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程安祈明白, 她此刻對任羽西表現出越多的關心, 對她而言就越危險。自己的母親顯然認定兩人的關系不同尋常, 叫她們一起來吃飯也是為了試探。程安祈別無他法，只能裝作毫不在意, 跟任羽西換了座位，在背對衆人的瞬間給她做口型示意：“別露餡”。
任羽西明白她的意思, 是不要讓程鴻發現她們互相喜歡這個事實, 小朋友頂着身邊巨大的壓力飛速在腦子裏将事情過了好幾圈，拿出自己最精湛的演技，表現得如同世界上最乖巧的孩子。
程安祈一邊和一堆中年男子打太極, 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一邊留心着任羽西和程鴻的談話，見她還算應付的下來, 這才稍微放下了心。
本來有程鴻壓着，其他人也不怎麽敢将傳統酒桌文化勸酒那一套拿出來給程安祈用, 偏偏程鴻有心要讓她們露餡, 讓程安祈挨個給長輩敬酒，一輪下來程安祈自己就喝掉了半瓶紅酒，他們喝得高興, 愈發沒有顧忌, 沒過多久就幹掉了幾瓶紅酒。
任羽西知道程安祈酒量好，可再好的酒量也經不起這麽折騰，眼看着從來沒顯露過多醉意的她此刻緋紅的臉龐，任羽西心疼着, 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給程安祈夾菜，讓她多少能墊墊，不至于醉的太快。
“程總果然痛快，來，我敬你！”中年男子拿着紅酒杯像是喝白酒一樣一幹二淨，泛着油光的臉龐帶着令人不快的笑容，問程安祈：“下周六我生日，約了不少朋友在家聚一聚，不知道程總有沒有功夫賞臉？小姑娘也一起帶過去，多認識些朋友總有好處嘛！”
程安祈将杯中所剩不多的紅酒喝完，拿起手帕擦擦嘴角，趁機将酒液吐掉，帶着幾分歉意道：“下周五我要帶她們出國一趟，得四五天才能回來，真不巧，我先預祝您生日快樂，下回有空再登門拜訪，”說着，她示意任羽西：“Cici，來提前給李總送個祝福，以後還要靠幾位叔伯多多關照。”
任羽西乖巧笑着端起自己的飲料送祝福，內心的白眼已經快翻上天了：這群老男人就知道灌程老師酒！
程鴻對外并不像她對程安祈那樣冷冰冰的，臉上看似溫和的笑容卻總讓任羽西感覺心裏發毛，不由自主聯想到笑裏藏刀的壞人。
“Cici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啊？”
“十八了，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呢，程老師要求我們好好工作，至少兩年內不準談戀愛。”
“別聽她的，該談就談，不然像她到現在還沒有男朋友，我還得拜托這些叔叔伯伯們給她介紹對象，Cici喜歡什麽樣的男生？也可以幫着介紹介紹。”
“謝謝您，我還小呢，現在比較想專注事業。”
兩人說話間，席上的紅酒杯已經被撤了下去，換成了白酒，她從來沒有親自經歷過這樣的酒席，看着都覺得暈，程安祈還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任羽西心疼不已，卻別無他法，在這裏，她們兩個只是任人宰割的對象。
任羽西從未見程安祈在誰面前擺出過這樣低的姿态，可她也明白，這裏的人只要跺跺腳，她們安穩的日子就會掀起波浪，程安祈和安陽再強大，也沒有能到跟這些資本和權勢碰撞的地步。
年紀比她父親還要大的男人用看獵物一般的眼光看着她讓任羽西十分不快，她能感受到程安祈在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卻也心疼，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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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挨到結束，程安祈撐着桌子勉強站起身，帶着得體的微笑将衆人送出包廂後便踉踉跄跄進了衛生間，跪在馬桶邊摳喉嚨，強迫自己吐出來。任羽西心疼的眼淚都要出來，連忙問服務員要來溫水，輕柔地為她撫着後背，問：“程老師你怎麽樣？”
吐完後接過溫水漱了口，程安祈依靠着任羽西勉強走回包間靠在沙發上，有些口齒不清讓她給助理打電話來接兩人回家，勉強笑笑，無力拉住她的手說：“沒事......別擔心......”
任羽西眼睛紅了一圈，忙給助理和司機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又找服務員要了蜂蜜水一口一口喂給她。知道有她在，程安祈終于放松了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沉沉睡去。
司機和助理趕到時都被吓了一跳，幾個人費了好大力氣才将程安祈弄回家，安陽還沒回來，任羽西剛打發走助理，躺在床上的程安祈又爬進了衛生間吐的天昏地暗。任羽西費了好大力氣才又将她弄回床上，給她卸妝換睡衣，除了心疼之外半點別的心思也沒有。
程安祈終于清醒了一些，靠在她的懷裏喝完熱水，側身抱住她的腰，聲音還有些迷糊，說：“抱歉，讓你有了一段糟糕的回憶......”
任羽西含着眼淚搖搖頭，溫柔撫摸着她的頭發，心疼道：“不要道歉，又不是你的錯......”
程安祈察覺到她聲音中的哽咽，擡起頭見小朋友在抹眼淚，心疼拉過她的手吻了吻，哄道：“別怕，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不怕，”任羽西搖搖頭，不顧程安祈身上的酒氣，鑽進她的懷裏，悶聲悶氣道：“我相信你的，我不害怕。”
她只是心疼，同時自責，怪自己為什麽不能變得有能力一點，就不至于要讓程安祈受這樣的委屈。
程安祈在她的懷抱中很快睡去，任羽西感受着她平穩的呼吸聲，想起先前的那些場景，委屈的止不住眼淚。她自己沒什麽委屈，程安祈全部替她扛下了，她替程安祈委屈。她那樣一個高傲的人，本不該受這樣的對待。在任羽西心裏，程安祈是高高在上的王，只适合被人仰望，沒有誰能忍受自己高貴的王被一群雜碎踩在腳下。
安陽回到家，被一片狼藉吓了一大跳，任羽西紅着眼睛向她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安陽看着自己妹妹深沉的睡顏心疼不已，她無奈嘆息一聲，溫柔摸了摸她的頭發，小聲道：“辛苦了，我的寶貝。”
她拉着任羽西從房間退出，寬慰道：“今天的事情你別太上心，實在太意外了，你今天表現應該不錯，不然那位不會讓你們倆安然回來的，別擔心，起碼暫時不會有問題的。”
任羽西撇撇嘴，嘟囔說：“哪有她那樣當媽的，就蹿騰一群人灌她酒......一個母親怎麽可以這樣對自己的孩子呢，太不可思議了，程老師明明這麽優秀這麽好，她為什麽不能對她好一點呢......”
又想起以前聽說程鴻的種種事跡。任羽西愈發心疼，才止住不久的眼淚又冒了出來，癟着嘴說：“她不疼程老師，我會疼程老師的，我的爸爸媽媽也喜歡程老師，媽媽跟我說過，我要是跟程老師在一起，她也會把程老師當成親女兒一樣疼的......”
安陽被她的一番話弄得紅了眼，欣慰抱了抱她，帶着感激道：“好孩子，謝謝你，她其實是一個太溫柔的人，害怕別人受傷，也容易受傷，只是對外一直把自己武裝得很好，有時候會顯得很氣人，你多給她一些耐心好嗎？我保證，她是值得愛的。”
任羽西點點頭，語氣堅定：“我知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不跟她生氣了......”
經歷了這一回，她先前有再大的氣，也在程安祈為她喝的那一杯杯酒中消除了。
林宥從助理那裏得到消息，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任羽西和安陽正好聊完，想着小朋友趕行程又遭遇了這一出，兩人十分體貼讓她先回去洗漱休息，收拾屋子的事情留給她倆來。任羽西實在累的夠嗆，也不跟兩人客氣，跑進程安祈房間跟熟睡的她說了晚安後才回另一邊。
安陽笑看着她的背影，說道：“年輕人談戀愛就是好，真甜。”
林宥将掉在地上的抱枕放回沙發，對安陽說：“安老師你歇着吧，我來收拾，今天行程挺辛苦的。”
安陽在沙發上坐下，可憐兮兮看着她，說：“是好累，我好辛苦的，回來還知道被別人欺負，好慘哦。”
安陽的裝可憐不同于任羽西小朋友似的撒嬌，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勾的林宥心裏癢癢的，她忍下不尋常的感覺，走過去問她：“那我給你按摩一下？很舒服的。”
安陽癟癟嘴，依然慘兮兮看着她，委屈搖搖頭。
林宥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問：“那要怎麽辦呢？”
安陽張開雙手：“要抱抱。”
幾乎沒有絲毫猶豫，林宥便蹲下将她抱在懷裏，感受着清新甜美的氣息與柔軟的觸感，她不由自主閉上眼睛，微微收緊雙手，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安陽這個女人真的随時随地要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