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一個寶貝

許珍看過的書這麽多,能記得這本,是因為這是她當年去支教路上,手邊只有這麽一本書。

因此即便這本書狗血、蘇雷、邏輯不通,而且還是本百合小說,她還是努力的看完了。

并且直到現在,還能記得主要劇情。

主要講的是,女主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不停的重生阻止反派,最後和另一個女主一起,成功救下了這個國家的故事。

只是那個反派……

許珍一想到那個反派的設定,她就忍不住要哭。

那個反派,很湊巧的,就是叫做荀千春。

胡人長相,眼角有疤,沉默寡言,不愛開口。

是個六親不認的主。

除了最後一條,全部和隔壁小叫花對上了!

難怪和小叫花待在一起,就能漲功德,這完全是在反派旁邊蹭油水啊!!

而且,這反派出身悲慘,全氏族含冤受死,只有她逃了出來。

為了報仇,她四處流亡,暗自發誓一定要為氏族洗清冤屈。

最後她的确成功了,卻成功過頭了。

因為她不但推翻了原本的君主,還自己當上了女皇。

上位之後,由于這位反派本就是将門之後,流亡途中見過太多黑暗場面,面對朝政,她自然而然的選擇用**,殺伐果斷,形成了“法家”專治的朝代。

百姓們在中庸仁義的儒家文化中生活這麽久,再度回到暴秦時期,頓時痛不欲生。

大儒痛罵,民衆哭嚎。

書中的女主也正是這種專治下的受害者,她死在酷刑下後,重生了……

如果劇情到這裏就結束,許珍不至于這麽害怕。

她害怕是因為——

這個女主重生了十次!才終于把反派弄涼!足以見得這反派有多牛逼!

前五次,女主都是想趁早搞死反派,但是通通失敗了!

後面幾次,女主終于想明白,還能用感化這種方法!

于是她蹲點去偶遇剛流亡的反派,努力和反派成為好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目的性太強,反派對她一直很戒備,女主并沒能感化成功,反而成了被反派利用的工具,再度死于非命。

女主不甘心的試了一次又一次。

第九次,可算成功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能拯救國家的時候。

反派一刀砍死了她,深情說道:“既然,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不如化成血與泥,伴我身邊。這樣,你我,都不會痛苦了。”

……當年許珍看到這裏,以為只是黑化,便繼續往下看。

可事實告訴她,她太天真了!

這并不是黑化。

而是,因為這個反派,有個很厲害的設定——

反派她,身中奇毒,一旦對誰感情至深,就會渾身發痛,痛到無法遏制,最後只能親手殺死自己在意的那個人。

這是反派的胡姬母親發神經的時候給反派喂下的,毒性從小種在反派體內,早就融入骨頭中,沒法解了。

所以這個反派,就是典型的天煞孤星。

誰都不能親近她,不然就等死吧!

關系好的,會被反派不自知地砍死,關系不好的,會被反派有意識的砍死……

……

…………

這算什麽事兒啊!

許珍簡直要大聲咆哮!

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小叫花這種乖巧可愛的,竟然會是書中的大反派。

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和反派玩的這麽好。

像她這樣的,很明顯就是以後會被砍死的那個!

就算自己不被砍死,可一想到,小叫花自己都不知道這種毒!要是真的動了感情,就會渾身發痛,肯定很難受,許珍也十分不忍心。

這垃圾設定。

許珍往床上砸了好幾下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好不容易清醒了點,她立馬想到,自己還有系統!

之前商城賣過藥丸,如果是系統出品的解毒丸,說不定能夠治好小叫花。

許珍慌忙打開系統的商城界面。

但很不湊巧,系統這次賣的沒有藥丸,全都是書本。

除此之外,還能看到右下角一個金黃的橢圓。

許珍頭一次見到這種橢圓的東西,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東西叫做“與人工智能通話五分鐘”。

點數不算太貴,只要三十點。

許珍抱着撿便宜的心态,購買了這個橢圓。

點擊購買的瞬間,一道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系統001號為您服務,為了保證通話質量,本次通話限時五分鐘,并且将錄音,同意請默念ok。”

許珍愣了會兒,随即抓住救命稻草般,在腦中嘶吼:“okokokok!”

系統音問道:“請問您遭遇了什麽困難?”

許珍先是不死心的問:“現在這裏真的是書中世界嗎?”

系統給了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是的。目前劇情發展順利,宿主的行動是唯一變數。”

許珍認了,她自己都能死了再活一遍,重生的世界是本書,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十分悲傷都和系統說了說小叫花的事情,接着問道:“所以你們這賣解毒丸嗎?”

系統說:“解藥随機刷新,宿主只要耐心等待,就一定能夠等到解毒丸。”

許珍弱弱的問:“沒等到之前怎麽辦?萬一反派發狂了呢?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關系有多好,我每天給她念書,之前還喂飯,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乖巧!!怎麽可能是反派!!”

系統沉默了會兒,說道:“在沒等到解毒丸之前,請宿主和反派保持距離。”

許珍不确定地問:“不保持距離會怎麽樣?”

系統表示:“按照病化上升率與感化水平,衡量後得出,該反派在三年內便會因為痛苦難忍,而殺死宿主。”

許珍:“!!!”

許珍問:“不是還有女主嗎?我去抱女主大腿來得及嗎?”

系統說:“這是初世界,女主不是大腿。”

許珍:“……”

系統又說:“而且宿主身份,是書中炮灰,在初世界中,由于教出了一堆爛泥學生,令反派不屑,被下令處死。”

許珍吓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她穿的這個角色,還不是普通路人,竟然是個會死在小叫花手下的炮灰??

這劇情真的太垃圾了。

在快要到五分鐘的時候,她最後問了系統一個問題。

“如果商城刷出解毒丸的話,需要多少點數?”

系統很快的告訴她:“按品質,五萬點到十萬點。”

這句說完之後,五分鐘到了。

許珍腦內一片清淨。

心中一片悲憤。

五萬功德點……什麽流氓系統,她攢一輩子都攢不夠吧。

看來還是要先和小叫花保持距離了。

但是該怎麽保持?

而且不但要保持距離,還要讓小叫花對自己完全沒有好感度。

她們兩人最近相依為命,好感度肯定很高。

如果不壓下去,小叫花的奇毒發作,說不定半夜就把自己砍了。

自己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她雖然疼愛憐惜過小叫花,卻是個十足惜命的,不然也不會硬是搶了個系統,偷渡回到人間。

要是從自己的命,和傷透小叫花的心靈中選一樣,她肯定選擇自己的命!

許珍手中摸着那把小劍,想的出神。

房門忽然被敲響,她随口應了聲,轉頭一看,瞧見小叫花走了進來。

許珍頓時如臨大敵,猛地跳起來,問道:“你怎麽進來了?!”

荀千春擡頭看她。

許珍也盯着她,還沒從劇情中回神。

過了會兒,荀千春擡手,舉起手中宣紙道:“功課。”

她聲音年輕沙啞,不像其他變聲期的熊孩子一樣公鴨嗓,很好聽,像是蘊藏了許多坎坷的故事。

若是以往的許珍聽了,肯定要笑着接過來。

但她現在沒這個閑工夫!

要知道自己眼前的,可是會傷人傷己的大反派啊!

她正想讓小叫花出去。

卻由于起身瞬間太過用力,導致膝蓋忽的一軟,跪倒在床上。

胡床是木板做的,只鋪了一層薄薄的被褥。

這一跪,撲通一聲,無比響亮。

許珍疼的眼淚水都出來了。

她手肘撐在床上,雙膝跪床,眼中含淚,模樣看起來十分痛苦。

荀千春見了,上前一步想要攙扶。

許珍連忙說:“停、停手!”

荀千春動作一頓,手停在半空,臉上難得的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許珍慢悠悠的爬起來。

荀千春依舊看着她,和以往一樣,平淡又專注的看着她。

半晌後,她問道:“今日,為何不說話?”

許珍沒想到小叫花這麽敏銳。

但仔細一想,小叫花還是個孩子,能察覺到這些,并且直接說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見瞞不下去,思考片刻,語重心長的對荀千春說道:“其實,我是個壞人。”

荀千春沉默的看着她。

許珍有點緊張,清了兩聲嗓子,繼續說:“我把你帶回來,其實是為了賣給人販子賺錢的,你也看到了,我平時特別窮,差點都吃不起飯了。”

荀千春依舊不言語的看着她。

許珍說出重點:“所以你,要走的話趕緊走,不然我等下就賣了你。”

說完心一陣亂跳,慌得不行,後退幾步走到窗邊,瞧見窗戶開着,直接翻過窗戶逃了。

許珍翻窗又翻牆,一路逃到門口的小巷口,只覺得剛剛氣氛真是壓抑,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順了口氣,撐着牆回頭看,隐約瞧見小叫花還在窗邊站着,一動沒動。

許珍想,長痛不如短痛,自己這樣是對的。

反派啊。

許珍暗暗念道。

我對你好,不過是貪圖功德點罷了,如今我自顧不暇,曾經對你的好,你就大發慈悲,全部忘了吧,從此就把我當個壞人,千萬別對我心生好感,更別半夜拿着刀過來砍我。

她邊想便轉身往書院走。

剛晃蕩着走了幾步,走到拐角,忽然撞到了個人,擡頭一看竟然是身穿深藍衣袍的山長。

許珍看到山長就如同看到工資,心情頓時好了不少,湊上去說:“山長早上好,你這是要去哪?”

山長手中抱着個本子,行色匆匆,說道:“前面茶館。”

許珍跟在後頭小跑:“去茶館幹嘛?”

“自然是聽人講解題目!”山長回頭看了眼許珍,見許珍跟着自己,罵道,“你跟着我幹嘛?你去了你也聽不懂!李三郎那兒,你請罪完了嗎?”

許珍說:“請了請了。”

山長明顯不信:“明日回去,我要是沒瞧見李三郎,扣你工資!”

許珍笑嘻嘻道:“保證他在,而且還突然開了竅,愛學習了。”

山長差點摔了個跟頭。

他暗想,這人怎麽吹牛皮都不打草稿?李三郎愛念書?母豬都能上樹了。

但是他沒直接說出來,因為這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他繼續往茶樓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山長停下腳步,攔住許珍,問她:“你怎麽還跟着?”

許珍看茶樓的人幾乎坐不下,熱鬧極了,很想去見見世面,便問道:“這裏頭是什麽?”

山長道:“都說了和你沒關系!走走走。”他開始趕人。

許珍仍是一副想去湊熱鬧的樣子。

山長急了:“這是大儒講學!你個草包,進去給我們青龍山丢臉嗎!我一個人就夠,你別去,別去!”

他沒見過許珍講課,對許珍的印象仍停留在念不順文章,特別能得罪人,或許連字都不會寫的份上。

因此死也不肯讓許珍進茶樓丢人現眼。

許珍十分無奈,只好放棄。

就在這時,身邊傳來一名女子聲音:“李山長,你也來聽往年科舉試題講解?”

山長回頭,瞧見是國子祭酒,忙說:“是,出科考試題不是小事,有大儒願意講一講,自然是要聽的。”

身穿紅袍的祭酒說道:“今日講題,怕是要花費一番功夫的,不知要多久。”她說完,瞧見了許珍,問道,“這位是?”

山長忙說:“書院不成器的一個先生罷了,平日就幫趙先生幹點活。”

祭酒聽後,內心頓時有數。

一般書院都對自家先生無比推崇,出門在外,沒有一個不是大肆誇獎的。

能讓山長說出“不成器”這三個字。

看來這位先生,是當真不怎麽樣的。

祭酒點點頭,邀請山長一塊進去。

山長往裏頭跨了一步。

許珍也連忙跟着跨了一步。

山長立馬回頭:“你回去!”

許珍正想為自己争論幾句。

誰知那位祭酒開口幫她說了話:“雖然是不成器的,但也是你們書院先生,反正我定了雅間,一起聽聽,也是不錯的。”

許珍十分贊同。

山長不敢得罪祭酒,只好恨恨的看着許珍,讓她進了茶樓。

但他實在放心不下,走在許珍身邊,不停叮囑道:“不準惹事,一旦惹事就扣錢。”

許珍小聲問:“我哪有那麽能惹事,不就一次嗎……”

聲音嘈雜,三人順樓梯走上樓,背影與談話聲,逐漸融合在了衆多人群之中。

觥籌交錯,杯盞重疊,江中小舟上有人奏笛清歌。

江陵已有了夏日纏綿的氣氛。

而許珍屋內,安靜的似乎與世隔絕。

荀千春身穿一身灰綠色布衣,手中捏着功課宣紙,依舊平靜的站立着,一動未動。

良久之後,她緩緩的擡起頭,面容冷淡。

她已經,明白了。

或許那人,也已經明白,明白荀家是一個多麽低劣的存在。

所以才會找這種蹩腳的借口,想要把自己趕走。

她閉上眼眸,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之前,她重新睜開眼,戀戀不舍的看了一遍自己曾經住過的屋子。

當她看到被褥上放着自己的小劍時,覺得懷念,便上前,想要摸一摸。

未料觸碰到小劍時,感受到了一股溫熱。

她将小劍拿起來看,發現小劍光滑幹淨,還帶了一絲體溫餘熱,看起來是被人一直拿在手中反複摩擦的。

可既然會拿在手中,那為何不帶走這把小劍?

荀千春将小劍放下,轉頭,又瞧見床邊的桌子上,光明正大的放着屋子的契書與一個錢袋。

錢袋下,壓了本《孟子》,翻開後能瞧見裏面一頁被折過,這頁上頭寫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荀千春盯着這幾句話看了許久。

許久後,她常年平靜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

她眼眶漸漸泛紅,閉上眼,撫摸着那頁紙上的幾行字,壓着聲音努力平靜的說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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