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影六有的時候挺摸不清自家主子心裏想的都是些啥玩意,明明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卻偏偏要做出一副“軟弱可憐,我很好欺負”的樣子。真等人欺負了過來,就立馬變了臉,換成一幅青面獠牙的樣子啃得人骨頭都不剩。

牢裏的屍體已經被清理走了,只留下一地的污血還沒有擦。獄卒們也不甚在意這點小事,反正他們也不會住到這裏,吃苦受罪的又不是他們。

而今晚有點不同尋常。

師爺知道牢裏死了人,忙不疊的趕了過來,發現死了誰之後松了口氣,然後命人打掃了一下牢房。

破天荒的一次。

師爺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離搬家不遠了。口口聲聲的說,現在衙門都是自己人,結果剛說完就打了臉,臉頰火辣辣的疼。

衙門裏混入了一些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得在鐘泊雅的飯菜裏下了藥。好在鐘泊雅有心眼,沒吃牢飯,不然這裏丢的就不只是他的小命了。

師爺面色平靜的出了牢房,實則已經氣的腦子發蒙了。

他一定要揪出這個人是誰!

命人将接觸過大鍋飯的人全都聚了起來,一一審查,沒想到還是漏了。

這個人憑空出現一般,又憑空消失。

然,也只是在他這邊消失了。

影十遙遙墜在那個身量不高,卻身形敏捷的人身後,随着他幾乎跑完了半個襄城,也不知道他的腳力勁是怎麽練出來的,跑了一整天也沒見他多喘。

影十混在人群裏,抛了抛手上不知道從哪撿的石頭,啃着髒饅頭在牆角找了個地方躺了下來。身上的破爛衣服泛着酸臭味,絲毫不影響他進食的速度,啃起饅頭來呼哧呼哧的,像個餓死鬼一樣。頭發瘙癢難耐,伸手抓着頭上的虱子,芝麻大小的虱子“啪叽”一下連聲都沒出就死了。

那個瘦弱的男人已經“嗖”的一下進了一間成衣鋪,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臉面,完全沒了方才的窮酸相,大搖大擺的往羅軒齋走去。

影十塞完最後一口饅頭,手上的石頭在牆上也留下最後一筆,起身走了。

一個破乞丐,沿路走沿路要錢,直到城隍廟才有了歇息的地方。

而随後一個身材高大,穿着不凡的男人在三個仆從的簇擁下往羅軒齋走去。

人人都說羅軒齋金碧輝煌,夜夜笙歌不斷。小倌各有千秋絕色,叫人欲罷不能,只想活在這紙醉金迷之地,一擲千金。

這裏的小倌長得怎麽樣薛延不知道,他坐在裏羅軒齋不遠的酒樓裏獨飲。雲四雲七等人已是羅軒齋的常客了,各自去找了自己的相好。

薛延在他們走之前,問出了發自肺腑的提問。

“你們不會得病嗎?”

對于這樣直白而又讓人很...不知道怎麽樣回答的問題,雲四真的懷念那個變态的鐘泊雅!

至少他去喝花酒的時候,鐘泊雅只會讓他不要死在了外面,從來不會問這樣令人尴尬的問題!

雲四紅着臉連喝花酒的美妙心情都被打斷了。

薛延是不會進這種煙花之地的,他又不是鐘泊雅,進去了還能臉不紅心不跳。雖然鐘泊雅是他的執念,但天生彎的直不起腰來他有什麽辦法。

影十随着鐘泊雅什麽大場面沒有見過?金碧輝煌的宮殿,朱牆砌骨的後宮,皇家的年宴,進貢的外藩,哪個不是大場面?

然後進了羅軒齋,他還是被這绫羅紅綢金步搖給震撼了一把。

這裏的人似乎不講錢當做錢,這裏的酒水比外面的鹽還要值錢,這裏的人比皇宮裏的那位還要金貴。

他從沒見過鐘泊雅過過這樣奢靡的生活,這樣一對比,鐘泊雅簡直是個苦行僧。不僅要收拾老皇帝留下來的爛攤子,還要自己把這個江山經營下去。百裏之堤潰于蟻穴,鐘泊雅還要費力的将這一個個的螞蟻挑出來捏死。

影五如同老手一樣,徑車熟路的走到一桌空桌上,剛落座,鸨母踩着小碎步唱戲似的滑到了他的身邊。

影五兜裏沒幾個錢,但大衆臉充胖子的事幹的熟稔于心,随口報了幾個鸨母聞所未聞的菜名,一聽鸨母說沒有,便驚訝道:“你們這裏不是號稱襄城第一樓嗎?連這幾樣菜式都沒有?”惋惜似的嘆了口氣有道:“許久沒有回家,本以為你這第一大樓的廚子也是個能與皇宮裏那位匹敵的主,可見并不是什麽天下第一。”

鸨母賠笑道:“公子想吃菜我們這樓裏有,可這皇宮裏那位的廚子也不是誰都能有的不是?要是真有了,那腦袋還不得搬了家了?我們這啊,酒水保管夠!人保管長得标志!”

影五随手扔了錠五十兩的銀子給鸨母:“先別廢話了,上兩道解解饑的菜,口味清淡點就成。酒水就算了,喝多誤事!”

鸨母暧昧一笑,自當知道他說的“誤事”是何意思。

能有錢進羅軒齋的都不是好惹的主,但真的要是有敢惹事的,羅軒齋又不是好受人欺負的地。

張羅完酒菜便是被人挑人,影五看着眼前一字排開的男人,腦門青筋直跳。

“你們幾個随便去喝,我找個單間來。”影五打發走随從,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小倌,不得不說,那叫一個水靈,那叫一個标志!就算天天見着鐘泊雅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也還是覺着這裏的小倌長得更可愛點。畢竟不是誰都像鐘泊雅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現在查出事情和羅軒齋有關,鐘泊雅這個瘋子從來不會看棋盤上有多少棋子,他只會打亂棋盤,讓下棋的人手忙腳亂,露出自己的底牌。

正如這次的任務。

不是調查兇犯和羅軒齋的關系,不是調查羅軒齋的背後勢力,而是要趁不注意,一把火燒了這個歌舞平生,荒淫無度的地方。

鐘泊雅讓影十扮成乞丐在襄城混了那麽久,就是為了不引人注意。只要下毒害他的人,進了羅軒齋,管他這個破地方和這件事有沒有牽扯,先一把火解解氣再說。

這也的确是鐘泊雅能幹出來的事。

估計這位爺正躺在牢裏唉聲嘆氣,可惜了自己不能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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