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秋一整天都處于飄在空中的狀态,腳踩不到地讓他很是惶恐,陳家別墅的面積很大,他逛了好一會才逛完,接着就是被帶去房間收拾行李,他以前住的房子也不差,但僅僅是他的房間,就比之前房子的客廳還要大,陳秋的行李就那麽點,房間填不到十分之一,空蕩蕩的,他是個不合格的住客,像是随時都會被人掃地出門。
他不敢出去亂走,只好在自己的房間待着,接近飯點,他的房門被人敲響,很有規律的兩輕一重,繼而傳來有些陌生的聲音,“哥哥,你在裏面嗎,吃飯了。”
竟然是陳遇珩,陳秋立馬從床上站了起來,怕陳遇珩久等,兩步并做一步去開門。
門外确實是陳遇珩,還穿着下午的家居服,見到陳秋微微笑着,陳秋因着他的笑容消除了些不安,也對陳遇珩笑笑,小聲說,“謝謝。”
“謝什麽?”陳遇珩讓開了點位置讓陳秋出來,繼續說道,“爸爸和我說過你。”
陳秋一陣緊張。
“爸爸說你很乖巧聽話,讓我不要欺負你。”陳遇珩說着莫名的輕輕笑了聲。
陳秋有點尴尬,只好跟着笑,乖巧聽話?很難想象這是陳步世對他的評價,明明看他一眼都嫌多,想來大人再怎麽表現出不喜,也不會将真正的想法透露給孩子。
陳秋還有點不認路,亦步亦趨跟着陳遇珩,兩人都沒有說話,是陳遇珩先打破的沉寂,“其實我從小到大都想有一個哥哥,所以你來,我很開心。”
陳秋怔住,不可置信的去看陳遇珩,可陳遇珩側着臉,他無法看到陳遇珩的眼神,但陳遇珩的口氣真誠,他很快就相信了,一時之間又緊張又開心,忍不住接話,“真的嗎?”
陳遇珩卻沒有回答了,陳秋尴尬不已,以為自己是會錯意,半晌,才聽見陳遇珩低低的确認的回答,“真的。”
陳秋欣喜若狂,連音色都染上點雀躍,“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
“怎麽會?”陳遇珩轉過頭來笑笑的看着他,他将陳秋的表情收納眼底,唇角的笑容越來越深,“我高興都來不及。”
陳秋完全放下心來了,他真誠得甚至有點傻氣的對着陳遇珩笑,小心翼翼的提要求,“那我以後能叫你小珩嗎?”
話落,陳遇珩狠狠的擰了下眉,“不能。”
陳秋心裏一驚,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探出的軟肉又縮回殼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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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遇珩卻沒有半點吓到陳秋的覺悟,不到三秒,抿着嘴笑起來說,“哥哥真好騙,可以的,遇珩、小珩,或者是弟弟,哥哥想怎麽喊我都行。”
陳秋愣了下,随即笑開,他別的優點沒有,唯一繼承了陳步世和張婷的長相,這樣一笑,眼睛彎彎,很是讨人喜歡,陳遇珩靜靜的看着他天真的笑容,唇角的弧度僵硬了下,很快又融化開來。
陳步世和張婷已經在樓下等着了,見兄弟二人并肩從樓梯上走下來,陳步世有點訝異的樣子,張婷擺出一副慈母的樣子,連忙站起來張羅,“小秋,遇珩,快過來吃飯。”
陳秋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尴尬,見到陳步世更是不安,陳遇珩比他大方多了,走過去坐下,還給他拉開了椅子,陳秋喊了聲爸爸才敢坐下。
吃飯的過程很安靜,陳秋壓抑得不行,味同嚼蠟,張婷時不時給陳步世夾菜,打開了話匣子,“步世,小秋的轉學手續辦得怎麽樣了?”
她的兒子現在是陳家的大少爺,自然讀的也不能是以前的普通學校。
陳秋早早知道自己要轉學,此時倒是沒什麽反應,橫豎他的反對也沒什麽用就是了。
陳步世還沒說話,陳遇珩先接話了,“爸,讓哥哥轉到我們班吧,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陳秋又詫異又感動,他和陳遇珩認識不過一個下午,陳遇珩就處處為他着想,這是他沒有想到他,他看着陳遇珩,自然沒有看到陳步世皺起來的眉頭。
張婷也急忙說,“這樣好,平時小秋也能和遇珩一塊去上學。”
陳步世沉默了一會,沉沉的嗯了聲。
因着這件事,陳秋高興得菜都吃出味道來了,他現在相信陳遇珩是真心把自己當哥哥看待,既然這樣,他也得拿出當哥哥的樣子來才行。
陳秋沒有認床的習慣,但來到陌生的環境,還是不習慣得睡不着覺,恰好以前的好友李連回給他發信息,兩人就聊了起來。
李連回是陳秋的發小,兩人小學就認識了,初中高中都讀的一個學校,要不是陳秋認祖歸宗,現在他們還在同一所學校。
他把所見所聞都告訴了李連回,又說陳遇珩對他很好,李連回聽了也覺得很詫異,說自己想象不到一個人這麽快就能接受父親養在外面的私生子,其實陳秋也覺得奇怪,但陳遇珩表現的态度确實很友好,他不願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好替陳遇珩說好話,又說自己一定會小心行事,李連回這才放心。
和李連回結束聊天已經快一點,忙活了一天,緊張的心情一松懈,陳秋很快就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別墅的另一個房間還敞亮着。
陳遇珩站在十環靶子前,手上漫不經心的把玩着飛镖,一手接着電話,燈光很是明亮,他卻仿佛隐入了黑暗裏似的,眼神默然的盯着圓心,音色沒什麽起伏的和人打電話,“你不是最喜歡玩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嗎?”
“他?別玩出人命就好,我爸不會管的。”
那邊的笑聲顯得很沒心沒肺,“不是吧,人家才剛來,就給人家那麽大的禮不好吧,說到底,他還是你哥哥呢。”
哥哥兩個字刺激了陳遇珩的神經,他擡起頭,用力将手上的飛镖擲出去,正中紅心,才慢悠悠的道,“正是哥哥,才得玩點不一樣的。”
笑聲停了停,接着說,“是你說的啊,那我就放開手腳玩兒了,別到時候後悔。”
陳遇珩淡淡的嗯了聲。
挂斷電話,他攤開了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手心被飛镖刺到了,正有鮮紅的血流出來,他呼吸漸急,仿佛又看到了漫天的血光在他眼前流淌,刺激得他腦袋像被針紮一樣的疼,陳遇珩強撐着走到床前找出藥瓶,沒有就水幹咽下去,平時能抑制他情緒的藥物此時卻突然失去了效力,他只覺得顱內像是有把錘子在破開他的頭骨,疼得他眼暈耳鳴,下一秒,他暴躁得狠狠伸手把床頭燈揚了下去,然後喘着粗氣癱坐在床邊。
眼前浮現一張真誠的笑臉,頭痛得就像要炸裂開來。
憑什麽在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後還能假裝若無其事,憑什麽還能那樣的笑?
哥哥,多麽諷刺的稱呼啊?
陳遇珩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緩解疼痛,攤開手心,見到血色,眼睛也仿佛被染紅——是你自己撞上門來的,怪不得我。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