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鸾陳回到黎王府時,明顯感覺氣氛不對。門童對他不再是往日的守禮謙卑,黎管家見着他欲言又止,直到走到流風夢月,那顆不安的心微微落定。

四周飄蕩的幾個人的氣息,無一不是在告訴他,黎芳顧回來了。

當下幾個快步走入黎芳顧的書房,果不其然,那人正在書房裏忙活,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該不是怪他沒打招呼就走了吧?

心裏有了計較,鸾陳走到黎芳顧身後,緊緊抱着他:“回來的時間早了七個月,邊關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

很想他,此刻将人擁在懷裏,鸾陳的唇已經貼上黎芳顧的耳畔,溫潤平穩的呼吸頃刻間變得淩亂,鸾陳啞着嗓子道:“芳顧,好想你。”

鸾陳已經染上了迷蒙,可懷裏的人至始至終沒有動,甚至還有片刻的僵硬。察覺到不對,鸾陳勉強恢複了點理智,只是聲音依舊喑啞:“怎麽了?說話。”

黎芳顧閉着雙眼,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許久,喉嚨勉強能發聲:“你去了哪裏?”

鸾陳心猛的一跳,轉了個身位迎面抱着黎芳顧,急聲道:“芳顧,睜開眼,看着我。”

黎芳顧掙紮着睜開眼,那雙眼,不複往日清明,布滿了猩紅的血絲,喉結滾動,發出低沉的嗓音質問他:“你去了哪裏?”

鸾陳心疼的不行,死死摟抱着黎芳顧,生怕這人會推開他,急忙解釋:“對不起,是我欠考慮了,昨日我母親生辰,我回去了一趟,怕你戰場分心沒有及時告知你。”

鸾陳心裏忽然有了猜測,他覺得,黎芳顧根本不是解決了邊關之亂回來的,而是奔波了數日,私自回來的。

黎芳顧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靠在鸾陳身上,頭抵在鸾陳肩頭,全身都在顫抖。

透過黎芳顧的肩,鸾陳的視線探到了書桌上,一封封紅蠟封好的信,每一封上都寫着筆走龍蛇的鸾陳親啓的大字,可他一封都沒看過,一封都沒回過。

怎麽回事?為什麽黎芳顧寫信回來,他一點感應都沒有?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鸾陳慌張的抱着黎芳顧的背,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走之前吩咐過黎管家,一旦有信來就放在書房就行,他布了風神令,書房裏到梅花上還有他特意留下的法術,一旦有信,就會被他感知取走,可現在,到底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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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令?鸾陳雙目瞪圓,騰出一只手感知風神令,青光流轉,轉眼化為一縷青煙散去,整個金陵,甚至眼前書房的梅花,沒有絲毫反應。

他的風神令,是失效了?還是被破解了?

根本沒有時間去細想,書房的門被推開,黎夜穩步走進來,看着相擁的兩人,垂下頭勸黎芳顧:“主子,邊關那邊快瞞不住了,咱們必須回去了。”

果然,黎芳顧是私自跑回來的,身為三軍主帥,私自離開軍營,無論什麽緣由,都是死罪。

如果,如果只是為了找他,黎芳顧沒必要這麽不顧後果的回來,到底出了什麽事?

鸾陳握着黎芳顧的雙肩,撫上他憔悴的臉,低聲問:“芳顧,出了什麽事?”

“你走吧。”

耳際傳來低沉的一聲,鸾陳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

也不管黎夜在場,擡手施法細細感知他留下的風神咒,咒印還在,可是沒有絲毫波瀾,說明黎王妃和溫雅郡主并沒有遇到危險。

黎芳顧将鸾陳推開,将他寫給鸾陳的信扔到一邊,拿起紙和筆寫着什麽,就是不與鸾陳說清原委。

見黎芳顧固執的不走,黎夜屈膝跪了下來:“主子,帶屬下們回邊關吧,黎夜懇求您了。”

“出去。”黎芳顧低吼道。

“芳顧!”鸾陳想拉他,卻被那人避開,一只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都給本世子滾出去!”黎芳顧繼續命令道。

房中兩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本...咳咳,本世子的命令如今這般不管用了?”黎芳顧氣的急了,一時攻心咳了起來。

“芳...”“滾!”黎芳顧擡手将桌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這個動作像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無力的撐着椅背。

“好,我走,你別折磨自己。”鸾陳沒有辦法,只能拉着黎夜出了書房。

一直走到流風夢月的院子外,鸾陳才拽着黎夜問:“發生了什麽事!”

“啧。”黎夜忽然嗤笑一聲:“發生了什麽?鸾陳公子可有把主子放在心上?”

“黎管家說你八個月前離開黎王府就再也沒回來,你難道忘了主子離開金陵前的囑托嗎?”

“主子可是把他的後背和軟肋都交托給了你,可你呢?如今溫雅郡主危在旦夕,陛下傾力遍訪明醫救治無果,想起黎王府內還有一顆續命丹,親自帶着暗衛找王妃要,娘娘不願給,陛下便拿下了娘娘,以此來要挾主子交出續命丹救治溫雅郡主!”

“眼下溫雅郡主奄奄一息,王妃娘娘下落未明,主子得知真相枉顧生死趕了回來,一心相信您不會讓黎王府出什麽岔子,結果...主子真是看錯了人。”

黎夜按着自己的衣襟,一把抽回,掙開了鸾陳的桎梏。

奄奄一息?鸾陳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不可能,風神咒沒有給他提供任何警示,溫雅不可能這樣,就算用來遮掩他施法範圍大痕跡的風神令失效了,風神咒也不會出錯,除非......

紅顏薄命,眨眼枯骨。一場繁華,不過空歡喜一場。

是啊,他怎麽就忘了,溫雅的命數,明明見到的第一眼,他就看透了啊,最近怎麽就...這麽得意忘形了呢?

黎夜什麽時候走的鸾陳不知道,後背貼着流風夢月的院牆,手掌覆上額頭,一時懊悔不已。

黎夜說:“主子身上背負了太多,家國天下,愛恨情仇,主子撐了那麽多年...黎王府的天,終究是要塌了。”

鸾陳想,他是神啊,神不是無所不能嗎?他不能改變這一切嗎?哪怕是一點點...

鸾陳運起風神咒探查黎王妃的下落,一陣流光過後,就是一縷青煙飄散,鸾陳的心沉到了底。

鸾陳再進入書房,黎芳顧還頂着那雙猩紅的雙眼強撐,鸾陳走近,忽視那雙抗拒他靠近的眼神,施法讓人睡了過去。

黎芳顧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上前接住他傾倒的身軀,忍着法術削弱的眩暈和心口難以忽視的疼,将人抱回了卧房裏休息。

鸾陳不敢再離開,一直守在床前。黎夜說,黎芳顧不眠不休趕了十天的路,才避開皇帝和大臣的耳目回到黎王府,哪怕回來也沒有休息,看着空蕩蕩的流風夢月,一直一個人待在書房裏。

鸾陳聽得心一陣一陣抽疼,盯着床上眉頭緊蹙的人,他的法術下,黎芳顧依舊睡得不安心。

鸾陳緊緊握着黎芳顧的手,一遍遍呢喃:“芳顧,我在。”

期間黎夜來過一次,意思很明顯,希望黎芳顧能回到邊關去,一旦被發現,黎王府一夕之間就會被滿門抄斬。

明知黎夜的見解是正确的,但鸾陳不願讓他把黎芳顧帶走,一揮手将人趕了出去。

黎芳顧不過是一介凡人,哪裏背負得起那麽多呢?百萬将士的未來,給他頭上懸着一把危險叛亂異姓王随時被猜忌處置的刀;溫雅的幸福,隔着他與宣琰之間那點微弱的信任;宣琰的命,宣朝江山後繼的人,無一不是他要守護的。

從來沒有一刻,為他自己而活。

如今,終于任性一回時,卻是宣琰架着他母妃的命,來問那顆只能救皇帝一命的續命丹去救溫雅。

“母妃...”黎芳顧忽然在夢中呢喃,交握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鸾陳有所感,伏在黎芳顧身旁抱着他:“芳顧,芳顧...”額頭相抵,才發覺黎芳顧全身燙的吓人。

沒想太多,鸾陳叫黎夜搬來了一桶涼水,連人帶衣放進浴桶裏,算着時間給他降溫。

重新換好衣物,鸾陳将人抱上榻,自己也上了榻,時刻注視着黎芳顧的情況。

都說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來能去半條命,鸾陳不敢大意,薄唇貼上黎芳顧熾熱的唇畔,一點點給他渡元氣。

折騰了大半夜,黎芳顧的高熱才慢慢退了下去。鸾陳松了一口氣,起身離開黎芳顧的卧房,去書房裏撿黎芳顧寫給他的信。

借着微弱的月光,鸾陳一封封拆開。

邊關一切無恙,若是黎王府無趣,可找溫雅作陪去城南別莊待些日子,缺什麽找黎管家置辦就是,安。

南國的事已有眉目,近日小勝一場,繳獲了不少貨物,有幾塊上好的狐皮,都給你留着,要帶回酃風墟還是做別的用,随你意。安。

母妃近日可好?你可還好?過去三月,陛下可有降旨為難于你?安。

你最近在做什麽?可否回信告知平安?安。

鸾陳拿着這一封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萬般情緒洩露在目光裏,最後一封封折好,收在懷裏。芳顧啊芳顧,你什麽時候這般信我了?所有的信件都寫給我鸾陳,連過問一次黎王府的其他人都不曾啊!若是你問了,就不會不知道你囑托的那個人已經因私擅自離開了。

若不是我鸾陳自以為是,以為風神令萬無一失,我也不會。。。

良久,鸾陳穩住激蕩的心神,随後又運起風神咒搜尋黎王妃的下落,青光輾轉散去,鸾陳的心落到了谷底。

不應該是這樣的,黎王妃的命數将盡,可也是幾年後的事,這個時候不該出事,可為什麽,他搜尋不到黎王妃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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