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齊燃再一次跑了一大圈折返到小陳面前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齊哥,都淩晨一點半了,還是早點回去睡覺吧,你明天一大早還有拍攝呢。”
齊燃臉不紅心不跳地從他身邊徑直跑過,“最後兩個來回。”
小陳努力壓抑住自己想要打人的沖動,雙手插在口袋裏,使勁地跺着已經僵硬了的腳。
終于,在跑了整整四十分鐘之後,他大發慈悲地決定返回。小陳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心裏罵的全是髒話。
齊燃穿着單薄的裏衣回到房間,一把将外套扔在床上,進浴室打開噴頭,嘩嘩的流水淋濕了頭頂。他一手撐着牆輕輕喘息着,眼簾微垂,笑容裏帶着嘲諷,“又來了,這種可笑的占有欲。”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心裏癢癢的,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想要斥問她,想要責罵她,想要控制她身邊所有的人,想要讓每個人都知道她歸自己所有。生氣、郁悶、抓狂……
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只會讓人厭惡、害怕和抗拒,讓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讓人一刻不停地想要逃離他身旁。更何況,劉楚婳不是自己兒時的一個玩具,她不是自己的所有物,甚至連自己的女朋友都不是,她不應該忍受這些。
他揉了一把頭發,憋着氣仰起臉,溫熱的水流打在臉上,總算能讓腦袋裏紛雜的情緒暫時平靜一刻。
洗完澡走出房間,他拿起手機重新打開微信,總算可以平靜地按下回複:不用謝。
他們又恢複成了一個星期打一個電話的頻率,齊燃也沒有再接二連三地打電話過來。劉楚婳面無表情地站在水龍頭下清洗着手上的血漿,猜想着齊燃到底是不是生氣了,需不需要去哄一哄他?
齊燃雖然在為人處世上十分随性和灑脫,似乎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意見和想法,但這并不代表他就遲鈍到發現不了別人的情緒。她上次說話的語氣很不耐煩,他應該也察覺到了。
每天的拍攝占據了她絕大部分的精力,所以難免在讨好金主這個業務上有所懈怠。不知不覺都到了一月底,他們也已經認識七個多月。她不禁反思自己,自己好像在接了這個電影女主之後就過河拆橋,把這個大功臣抛之腦後了。
她輕輕笑了笑,還在趁着年前放假的這幾天好好補償他一把吧。
于是在這次的日常通話中,她詢問起了他們的假期安排。
“你們劇組過年放假嗎?”
“不呀。”齊燃理所當然地回答到,“導演昨天才說了過年的時候要趕工呢,估計是要在劇組過年了,你們放假嗎?”
“嗯,剛好李鑫導演最近對劇本好像有些新的想法,給我們多放了幾天,大年二十九開始休息,初五來報道就好。”說到這裏她也有些疑惑,上輩子自己作為許玖出演這部電影的時候,怎麽就沒見他隔三差五地改動劇本呢?就到目前為止,她已經拍了好幾場原先并不存在的戲份,李鑫似乎很想突出嗜血少女這個賣點,塑造人物性格的反差也比之前用了更多的篇幅。果然,擁有了高顏值,生活似乎立刻就變成了簡單難度。
“這樣很好啊。”齊燃輕輕一笑。
“這樣一對比感覺你更可憐了。”劉楚婳翻了個身,把下巴擱在了枕頭上,“我過來找你玩兒吧。”
他的手指微微一僵,笑着拒絕了,“不用了,這邊的居住條件并不算好,做什麽事都不方便。春節要玩就舒服地玩,還是不要過來找罪受了。”
“那我給你帶吃的過來。”劉楚婳自顧自地打算着,“在筆記本裏多下幾個單機游戲就好,反正我春節在家宅着也是宅着。”
“可是……”
“我先回去一趟,去醫院見見我媽,大年三十那晚至少我要陪着她吧。我現在看看能不能買到初一的飛機,如果可以的話就過去看看你,當然,實在搶不到票可就不能怪我了。”
“所以說不要過來了,那麽麻煩。”這樣說着,齊燃卻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那就這麽說定了。”她直接無視了他的話,打了個響指。
他輕斥了一聲,“喂。”
等到劇組的拍攝暫時告一段落,劉楚婳收拾行李回到了家,連行李箱都沒開,直接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她去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在大年三十的這天晚上,親自做了些飯菜送到了醫院。
劉母難得十分正經溫情,沉着臉嘆了口氣,“這一年多以來我生着病,拖累了你很多,辛苦你了。”
劉楚婳笑着搖了搖頭,掩住眼底那份淡淡的悲哀,“沒什麽辛苦的。”她一路走到現在,順風順水,并不辛苦,真正因為母親的病情承受壓力和辛苦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劉母再怎麽說也正在病中,陪着看了一小會兒春節聯歡晚會,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劉楚婳幫着調平了床的高度,掖了掖被角,獨自一人走到了醫院的陽臺上。
他們這裏禁制燃放鞭炮,所以樓底有些年輕的護士只能拿着小型的煙花在那兒晃動着,臉上的笑臉在燦爛的亮光下格外耀眼。
平日裏再怎麽言笑晏晏大方開朗,可是一到這種理應阖家歡樂的時候,心裏的寂寥就頑固得怎麽趕也趕不走。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寂靜。
劉楚婳在黑夜裏微微一笑,接了起來,“喂。”
“阿姨睡了嗎?”電話那一頭充斥着人聲,喧鬧嘈雜。
“嗯。”
“飛機票買到了嗎?”
“沒。”她佯裝委屈道,“我刷了好久都沒有刷到票。”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那不是正好,好不容易放假,還是在家裏多休息幾天吧。”
劉楚婳憋着笑點了點頭,“看來只能這樣了,對不起啊,明明說好的。”
不遠處還有人大聲敲着杯子叫齊燃過去喝酒,他似乎轉過身回了聲“等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回到,“沒關系的。”
低沉的語氣顯得異樣的溫柔。
“你去和他們喝酒吧。”
“不要緊。”他盯着手表上的時間,“不用管他們。”秒針一點一點地往前走,齊燃在心裏默默倒數,終于,在秒針走過十二的那一刻,他輕輕露出一個微笑,在一片喧鬧聲中給了她新的一年第一個祝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砰的一聲煙花響從電話另一頭傳了出來,她仰頭望着天空,輕輕露出一個微笑。
挂了電話,她的心情似乎突然好了不少,打開通訊錄群發了一條新年祝福。很快,手機就接連不斷地響了起來,有些簡單的回了一兩句,有些則沒有。
劉楚婳勾了勾嘴角,正準備把手機裝進口袋,就聽見叮的一聲,晏歌發過來一個問號。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并沒有跟晏歌交換過手機號碼,而他作為一個常年不換號的人,劉楚婳下意識就把自己記下的手機號存在了通訊錄裏。
還真夠一廂情願的。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她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我是劉楚婳。”
“……”
“是不是覺得遇見了個變态。”劉楚婳自我調侃着。
“沒有,新年快樂。”
她并沒有再回複,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很好,過年過節的時候群發祝福短信的關系。
新疆的天空格外的蔚藍。
劉楚婳獨自一人從從機場走出來,穿着一身白色羽絨服,背着紅色的背包,拉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看上去仍然像個稚氣未脫的大學生。她并沒有告訴齊燃她要過來的消息,自然也沒有人到機場接她。
她站在機場門口搜索了一下齊燃片場的地址,找到原先在網上查好的地方租了一輛車,給了定金,一路直接開到了劇組。
當她微笑着站在齊燃眼前的時候,他一臉呆愣的表情簡直可愛得冒泡。
劉楚婳掩着嘴,笑得停不下來。
他走過來接過她的行李,低着頭輕聲埋怨道:“我還真以為你買不到票了呢,這邊不是很好找,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這就叫有來有往,你上次過來的時候不也什麽都沒跟我說嘛。”她得意地一揚下巴,笑容比煙花更燦爛。
她随齊燃進了劇組,跟着他和各位工作人員一一打了招呼,分發下去好幾包牛肉幹,接受了無數善意的調侃和打量,這才跟着他去了住處。
齊燃拍了拍小陳的肩膀,笑得格外和善,“你去看看還有沒有可以收拾出來住的地方,如果實在沒有,你就把房間收拾出來,過來跟我擠一擠吧。”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可不是酒店,就連一張可以放下來的沙發都沒有。
小陳臉上的笑容無比僵硬,“知道了齊哥,我去問問看。”
劉楚婳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你可憐的助理肯定在心裏罵你呢!”
“我知道啊。”齊燃微微躲了躲,耳朵莫名有些發熱。他幾步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溫開水遞了她,“他的表情管理做成那樣,你還擔心我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