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05
難得能在戚父臉上尋見一絲笑意:“想法很好,打算怎麽落實?”
“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戚宇時現學現賣,拿起刁川夏的碗喝了口銀耳蓮子羹,“您都退休快五年了,還管那麽多。”
“你這小子。”戚父食指在空中沖戚宇時點了點,不怒反笑,滿意道,“行,工作上的事我不多過問,那你的感情生活我是不是可以問兩句?”
刁川夏忽然有些坐立不安,右手握拳,輕輕摩挲了兩下褲腿。戚宇時将手伸過去握住他的,輕輕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問呗。”戚宇時的視線一直盯着眼前的碗,這樣餘光裏他總能看見刁川夏的反應。
戚父并不擅長談論兒女私情,他年輕時就是個悶葫蘆,既然話頭挑起來了,戚母便自然而然的接過:“川夏,平日你與宇時關系最近,他這孩子從小就喜歡什麽事情都自己做主,不愛跟我們商量,相比我們而言你更清楚他的私人生活,他有沒有談朋友?”
談了啊,還帶回家了,正跟您聊天呢。刁川夏抿了下嘴,腼腆的笑着:“在工作上我是社長的秘書,在生活上,私人方面的事,我……”
“談了。”戚宇時單臂搭在椅背後面,另一只手收回來,扶着瓷碗邊沿,“你們也都見了。”
一股麻意順着脊椎攀上,刁川夏不自覺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房間裏靜悄悄的,唯有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戚母先是看着戚宇時不言語,沒過幾秒,捂嘴笑了起來。刁川夏疑惑的擡起頭,又見戚父臉上同樣笑意盈盈,當下便覺得頭腦發熱,心裏燒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
戚宇時覺得父母的表現有點不對勁,剛要開口,戚母搶先一步對戚父道:“我就說吧,肯定是晚徽,你還不信。”
“現在的孩子感情談的都很淺,晚徽之前出國那麽久,誰知道咱家的孩子這麽長情。”戚父的話語裏滿是欣慰。
“你們……”戚宇時表情木讷,微微皺起眉,“說的是林晚徽?”
戚母看了他一眼,笑的更開心了:“還能是誰?我們見過的不就晚徽一個姑娘嗎?從小和你青梅竹馬,誰見了都說般配,你看,這長大了還真就在一起了。”
戚宇時嘆了口氣,口吻急促道:“不是,你們誤會了,我說的是……”
“我也聽說,社長身邊有一位特別優秀的女士。”刁川夏迅速打斷戚宇時,低下頭,看着自己用力攥緊後展開,略顯發白的指尖,“今天才知道,那位女士的名字叫做林晚徽。”
戚宇時感覺到刁川夏情緒低沉,沒再說話,又聽父母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講着他和林晚徽兒時的事,聽到耐心耗盡,便擡手打斷:“爸,我還要回去弄些參展材料,先帶川夏走了。”
“今天又不在家裏住啊?”戚母轉過身,看着那兩人匆匆離開的背影,聲音大了些,“別太辛苦啊,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戚宇時應道。
上了車,身邊只剩下戚宇時,刁川夏終于不用在憋悶情緒,靠着椅背側頭看向窗外,覺得光線模糊的厲害。
他擡起手背抹了下眼睛,才知道是自己哭了。
車緩緩行駛在馬路上,不快不慢,勻速行進。路邊兩側沒什麽風景,但刁川夏一直死死的盯向外面,倔強着不肯回頭去看戚宇時。
後頸覆上一只大手,帶着柔軟的熱度,刁川夏反向移了移身子,是個拒絕的動作。
戚宇時收回手,左打輪,将車緩慢停在路邊,熄滅車燈。
“寶貝兒。”戚宇時的聲音軟了下來,口吻中的甜意萦繞在過分安靜的車廂內,“別不說話。”
“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青梅竹馬。”刁川夏嗓音沙啞,帶着哭腔,說完一口氣沒憋住,輕咳兩聲。
戚宇時将人拉近,摟的緊些:“我的人際關系你比誰都了解,都清楚,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所謂青梅竹馬,那都是長輩們開的玩笑,你還當真了?”
“你沒看到叔叔阿姨的表情嗎?”刁川夏縮在他懷裏,揚起臉看着戚宇時下巴上有些冒頭的胡渣,“他們以為你和林晚徽是一對,笑的那麽開心,如果讓他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會讓我特別有負罪感,可我又矛盾,我舍不得放開你。”
“我就不矛盾。”戚宇時親掉刁川夏眼角的淚珠,“壓根不是個事兒,你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對我放心,好不好?”
刁川夏吸了吸鼻子,發出一聲細微的哼唧。
“小哭包。”戚宇時無奈笑道,“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能哭。”
“等到我不哭的時候,就說明不在乎你了。”刁川夏憤憤然。
“沒所謂。”戚宇時知道他這是在故意嗆話,滿不在意的說,“真到那時候,再把你追回來就是了。”
仔細想來,在一起的這幾年,戚宇時對刁川夏的維護和包容讓他找不到一點可以無理取鬧的理由,無形中形成的對委屈和難過的發洩方式只能是默默流淚。他們幾乎沒吵過架,沒拌過嘴,但正是因為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遇見丁點風浪,就會在刁川夏心中無限放大,當成一種難以逾越的坎。
“我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車裏。”戚宇時小心捧起他的臉,指腹蹭掉下滑的眼淚,貼着他的嘴唇,“你看,這不是跟你回家了嗎?”
“嗯。”主動擡起下巴接下一個清淡的吻,刁川夏望着戚宇時眼裏閃爍的光,“那我們回家吧。”
林晚徽的名字就像一個毫無意外的插曲,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再也沒有提及。但刁川夏無時無刻都會想起她的存在,想起那個熟知戚宇時的童年,深得他父母歡心的女人。
有些事物一旦花了心思記住,便會被各種情緒逐漸加深放大,總是無法再徹底消除。
初秋中的周一清晨,派送員送來的是捧粉色康乃馨,他在樓下遇見刁川夏,直接把花交給了他。
刁川夏今天來的很早,昨天戚宇時沒回家,他便早早休息,一覺睡到天亮,自然醒來,心情如同這花的顏色,鮮亮明媚。刁川夏将它精剪好,拿出社長辦公室的備用鑰匙,打開門的剎那,看見趴在桌上埋臉熟睡的戚宇時。
怎麽來的這麽早?刁川夏疑惑皺眉,動作放緩放輕,悄悄移到戚宇時身邊,用手背去碰他的臉,被那人一把握住。
刁川夏吓了一跳:“你、你醒着?”
“嗯。”戚宇時邊回應邊坐直身子,沒看他,抱着他的腰難得撒嬌似的蹭了蹭臉。
“怎麽了?”刁川夏揉着他的短發,覺得有些不對勁,“宇時,你是在辦公室睡了一晚嗎?”
戚宇時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抱着刁川夏。
看見他異樣的反應,刁川夏內心生出一股擔憂,張了張嘴停頓半晌,輕聲問:“你是不是……坦白我們的關系了?”
戚宇時沒有動靜。
“宇時?”見他太過反常,刁川夏瞬間慌了,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叔叔阿姨……很生氣嗎?”
任由他抱了很久,臨近上班時間,戚宇時才擡起頭,眼眶是肉眼可見的通紅,他熬夜了:“最近一段時間我可能都要回家住。”
心裏狠狠一沉,刁川夏閉了閉眼,他知道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被那束鮮花香氣萦繞出來的甜蜜氛圍,正一點點流失消散,刁川夏克制住情緒,心疼的說:“好,沒事,那……那你要照顧好自己。”
戚宇時看着他,笑了笑,擡手揉了揉發疼的眉眼。
刁川夏将花插/進琉璃瓶中,想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宇時,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戚宇時并指支着額角,任由目光跟随着眼前人,認真盯瞧他清瘦的背影。
“都怪我。”刁川夏看着瓶中那捧開的旺盛的粉色康乃馨,無神的呢喃,“要是我不奢望讓你父母接納我們的感情,不要求你給我個名分,踏踏實實待在你身邊,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你的家庭那麽好,就這麽……被我破壞了。”刁川夏嘴唇微顫,他對自己很失望,明明戚宇時此刻已經夠亂了,他也想成熟起來,做他的支撐,給他安慰,讓他依靠,可還是不争氣的由着情緒落淚,這樣一來就只會更給對方添亂,“其實,我們也可以就這樣不公開,過我們自己的生活,最起碼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宇時,我是不是讓你失……”
戚宇時從背後摟住他,力氣出奇的大,炙熱呼吸全都打在刁川夏的臉上,“因為我愛你,所以不想你委屈。”
刁川夏哭的更厲害了。
“怎麽會怪你。”戚宇時收緊環在腰間的一雙手,“是我想要這樣做的,我想讓你堂堂正正進出戚家,想讓你喊我的父母‘爸媽’,想讓你随我的姓,不是因為‘你希望’我才去做,而是‘我想要’,所以我才會做,明白嗎?”
一顆心被縛的死死的,刁川夏轉過身,覺得無論用多大力氣,都無法告訴戚宇時他有多幸運,他這一生最好的運氣,就是在八年前的夏天,遇見了他的一生所愛。
雖然戚宇時這段時間不能回來,刁川夏沒事兒的時候,也會仔仔細細把兩個人的屋子收拾幹淨,日子過得還算充實。偶爾夜晚思念,打開手機,總會看見戚宇時的短信,總能讓他那顆習慣在夜晚多想多疑的心,因此而平靜下來。
就是偶爾會出現那麽一兩句引人遐想的話,還非得在摸不到碰不着對方的大半夜說,困意最容易滋生欲望,還非得這時候撩火。
-拍張[哔—]照片給我解解渴。
-戚先生,請問[哔—]是什麽意思?
-您好,由于對方正在肖想您,系統自動将不堪入眼的詞語屏蔽,竭力打造和諧健康的網聊環境。
刁川夏抱着手機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臉色通紅。
他忍住笑,盯着衣櫃看了半天,選了一件戚宇時的白色襯衫換上,扣子解到鎖骨下面,露出一點誘人的粉色。
找了好久的角度,終于拍得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照片。
戚宇時沒回音了。
刁川夏頓時心虛緊張,又開始胡思亂想,不會是被他父母發現了吧,不會是這張拍的不好看生氣了吧,不會是手機沒電了吧,不會是……
不停糾結着要不要回個電話,就聽手機“叮”一聲,戚宇時發來了短信。
-剛才去了趟廁所,[哔—] [哔—] [哔—],所以回複晚了。
看着那一串手動打出來的“系統屏蔽詞”,刁川夏止不住笑意,心裏甜滋滋的,于是回道。
-明天下午可不可以晚走幾分鐘,就說加班,陪陪我。
-求之不得。
刁川夏覺得這一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果然,興奮的失眠一整夜,挂着兩個黑眼圈洗漱完,對着鏡子開始擺弄起頭發。
戚宇時這個人最大的魅力,就是無論同刁川夏多親密,每次見面仍是讓他不可遏制的心亂心慌,如同初談戀愛時那種激動又害羞的心情。
花盡心思打理好衣着儀容,刁川夏滿意的點了點頭,披上西裝外套出了門。
辦公室裏異常熱鬧。
幾個女同事圍在社長屋門口,時而議論,時而壓低聲音尖叫,時而羨慕萬分。
刁川夏走過去,先是看了看擋在身前的一群人,而後才仰着脖頸跳腳向屋裏張望,透過門扇半敞的縫隙,他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驚豔的氣質,絕美的臉龐,凡人勿近的氣場,別說是身邊這幫女同志,就連刁川夏自己都莫名想要遠離。
幾乎沒有花時間猜疑,刁川夏就是知道,這個女人是林晚徽。
“我為什麽就不能做秘書?”林晚徽聲音清雅平淡,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一雙長腿交疊在一起,腳上那雙紅色高跟鞋異常紮眼。
“讓金城出版社的千金委身做我的秘書,這要是傳出去,我們翰聯不得被你那些仰慕者的口水淹死。”戚宇時笑着,待客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圓滑。
“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在乎別人怎麽說。”林晚徽翹了兩下腳,并攏雙腿,弓着身子手肘支在大腿上,托起下巴,唇角上提一抹自信的弧度,“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啊啊啊好般配啊!”女同事們互相搡着肩膀,掐着手背,“俊男靓女站一起實在太養眼了!”
“要是翰聯和金城聯手,咱們的工資待遇肯定能提高。”另一名同事說道,“金城跟翰聯在業內的影響力不分高下,要是真能一起共事,簡直是活在天堂啊。”
後面還有很多句諸如此類的話,刁川夏沒再去聽,不是聽不清,而是不想聽。他稍稍往外邁了一步,兩只眼睛緊緊盯着辦公桌前神色平和的戚宇時,那人沒有顯出不情願,臉上始終挂着親近的笑容,也始終能讓人分得清這只不過是一種待客之道。
刁川夏豎起耳朵,摒棄掉周遭其他聲響,想要認真聽一聽戚宇時的回答。
“那就更不可能讓你做我的秘書了。”戚宇時禮貌的笑道,“我就沒打算接納你來翰聯,林叔叔知道你的決定嗎?”
“當然,等他退了休,我再回去接手金城便是。來翰聯鍛煉鍛煉,對我沒什麽不好。”林晚徽也笑着,外人看不出,刁川夏卻知曉這兩人是在對峙,“我身上可背着全國一線贊助商的信息,還有一大群消費水平極高的客戶,我來翰聯可是帶着誠意的。”
“所以在你來之前,我把市場部主管和發行部主任的位子給你騰了出來,供你選擇。”戚宇時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你拿出誠意,我們自然也要拿出我們的誠意來。”
林晚徽見自己說不過那人,也不打算繼續周旋,撩了下幹練齊肩的短發,單肩背起名貴香包,站起身:“那就讓你百般維護的那名秘書帶我去看看辦公室吧?”
戚宇時同時站起來,擺了擺手:“抱歉,他是我的私人秘書,市場部有副主管,發行部有發行助理,随便你挑一個,帶你去就行。”
林晚徽上前幾步:“宇時,我剛回來,你就跟我對着幹?”
戚宇時低垂着眼看她:“我媽叫你晚上回家吃飯,倒時候一定自罰三杯。”
這麽一說,林晚徽便不予計較,用過于暧昧的眼神掃了一眼戚宇時,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門外看客一哄而散,林晚徽路過刁川夏身邊,眼神沒有停留,腳步更是,幾乎把眼前的大活人當成了空氣。
刁川夏清楚,如此精幹的女人眼裏,只盛得下像戚宇時那樣優秀的男人,于自己而言,充其量是同處一個屋檐下,勉強用“同事”二字維系關系的路人罷了。
剛要轉身去開自己辦公室的門,戚宇時叫住了他。
刁川夏看了看身後正埋頭工作的同事們,想着現在與戚宇時稍稍親近一點都不可能,畢恭畢敬的敲了敲他的門,彎腰道了聲:“社長。”
“中午幫我打兩份飯,你的和我的,回我屋裏吃。”戚宇時沒有擡眼看刁川夏,認認真真盯着桌面上一後摞關于“農家書社”的文件合同。
“嗯,好的。”刁川夏咬了下唇,深深看了戚宇時一眼,忍住想要說出口的話,退出去的時候幫他合嚴了門。
一上午都在期盼中午快點到來,結果期待的“午餐時光”還沒摸着邊兒,就被別人給截了胡。
刁川夏直到現在才覺出,自己一直以來的好運氣可能就要用光了。
有同事新入職,還是金城出版社的千金,公司當然要搞歡迎會,為了不影響正常工作,就在食堂包間簡單吃了頓飯。
刁川夏本就不想去,正在腦海裏翻騰着能當借口的理由,被戚宇時當衆彈了一下額頭,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口吻對他說:“幫我把下午要開會的文件準備好,給你算加班費。”
于是刁川夏紅着臉,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木讷的在跟白紙上的黑字大眼瞪小眼。
戚宇時總是不給他一丁點亂想的機會,亂懷疑的空隙,用最讓他無法抗拒的方式,給足了他安全感,也把可供瞎想的時間用工作來填滿。
海津市迎來金秋,站在高樓上遠望,能看見周圍一片養眼的濃墨秋意。
刁川夏整理好文件,抱去會議室,他是最後一個進到會議室裏的員工。原先開會的座位安排,戚宇時身邊永遠是他的位置,可如今,同事們紛紛有眼力見的讓開,把離社長最近的位置讓給了林晚徽。
林晚徽的出現,連會議室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衆人臉上皆是喜色,只有刁川夏一個人默默的嘗着酸。
“川夏,到我身邊來。”戚宇時邊翻閱文件邊低頭說着,語氣沒有絲毫不自然,完全框定在上司對下屬的口吻裏。
刁川夏猶豫兩秒,還是拿起紙本走到戚宇時身邊,規規矩矩的坐下。
戚宇時仍在看文件,一只手拿着筆,另一只手卻在桌沿的擋掩下,放在了刁川夏的腿上。
身子一僵,刁川夏緊張的看向戚宇時。
這場例會主要是對上半年工作的總結,戚宇時給各個部門提出分別要開部門個人總結大會,部門領導的總結報告要交由他審核。
在做完階段性總結之後,戚宇時用鋼筆點了點桌面:“今年十月份的單位年會,翰聯會和金城出版社一起,舉辦一場晚宴,還會邀請幾位高人氣作家一同參加。”
刁川夏低着腦袋,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沮喪,就只是悶着頭,認真做好戚宇時說的每一項工作重點,對自己負責的部分着重标記。
不過,每一次聽到可能會讓自己不開心或者多生遐想的話,戚宇時就會事先捏一下刁川夏的腿,帶着幾分安撫的意味再多拍兩下。
刁川夏知道,自己早就被戚宇時吃的透透的,他能精确的把握出他的喜怒哀樂,甚至比刁川夏自己還要了解自己的心思。
“嗯?川夏。”戚宇時在叫他。
“啊。”刁川夏猛地回過神看着他,又快速逡巡了一圈盯着他看的其他同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社長,我剛才……”
我剛才愣神了。
“不舒服的話,待會兒在車上睡一會兒。”戚宇時用手背掃開他的劉海,碰了碰額頭,“沒發燒就好,我和林晚徽要去看一下年會場地,你跟我們一起。”
“好……好的。”刁川夏确實沒發燒,但是被戚宇時這麽當衆一碰,覺得臉上确實有點燒得慌。
總是這樣。刁川夏抿着嘴,總是因為自己沒做好,要戚宇時維護,要戚宇時解困,要他時時刻刻分出一些心思顧及自己不會出亂子,總是這樣……
出辦公室的時候,他聽到了別人的議論聲。
“社長為什麽對小夏秘書那麽好啊?”同事捂着嘴問。
另一個人回答:“他是社長大學畢業帶過來的人,聽說是他的大學同學。”
“難怪啊,動作好親密啊,上學的時候關系就很好吧,而且我偷偷看了下,社長看小夏秘書的眼神真的好溫柔。”
“是吧我也覺得,明明林主任就坐在社長右邊,但是社長的頭一直是歪向左邊的。”
刁川夏看着手裏的會議記錄,嘆了口氣。
“再嘆氣就要變老了。”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社長”二字還沒叫出口,戚宇時先拉着人進了辦公室,然後直接關上了門。
“等……”刁川夏想說先讓他把本筆放回去,哪知戚宇時根本等不及,将他整個人嚴實的圈進懷裏。
“宇時。”刁川夏抽出一只手拍着他的背。
“我想你了。”戚宇時親了親他的脖子,“想充電。”
刁川夏笑了笑,揚起的嘴角卻很快繃直:“我是不是,總給你惹麻煩。”
“不然要我幹嗎用?”戚宇時摸了摸他的腰,帶着熱度的大手順着脊椎上游,刁川夏覺得身上一陣酥癢,但他沒躲,“老公不就是要一直盯着自己的老婆,時刻幫他解圍的嗎?”
“宇時。”刁川夏呼吸急促,勉強說得清楚話,“可我不想你每天都這麽累。”
“你在我身邊就不累。”戚宇時把人抱到牆角,居高臨下看着他,邊吻邊說,“我不是天生要讓自己這麽累,我是習慣了,習慣盯着你,習慣替你解圍,習慣時時刻刻都必須看的見你,你想要我改掉這樣的習慣,未免太殘忍。”
“宇時,我……”刁川夏的話被他的吻打斷,肩頭微微發起顫來。
戚宇時正在履行短信裏說過的,要陪陪刁川夏的承諾,刁川夏知道,只要是他承諾過的事,無論發生什麽,總是會記住,總是能做到。
去看場地的三個人坐電梯下到辦公樓一層,車已經等在門口了。刁川夏識趣的坐上副駕駛,戚宇時為林晚徽拉開了後座左側的車門。
林晚徽側身坐進去,對他笑了一下。
一路上,刁川夏都在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他不想看見林晚徽,也不敢去看。林晚徽的目的性很強,即便戚宇時把他保護的妥帖得當,但真有一天要和這個女人針鋒相對,刁川夏是沒有勝算的。
他怕自己會越來越自卑,越發覺得他對于戚宇時而言,只是個無比頭疼的大麻煩。
手機響了。
刁川夏十分感謝此時發來信息的人,車裏一直很安靜,沒有人說話,他是個慢熱的人,不會找話題刻意營造良好的聊天氛圍,正愁該怎麽緩解這種尴尬。
劃開屏幕,低頭一瞧,是戚宇時。
-想什麽呢?
刁川夏深吸口氣,笑了一下,明明就坐在自己後面,卻用這種方式聊天,有點浪漫,也有點開心。
又發來一條。
-你笑起來很好看,再笑一個。
刁川夏對着屏幕愣了愣,下意識就想轉頭,視線擦過右側後視鏡,看見戚宇時正支着腦袋,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看。
-你別老看我,我會不自在。
-胡說,在我身下那麽放得開,怎麽這會兒反倒不自在了?
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座位側面,刁川夏憋紅了臉掏了好半天,才堪堪摸到一點邊緣,艱難的将它拿了出來。
戚宇時看着窗外,迎着陽光,笑了很久。
會場的裝潢恢宏氣派,頭頂的水晶吊燈有七八個層次,地上鋪着厚絨紅毯,兩側擺放着蓋了絲綢桌布的長桌。
女人尤其喜歡這種地方,林晚徽今天恰好穿的是一條顏色豔麗的連衣裙,完美勾勒出她精致的腰身。她挽起戚宇時的手臂,沖對方莞爾道:“不邀請我跳支舞嗎?”
“我沒穿正式的服裝,這一身休閑打扮未免難登大雅之堂。”戚宇時回笑道。
“所以正日子那天,你會穿着華貴的晚禮服,和我跳舞嗎?”林晚徽不示弱的問,“我發現,你總是在拒絕我,是有心上人了嗎?”
“有。”戚宇時表情溫和,笑容滿盈。
“那看來是我出手晚了。”林晚徽話雖這麽說,卻沒有一點想要放棄的意思,不以為然道,“不過到時候,你還是會和我在一起的,畢竟叔叔阿姨那麽喜歡我。”
刁川夏停下腳步,孤零零的站在紅毯中央,看眼前一雙人慢慢走遠。
是啊,哪兒有什麽底氣跟那麽精明的女人公平競争,她早就滲透進戚宇時的家庭,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
目光追随着戚宇時的背影一點點遠去,刁川夏貪婪的想,他多希望還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與戚宇時再跳一支舞,放肆的,無所畏懼的,享受曾經有過的那般甜蜜,那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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