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安祈向來狠心, 對自己狠, 對別人也狠。15歲那年和林汐告別, 就當真再也沒和她聯系過，一個人在異國再怎麽想她, 再怎麽想家，也只是自己躲在被窩裏流淚, 半點不讓人發覺。
程安祈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既然她不是良人，何必耽誤他人。她有自覺，自己這樣的情況, 愛不得人。
林汐先前還會給她發短信，後來時間太長了，漸漸的只成了最簡單的群發節日問候, 兩個人如同最普通的同學，保持着疏遠的聯系。
十年了吧。已經十年, 沒聽過她的聲音了。程安祈一只手不自覺收緊, 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溫柔如水：“看來你還存着我的號碼哎。”
程安祈甚至還可以想象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模樣，擡頭望着天空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嗯, 有什麽事嗎？”
“今年不是十周年嘛, 班上同學說聚一聚，我之前在電視裏看到你回國了，就想問問你，這個月26號有空嗎？”
林汐的聲音就像程安祈曾設想過的, 溫柔成熟，聊天的語氣就像跟從未斷過聯系的好朋友。程安祈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心裏對林汐的愧疚因為她這樣溫柔、不計前嫌的模樣愈發濃烈。
“26號......我可能會有事......”
“我知道你挺忙的，不過這次也難得，其他同學都說來，你要是有空的話來玩玩吧，大家挺想你的，之前聚會老提你。”
“嗯......好，我确定了給你回消息。”程安祈心裏五味雜陳，難得沒了主意。
“安安，我10月要結婚了。”
“是嗎？恭喜你。”程安祈微微笑起來，問她：“是你喜歡的人，對嗎？”
“嗯，是我第二個喜歡的人。”林汐莞爾，嘆息道：“安安，我們已經過去很久了，就不要再躲着我了，以前不是說不管怎樣都是朋友嗎？”
程安祈半點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她不忍心對林汐撒謊，只能笑嘆一聲：“是很久了，好，我不會再躲着你了。”
“那好，我不打擾你了，有空再聯系，晚安。”
Advertisement
“嗯，晚安。”程安祈溫柔笑起來，向她道謝：“汐汐，謝謝你。”謝謝你原諒我對你的傷害，謝謝你不怪我，謝謝你懂我。
——
任羽西蹲在陽臺角落，只聽見程安祈的回答，大概猜出對方26號要約程老師，別的什麽也聽不出來。只是最後那句“汐汐”，讓她不知怎麽覺得有些難過。她覺得，程老師原先說不叫她Cici是因為她大名好聽，可是現在想想，總覺得是她不想聽起來和“汐汐”一樣。
那邊沒了動靜，任羽西又小心翼翼挪回屋子，林宥出來便見她皺着臉坐在沙發上悶悶不樂，林宥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問她：“我就洗了個澡，半小時你就犯錯誤了？”
“嗯，犯錯誤了......”任羽西無助看向她：“我覺得我瘋了，剛剛居然跑去偷聽程老師打電話......”
“什麽？”林宥大吃一驚，看怪物似的打量她：“我也覺得你瘋了，怎麽了就要去偷聽人家電話，讓叔叔阿姨知道非得揍你一頓。”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好奇啦！煩死了！也沒聽到什麽東西！”沒得到什麽信息不說，還讓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林宥仔細思考一番，心裏有了猜測，只能安撫她：“好了沒事，下次我們不幹了就行，你自我懲罰一下，今晚上不做完一張數學卷子不準睡覺，之後一個星期都要跟我去健身房。”
“行，我做卷子去了。”任羽西滿面憂愁，嘆息一聲回了房間。
知道任羽西回學校參加期末考後，全國各地粉絲紛紛給她寄了不少習題到公司，任羽西随手拿了一本開始做，可看着看着心思總是忍不住飄到程安祈身上去。仔細想想，她對程安祈知之甚少，連一些喜好都只是推測出來，兩個人在一起聊聊天，也是她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任羽西覺得程安祈身上就想籠了一層濃濃的霧，外面的人什麽都看不見，反而愈發好奇。
她滿腦子的程安祈，哪裏還有心思分給數學，好不容易把會做的做完，想看看答案解析，往後一番卻沒找到。粉絲的禮物都是原封不動直接搬到宿舍的，也不存在丢了的情況，任羽西原本就憂愁的心愈發委屈，拍了照發微博控訴：“是哪位小翅膀給我卷子不給我答案！快把答案交出來！柚子說了今晚上不寫完不準睡覺嗚嗚嗚嗚嗚嗚[大哭]”
高中粉絲紛紛開始翻自己的習題想看看有沒有同款，學霸們留下一句“寶貝等我！”，拿起筆瘋狂演算，更多的是誇獎她努力，要向她學習。
“玩手機玩到現在的我自慚形穢......明天一定好好學習！”
“寶貝好辛苦，要早點休息呀！”
“柚子好嚴格哈哈哈哈哈哈，心疼孩子！這誰寄的！快出來挨打！”
“天哪這是什麽仙女，長得好看唱歌好聽跳舞好看還努力學習，媽媽愛你！”
“學霸快來！你們的速度決定女兒的睡覺時間！沖鴨！”
不多時，評論就多了許多貼圖計算過程，更有找到了同款試卷的學霸曬出了自己的卷子：“寶貝看我！先看看我大題的計算步驟！看完了睡覺！我這就去給你寫錯題的解析！明早再來看我！”
圖片裏全是紅色小勾勾，最上面赫然一個“149”，只是在最後一問扣了一分，翅膀們紛紛膜拜學霸，将學霸撈成了熱評第一。
任羽西發完就後悔了，可是删也不好，煩悶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哼道：“都怪程老師！”
話是這麽說，答案還是要對，任羽西看完卷子，只慶幸自己還有110分，不然真的是丢臉......不過她的粉絲真的厲害！小姑娘帶着學生對學霸的崇拜，親自點贊回複了熱評第一：“膜拜學神！學神快睡覺吧！我有不懂的再問！”
學神沒回複她，估計忙着寫解析，任羽西有些愧疚，又給她發了私信。
淩晨1點寫完所有解析的學神打開微博見小紅圈上可怕的數字，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再看到任羽西的評論點贊和私信之後，幹脆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瘋狂回複了一串啊，将解析拍了照發給她，不忘在先前的評論裏又貼一份，生怕任羽西看不到她的解析。
——
任羽西睡覺前還惦記着給她寫解析的學神，一睜開眼睛就摸手機，點開熱評第一一瞧，第一回 複的她自己，接着便是程安祈，程老師誇她粉絲：“字不錯。”
呵，女人！居然誇別人！任羽西氣呼呼回複她：“我會練字的！！！”
微博回複還不夠，任羽西還戳開了程安祈的微信：“我有在練字的！你等着！”
早起正在喝咖啡的程安祈啞然失笑，發了語音問：“上次說不好看你生氣，這回我說好看，你這個小朋友怎麽還生氣？”
任羽西一想，好像沒毛病，她生什麽氣呢？小朋友深呼吸幾次，回複她：“我沒有生氣，我的感嘆號是表示強調[微笑]”。呵，我就生氣，你管我！
氣鼓鼓的小朋友再次打開微博，收到了程安祈的回複：“今天開始每天微博打卡吧。”
“......算你狠！”
任羽西正在氣頭上，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回複她：“打就打，誰怕誰！[微笑][微笑][微笑]”。
回複完，她越想越生氣，生氣着還委屈，一切都怪程老師！
“啊！程安祈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而小妖精程安祈此刻正在門口，将她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笑了一會兒才收住表情，敲敲門推門進去，似笑非笑看着她：“嗯？你剛剛說什麽？”
任羽西被她吓得差點從床上蹿起來，表情頓時僵住，愣了兩秒後決定學鴕鳥裝死，迅速縮進被子裏。
程安祈上前揉了揉她，笑道：“躲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昨晚上沒睡好，困！”
“我數三下，你再不出來，禮物就沒有了。”
“一，二......”
三還沒出口，鴕鳥便鑽了出來，滿眼哀怨看着她。
“好了，我又沒招惹你，這只筆送給你。”
任羽西噘着嘴小聲嘟囔：“你就是惹我了......”要不是你，人家也不會偷聽電話，也不會心情不好，也不會大晚上的被罰做卷子，也不會發微博，也不會讓粉絲辛苦做題讓黑粉笑話成績不好，也不會以後每天都要微博打卡練字......
程安祈沒聽清她的念叨，莞爾将手上那只筆遞過去，好心情哄道：“給你，我看你觊觎它很久了。”
鋼筆外殼像是白玉的模樣，周身散落有金色點點，很是好看。
程安祈不光辦公室裏有不少鋼筆，書房裏也擺滿了鋼筆，安陽曾笑說全世界好看的鋼筆程安祈都有，任羽西之前準備期末考試，去問她題目時進過書房，對桌上這一只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沒想到被她發現了。
“這只筆叫雪椿，”程安祈笑着給她順了順毛，眼神寵溺溫柔：“這是獎勵，小朋友，表現還不錯。”
她這樣的眼神讓任羽西的耳朵紅了起來，再生不起任何氣。她認識程安祈這麽久，見多了程老師兇巴巴訓人、冷漠吐槽的模樣，從沒見她對誰這般溫和。
程老師笑起來真好看，像是一場大雨過後穿破雲層的陽光，讓人心馳神往。她的眼神如此專注，似乎全世界只剩了她們兩人，她就是她眼中的唯一。
任羽西忽然覺得，她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