

酒駕？宋錦英會是這麽沖動的人嗎？

她從來都是鎮定自若的，柳宜一想象不出來，也不能真的相信宋錦英會失控。

她頂多就是生氣。

柳宜一垂着臉，識時務道：“對不起……”

“你戒指呢？”宋錦英終于和她說話。

柳宜一蜷起手指，心虛得冒汗：“家裏。”

宋錦英點點頭，竟然就這樣沒再問了。

柳宜一心懸在嗓子眼下不去，坐如針氈，等車子停在小院裏，她下車踩地的一瞬間，手腳僵硬地不像是自己的。

宋錦英回頭看了她一眼，進屋。

柳宜一在原地踟蹰，不敢跟過去。

蘇秘書坐在車裏，降下車窗小聲說：“柳小姐，您一會好好給老板道歉，她吃軟，實在不行您就哭，等老板氣消就好了。”

柳宜一猶豫很久，還是低聲悄悄問：“那個……哭真的有用嗎？”

蘇秘書失笑：“有的，只要您多示弱，老板就不會很嚴厲的對您。”

柳宜一點點頭，鼓起勇氣進屋。

實在不行，那她就哭吧，正好心裏還委屈着呢。

蓉姨也在客廳裏，急忙過來問柳宜一怎麽手機一直關機，聯系不到人，她擔心得不得了。

手機不充電的事情，柳宜一後悔不疊。

早知道就因為電話打不通就會鬧這麽大，她怎麽也不會那樣任性。

“抱歉蓉姨，讓你擔心了。”

蓉姨道：“我沒事，可我看剛剛大小姐回來的臉色……”

說起這個柳宜一就想哭。

樓上，已經進屋的宋錦英忽然又折到走廊上，居高臨下的瞧着柳宜一和蓉姨。

蓉姨立即說：“小小姐快上樓吧，一會大小姐等久了，更不高興了。”

柳宜一擡頭，宋錦英眸光淡淡掃過，回身進屋。

柳宜一深吸一口氣，上樓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