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個寶貝
許珍又努力的冷待了小叫花兩日,可似乎成效并不大。
天微微亮,她起身坐在床上,倚靠窗看外頭,果然,小叫花已經掃地洗衣劈柴了。
矮牆外人影晃動,有小童往院內偷看的,瞧見了牆內小叫花臉上的疤痕,便又哭着跑了。
從那日摔杯子後,小叫花似乎是聽懂了許珍的意思,并不怎麽出現在許珍面前了,可依舊會每日打掃、做飯,随後在桌上放置十枚銅板,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晚上也并不呆在許珍家中,也許是跑破廟了,也許是在哪風餐露宿。
許珍硬下心腸,不去想。
她趴在窗棂邊觀望,望了會兒,覺得這反派再厲害,小時候和普通人并沒什麽差別。
不過是被奇毒坑害罷了。
越是這麽想,她越覺得難過。
為了擺脫這種情緒,許珍打開商城随便看了眼。
上回看的匆忙,這回仔細看,她發現了一件稀奇的事情。
照理說,自己都回憶起了小叫花在書中的戲份,主線任務就該完成了。
可主線任務只停留在(7/10)。
七條線索分別是:
1.真名為荀千春
2.目前年齡14歲
3.鮮卑與漢人所生
4.身中奇毒
5.六年前,荀家滿門被誅
6.為本世界反派
7.會武功
還有三條線索未知。
許珍不信邪,将腦中的劇情又順了一遍,提出幾個小叫花的信息,系統很不給面子,完全沒動靜。
看來想要這個主線任務的獎勵,只能再等等了。
除此之外,李三郎的卡片還挂在主線界面上。
這倒是提醒了許珍。
如果想要轉點數,教化反派是個不錯的方法。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青龍山除了李三郎之外,還是有不少小反派的。
以後不能再指望蹭小叫花的油水,如果有希望,還要沖擊五百功德點。
這讓許珍再度不得不居安思危。
還是去書院吧。
書院真是個好地方。
她從床上跳下,跑廚房偷了兩張白餅,揣進兜中,趁着小叫花還在後院清掃,匆匆往書院跑了。
今日出門晚,距離開課已經不剩多少時間。
雖說有趙先生上課,但正門有仆役守着,若是自己被發現上班遲到,那位摳門的山長肯定會扣自己薪水。
許珍為了自己的薪水,直接跑後門翻牆。
沒想到剛雙手攀上深灰色圍牆,旁邊就有個年輕女子清亮的聲音傳來:“先生!先生!太巧了,你也在爬牆!”
許珍吓得差點摔下去。
她穩住雙手側頭一看,瞧見一個梳羊角辮的圓臉小姑娘,臉頰泛紅,嘴角有酒窩,正沖着她笑。
“先生,當真是太巧了。”圓臉小姑娘十分激動,雙眼泛光,“我是乙班的唐月,先前有幸在雅集上見到先生辯論,被先生才氣震驚,久久無法忘懷!”
雅集?
這都過去多久了,許珍幾乎想不起來自己幹了什麽。
她還想爬牆,圓臉妹子繼續和她說話。
說了一堆後,許珍頭暈腦脹,聲音微弱的對她說:“你……先等等。”
唐月激動道:“先生,我對你仰慕簡直就如一江東水,等不了,等不了,先生,你可知你那番言論對我影響有多大,幾乎已經影響了我的一生。”
許珍氣若游絲道:“你等等,等等。”
唐月道:“先生!學問不可等!實不相瞞,我先前也是道家人士,熱愛老莊,可聽了先生一席話後,我發現我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無欲無求,反倒一直追求官位爵位,我對此十分愧疚。”
許珍喘了兩口氣,說不出話。
唐月又道:“可回家後,我仔細琢磨先生那日說的話,又忽然醒悟,道家思想,并非什麽都不去追求,而是遵守天道,就像是等待四季變化一般。先生,我說的對嗎?!”
她聲音擡高,越說越有力。
許珍還挂在牆上,最後實在是沒力氣,松開手,無力的摔回了地上。
待力氣恢複了點,許珍擡頭,看着還挂在牆上,準備翻牆的唐月,十分生氣的喊道:“你給我下來!哪個班的?!”
唐月:“……”
唐月是個聽話的,下來道歉,又爬上去将許珍拉進了書院內。
許珍正想感謝兩句。
唐月已經自來熟的抛出了一堆問題來。
除了史料以及辭賦詩詞,還有不少最近發生的時政問題。
她先是說道前些日子,李家郎君裝死後誘敵的計策,雖然幫助大慶獲得一場勝利,卻讓父母族人擔憂,是否是不孝?殺害了衆多胡軍,是否是不仁?
接着又說今日關南饑荒的事情。
雖然聖上還未派發赈銀,令關南百姓民不聊生,是聖上不對。可關南民衆因此組成義軍,一路往長安進發,妄圖推翻君上。這是否是不忠?
她一邊問一邊還給出猜測,想要許珍幫忙解答。
許珍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再次真切的懷念起了沉默寡言的小叫花。
她看了眼書院正中心放着的日晷,覺得再這樣下去,早上的授課都該結束了,那自己不是白白出門嗎!
為了擺脫這個叫唐月的學生。
許珍思考片刻後,說道:“多讀書,就會明白了。”
說完想直接走。
卻被唐月一把拉住。
唐月激動的表示:“先生,我讀的書已經夠多了,雖然沒能全部背熟,但絕對不比國子學那群人念得少。求求你告訴我,若是我遇到了這些事情,該如何抉擇吧。”
許珍哪能給什麽意見。
她皺着眉,苦着臉。
唐月說什麽也不肯走。
許珍急了,幹脆又抛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難題:“你既然苦惱怎麽抉擇,我就問你一個和抉擇有關的問題吧。”
唐月道:“先生快講。”
許珍看了眼日晷,覺得自己不搞定唐月,可能要在這一直站到晚上。
因此,她只好清了清喉嚨說:“有一日你駕車官道,跑的極快,無法停下來,這時遇到前面有條岔路,官道上,有九個孩童湊在一起玩,岔路上,只有一個孩童在看書。你會把車駕到哪條路上?”
這便是一個許多人都無法抉擇的問題。
從理論上,救九個人自然比一個人更好。
可從情感上,那一個人是無辜的,九個人是有罪的,自然應當将車駛向九個人的官道。
唐月沒思考太久,便說道:“自然是一個孩童那條岔路。”
許珍問道:“那九個孩童不聽話,跑到車馬行駛的官道,理應受懲罰,你為什麽反而去撞聽話懂事的那個看書孩童?”
唐月道:“自然是因為九條命大于一條命。”
許珍:“可那九條命,長大後或許會直接間接的害死很多人,而那一條命,或許會拯救許多條命,這樣一來,你還是要往岔路口撞嗎?”
這句說完之後,唐月覺得自己有種頓悟的感覺,只覺得自己先前眼界太多狹小,只顧當前。
她陷入沉思,開始重新思索,最後發覺當真是無法抉擇。
這世上怎麽會有無法抉擇的事情?
那正确答案究竟是什麽。
她十分好奇的想要詢問許珍,一擡頭,卻發現許珍早就跑遠了。
……
這先生,也太能跑了!
唐月正想追上去,剛動一步,牆上又跳下來一個人。
這人跳的輕巧,幾乎沒發出聲音,只震起了幾片落葉。
再往上打量,唐月發現這人胡人長相、眼角有疤,踩着草鞋,面容白皙,比自己矮一些,若非那疤痕,當真是十分美麗的少女。
她看的有些呆愣。
好一會兒後,唐月問道:“你是誰?也是書院的學生嗎?”
周圍只有鳥叫和蟬鳴聲。
唐月沒等到答案,準備離開,誰知眼前這人忽然擡眼看着她,問道:“剛剛,許先生與你說了什麽?告訴我。”
唐月并不想分享,但瞧見了荀千春那雙墨藍深海般的眼神,不知怎麽有點入了迷,不自覺的便将許珍說的小故事講了出來。
……
許珍擺脫唐月之後,覺得自己實實在在的松了口氣。
她走到後山的木屋,打算假裝自己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木屋批改作業,因此才沒去上課。
沒想到,一打開門,趙先生就在裏頭坐着。
兩人視線對上,許珍愣了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着說:“趙先生,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就講完課了?”
“前些日子小考,今日分班,讓他們先自習了。”趙先生正在沏茶,拇指摁住茶壺白色蓋子,緩緩倒出淺綠茶水,兩杯對桌擺放,許珍過去拿了一杯,覺得味道有些甜。
她問道:“那今日不講課嗎?”
趙先生看了她一眼,說道:“講的。”
許珍問:“下午再講?”
趙先生看着許珍,也喝了口茶,半晌後,他真誠的說道:“我希望你來講學。”
許珍愣了愣:“我?”
“是。”趙先生說,“你才華能力都在我之上,雖只有兩年教書資歷,山長也并不認同,我卻覺得你是完全有能力教書的。”
許珍想拒絕。
當個游手好閑的助教多好,為什麽要去教導一群熊孩子。
但趙先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你若同意,我便讓山長提高薪酬。”
許珍所有的話頓時咽回了肚子裏。
她善解人意的說道:“趙先生一人教三個班,實在是太累了,我便為你分擔一個吧!”
趙先生同樣高興,點頭說道:“那你照舊是教導戊班,就從下午課程開始吧。”他從手邊拿了疊卷子遞給許珍,“這是前些日子小考內容,你講試卷便好。”
許珍道:“不成問題。”
到了下午,她抱着試卷走到班裏。
李三郎飛快的沖過來,詢問許珍這幾日怎麽沒見蹤影,又說如果不是許珍教課,自己就不聽了。
許珍被這份熱情弄的很不好意思,讓李三郎回座位坐好,接着便考試講課了。
今日講的是試卷,不過就是解讀句子與史料的問題。
她一邊喝水一邊講着。
講到一半,底下忽然有人冷哼一聲。
許珍還沒意識到什麽情況。
李三郎立馬拍桌,對旁邊一人喊:“乙班的,你哼什麽!學豬叫啊!”
周圍學生哄然大笑。
那被叫做乙班的被這麽一說,脖子發紅,瞪着李三郎看。
許珍沒見過那人。
想到趙先生說的小考,便猜到是小考完後分班分到這的。
但是從乙班這中上等級的班,一路降到了戊班,實在是有點慘。
許珍本着善心,問那乙班的學生:“可是我講的有什麽問題嗎?”
那乙班的毫不留情面:“膚淺。”
許珍問:“啥?”
乙班學生說道:“山長從不講這些膚淺的。”
許珍問:“那山長講什麽?”
“為官之道。”乙班那人挺胸的說,“我們學書,為的是科舉,是在官場一展抱負,來求學,也是為學如何做官,你卻只講書面知識,這些知識,難道我不會自己看嗎。”
他今日被降到戊班,本就一肚子火氣,又得知趙先生不授課,改成了新來的先生授課,更加憤怒,因而說話十分直接,毫不避讓。
說完以後,他身邊李三郎站起來,撸着袖子一副要他重新說話的表情。
許珍忙讓李三郎坐下,并說道:“為官之道,這還不簡單嗎,你要是想聽,我這裏多的是。”
乙班學生聞言,又是一陣冷哼。
故事多的是,還能多過山長嗎?
這新來的先生,當真是狂妄。
他想出言提醒這位先生,做人不可太狂妄,卻又聽這先生說道:“在學為官之道之前,我覺得,其實先學學為人之道,也是不錯的。”
乙班學生聽後閉上了嘴,頓時覺得,給這個新先生一點教訓,也是不錯的。
他起身說道:“先生,那便請你講吧!”他十分自信,只要這人說錯半點,自己就能讓這草包先生,顏面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