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換而言之,路明非要麽雙臂下垂踩節拍,要麽幹站着雙臂優雅地擺動。

無論怎樣想起來都很不美觀。

路明非所以能堅持下來,是因為那場集體舞他的舞伴是陳雯雯。

但是在女孩的控制和眼神暗示下,他居然立刻就跟上了節奏,所有動作像是刻在他的腦海裏,胳膊怎麽放,腳下怎麽走,根本不必思考,只要他放松心情跟随這位舞蹈女王殿下的指示。他們的舞蹈奔放自如,像是配合演練了多年,銀色的舞裙飛揚起來,折射光影缭亂。

“你……好,你叫什麽名字?”路明非猶豫着問。

“Zero。”女孩帶着些微的俄語口音。

“不該是……什麽什麽娃或者什麽什麽娜麽?Zero是英語吧?零?”

“也是俄語單詞,是‘零’,我沒有正式的名字,他們給我的編號是‘0’。”女孩淡淡地說,“你可以叫我零。”

“零?”路明非沒話找話,“這首曲子好熟啊。”

“Por Una Cabeza,中文名《只差一步》,阿根廷探戈舞王卡洛斯·加德爾的作品,看過《聞香識女人》麽?”

路明非搖搖頭。

“《辛德勒的名單》呢?”

“看過看過,得過奧斯拉獎嘞,這個沒看過說出去就有點丢人了。”路明非說完就後悔了,有這麽個俄羅斯小女王似的女孩旋轉切入舞池請他跳舞,他就該擺出一副中國皇帝的派頭來才應付得過,怎麽說兩句話就透出一股土氣來呢?

“裏面有這首曲子作為配樂,這是首高貴的曲子,傲視一切。”零直視路明非的眼睛,聲音毫無起伏。

“你什麽意思啊?”路明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他不知道零為什麽要用這種辦法來救他,雖然他構思過,但是主角應該是正和恺撒起舞的諾諾。

大概是覺得自己太窘了所以仗義援手吧?路明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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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任何意思。”零說。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我又不傻。我覺得恺撒是故意冷落我們要我們丢人的吧?他把我們請到這裏來,晾在一邊,告訴我們他根本不在意我們。無論是我現在跑去抱楚子航的大腿還是奇蘭的小腿,他都完全不會介意。看我們搶飯吃,看我們很窘地跳舞。”路明非嘆氣,“想來恺撒兄英雄好漢,還有漂亮女友,為什麽要注意廢柴呢?只是我自己這幾天走狗屎運……以為自己不是廢柴而已……”

“你不用對我解釋這件事,我說過我沒有任何意思。”零打斷了他。

“是麽?”路明非又窘迫起來,“我還以為……”

“我只是喜歡跳舞而已,我帶了舞鞋來。”

“可為什麽找上我?”

“別人都有舞伴。”

“那你為什麽不跟芬格爾跳?他跳得比我好。”路明非覺得零的理由實在牽強,因為喜歡跳舞所以要像一把銀刀似的斬開人群來拉住自己的手?難道零就是傳說中救人于水火卻從不居功的女英雄?

“芬格爾個子太高,身高不搭配。”零振振有詞。

無話可說,只能繼續跳舞。

“曲終,我将旋轉3600度,拉住我的手!”零女王般下令。

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照做。終曲的餘音中,別的女孩都靜止下來,零卻沒有,她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開始了旋轉,裙擺飛揚,鞋上旋起銀光,鞋跟打擊地面的聲音組成一連串快板。這一瞬間所有的光似乎都集中在她身上了,無論是用柴可夫斯基筆下天鵝之死,或者巫山神女在高唐雲散天下的絕唱來形容,都絕不誇張。

舞蹈菜鳥路明非忽然感覺到自己成了一個有用之人。零嬌小的身材在蹬上高跟鞋之後和路明非絕對匹配,路明非高舉的手臂能給她以很方便的支撐。零從路明非的手上索取力量,以他作為旋轉的支撐,如果路明非忽然哆嗦或者走神或者其他原因而掉了鏈子,零就會成為一個失去平衡的陀螺。路明非自己很明白自己作為一個“掉鏈之王”有多麽靠不住,但是零把信任給了他,這個俄羅斯來的小女王把她自己絕佳的舞技和震動全場的高貴押上了賭桌。賭的似乎是……

路明非的面子。

美人恩重,無以回報,路明非唯有全神貫注攏住零的手。

掌聲,有力的掌聲,恺撒居然鼓起掌來。跟着他,所有人都鼓起掌來。掌聲就像是一片暴風雨,暴風雨中銀色的天鵝高傲到了極致。

路明非忽然恍惚起來,隐隐約約地感覺到曾經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也是這樣燈光絢爛,也是這樣掌聲如雷。衆目睽睽之下纖細的身影在他面前旋轉,播散開的裙擺如同孔雀的尾羽。

怎麽回事?過去的十八年裏自己什麽時候也曾這麽拉風過?不可能的吧?是幻覺吧?這種皇帝般的拽,怎可能屬于自己啊?

但是,随之而來的是自信,強到無與倫比的自信,伴随着一股力量。他猛地伸手,抓住了零纖小的手掌,那是舞蹈的最後一瞬,零完成了她3600度的旋轉,面對路明非緩緩地蹲下行禮,她散開的舞裙收攏起來貼着腿,像是一朵盛開的花重新收攏為花蕾。時間上不差分毫,倒像是路明非示意零停止了旋轉,其實他自己覺得是自己沒來由地抽了一下,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

零還沒有起身,這是标準的宮廷舞的結束動作,此刻路明非應該還禮了。

路明非忽然傻了,他從皇帝般的良好感覺中回到了現實世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學過什麽宮廷舞,當然也不會行禮,剛才那些男生在舞曲結束時向女孩行禮,可惜他完全沒有注意,目光都集中在零的身上。

該死?是該吻手麽?還是彎個腰就算了?要不然左手按胸?看起來倒像是個阿拉伯人。路明非腦門直冒冷汗,多棒的一支舞蹈,不會在最後的小細節上被他搞砸了吧?

“愛卿免禮平身……”路明非在緊張中說出了這句他自己聽了都崩潰的爛話。

“我怎麽是這麽樣一個人啊?”他心裏說着,四下張望,才發現其他人都沒有聽見這句話,他們都在用力鼓掌,掌聲掩蓋了他那句爛話。

零站了起來,看也不看路明非,轉身走到舞池邊,仍舊換回那雙黑色的皮鞋,把銀色的高跟鞋放回鞋套裏,再放回黑色的提箱中,從服務生手裏接過一件深紅色的長風衣披上,沒有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從前門出去了。她來的時候刀鋒般銳利,離開的時候平淡至極。

“這一屆的新生真有意思。”路明非聽見恺撒低聲說。

恺撒端着一杯加冰的白蘭地,看着零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現在請學生會主席恺撒為我們致辭。”一名部長在二樓平臺上敲了敲麥克風。

議論零的聲音低落下去,無論俄羅斯新生多麽耀眼,畢竟恺撒才是學院裏當之無愧的明星人物。恺撒把酒杯遞給侍者,沿着旋梯登上二樓,站在麥克風前,掃視下面的所有人,像是皇帝檢閱軍隊。

“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學院的時候非常失望,”恺撒頓了頓,“因為這裏的人太多了!”

“真正的精英,永遠不會是大多數!”

開場真是冷得叫人直起雞皮疙瘩,路明非想這家夥如果統治地球大概會跟希特勒混,變成一個法西斯。而他首先要幹掉的,就是路明非這種廢柴。

可是接下來恺撒淡淡地笑了,“感謝諸位的到來。很高興見到最精英的一群人在這裏聚集。我們加圖索家的客人,”恺撒豎起一根手指,“也只能是精英!”

靜了片刻,有人大力鼓起掌來,跟着所有人都鼓掌,每個人眼裏都閃着激動的光。這是一件殊榮,被恺撒看作是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群。

路明非也有點受寵若驚,看起來他也算一個優秀分子……不過他有點搞不懂,那個帶頭鼓掌的不是別人而是芬格爾,臉上的表情就差熱淚盈眶了,看起來這個“F”級的廢柴師兄非常感動于恺撒對他的賞識,卻忘了他根本就是陪着路明非來的,不在客人名單上。

“我喜歡和優秀的人合作,因為我的時間有限,浪費時間在不夠格的人身上對我而言無法容忍。”恺撒示意大家安靜,“我一直以來的觀點,卡塞爾學院是一個奇跡,承擔了巨大的使命,那麽就應該由最優秀的一群人發出最簡潔、最有力的聲音。”

“誰該發出這樣的聲音呢?”他冷冷地俯視。

“恺撒!”學生會裏恺撒的小弟突兀地喊了一聲。

“不,不是我,而是……我們!”恺撒提高了聲量,“是最優秀的,我們!”

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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