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個寶貝

許珍懶得管那幾個白虹學生, 只管繼續講課。

她翻開科舉試題冊,給學生們講解那些儒學史學的內容,講完幾道之後, 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

幾位白虹書院湊到一起聊了起來。

“這次秋試, 我覺得王家二郎定能取的解元。”

“他辭賦做得好,且熟知儒家經書,一定不會差的。”

“各位也必定能中舉人,先前在白虹念書尚且沒太大感覺,來了青龍山,才知,白虹教的是多麽好。”

周圍原本戊班的學生, 聽了很不是滋味。

他們雖然年紀小,可自從大慶将秋試改為一年一次,最小五歲便可參加科舉之後, 這群人也都是考了不少次數的。

然而科舉實在是太難。

同考的有太學與學館的三千子弟, 還有經驗豐富的老者, 他們念私學的,毫無優勢。

這些學生本就十分擔心這次秋試,現在還聽到白虹書院的這麽說, 瞬時心灰意冷。

許珍也聽見了。

她原本以為,先前打架的那個已經是極品, 沒想到這群學生每個都這樣。

難怪小叫花不喜歡這群人。

秋試将近,頂多再搞一下押題,如果想準備經綸之類的, 太晚了。

至于押題的話,她不熟悉這朝代的科舉題目,并不知道能不能押中。

許珍有些擔憂,擔憂了會兒覺得還是暫時不考慮了。

她正要找小叫花一塊出去吃飯。

葛喜兒忽然起身跑了上來。

許珍對這個喜歡提問題的學生印象并不差,見她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端倪,便問道:“怎麽了?”

葛喜兒絲毫不避諱的說道:“先生,我想問問今年秋試的事情。”

周圍同學聽到秋試這兩個字,頓時不再沮喪,齊齊看過來。

許珍立馬意識到,這是高考前的心理疏導。

她重新坐到位子上,給葛喜兒拿了張軟墊坐在旁邊,詢問:“你想知道什麽?”

葛喜兒說:“我先前聽先生說為官之道時,覺得我們都是可以出人頭地的,可明明我們學識一般,武學普通,先生為何會這麽覺得?”

白虹書院的聽了後嗤笑,在後頭說:“你們先生安慰你們呢,這還用問?”

葛喜兒并未搭理,繼續說道:“先生之前,還覺得曹孟德是好人,先生見解總是獨到,因此我想在秋試之前,問問先生,可是在我們身上看到了什麽可取之處,才會說那句話?”

葛喜兒這番話落下,周圍有不少學生豎耳朵聽的。

他們以前并不覺得許珍有什麽過人之處,甚至還有懷疑許珍,這次被大儒下跪只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的。

可葛喜兒是班上功課最好的,也是家中條件很好的。

如果她都這麽說了,那這位先生一定是當真厲害的。

衆人屏息傾聽的時候,書堂內飛進一只灰色的鳥,撞到牆壁之上,撲騰了幾下又飛了出去。

一堂寂靜被打破。

許珍想,既然要心理疏導,自然是要灌點雞湯的。

她看了眼灼灼盯着自己的學生們,詢問道:“你們可知道,什麽樣的學生才叫好學生嗎?”

周圍同學大多沒有說話。

葛喜兒坐的最近,搭話說:“我這樣應該算不上好學生吧?”

許珍問:“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葛喜兒說:“因為我論念書不如白虹的,論武功,也比不上李三郎和許小春。”

白虹書院雖然是私學,但教學上的确比青龍山好太多,這些學生只來了一天,就各種嫌棄。

說白虹分為四十科目,先生三十餘名,包含儒學、書畫、尺牍、小說等等。

而青龍山不過三名先生,教的只有經學一門功課,學生們必須全部考常科,毫無自由學習的可能。

至于武學,李三郎是将門之後,荀千春剛來的時候就揍過李三郎,後來出去學習的時候,她一個人翻遍大半江陵,剛剛又十分潇灑的鎮壓了白虹書院的學生。

葛喜兒對于荀千春,是十分佩服的,覺得這人若是以後能得到機會,一定會成為厲害的武官。

許珍知道的沒這麽多,腦中只記得今天發生的,覺得小叫花真是了不得,随便漏了手,就能被人記住。

這樣的人,時刻散發自己魅力,果然是以後能當皇帝的。

她想到這,又想到了葛喜兒、李三郎還有小叫花,這三人都是反派,而自己目前收到的反派白化卡片只有李三郎一張。

也就是說葛喜兒和小叫花,三觀上或許還有問題沒能扭正過來,以後可能釀成錯誤。

許珍頓時很悲傷,覺得自己身邊危機四伏。

她思考片刻後,意識到這會兒還在課堂答疑環節,連忙回憶了一遍葛喜兒的問題。

接着,她問葛喜兒:“你知道孔子的學生中,哪些是好學生嗎?”

葛喜兒說道:“應該是顏回那樣的。”

許珍說:“是的,但是并不止顏回一個。”

葛喜兒問:“還有其他的嗎?”

許珍說道:“先進篇中,孔子和四名學生坐着論道的事情,你記得嗎?”

葛喜兒說道:“記得。”

她當許珍是在考驗自己,便将這篇內容說了一遍。

這篇內容說的是,孔子和四個學生坐着論道,孔子問學生,如果國君了解你們,你們打算怎麽治理國家。

子路回答說,要讓一個千乘之國的百姓,在三年內都懂道理,有勇氣。

冉有說,要讓自己治理之下的百姓不再憂愁溫飽。

公西華說,希望自己可以在這個小國當一個祭祀和主持的司儀,掌管禮教。

曾皙說,希望自己治理的國家,可以在春天的時候,和五六個年輕人小童,一起去河邊洗澡吹風,唱歌回家。

孔子最後贊同了曾皙的說法。

“雖然當時孔子嘲笑了子路,但是子路最後治理的國家,民盡力、民不偷、民不擾。冉有擅長理財,幫助季式田賦改革,公西華成了出使齊國的使者,乘肥馬,衣輕裘。”許珍說道,“這些人都是努力去治理國家,并且有一定成效的。這四個學生,按照孔子的教導去治理國家,自然也都是好學生。”

葛喜兒問道:“先生的意思,只要有當個好官的意向,就能算作是好學生嗎?”

“可以這麽說。你們既然有志向,即便這次秋試未過,以後就一定會有個好前途的。”許珍語重心長的說道,“所以,不要放棄,盡力而為就好。”

葛喜兒聽後動容:“可是先生……”

她話未說完。

先前那乙班掉下來的學生站起來,大聲問道:“先生,你之前不是說,大腦空空的不能治理國家嗎!怎麽忽的又改口了!”

許珍看向他。

乙班學生又道:“你先前還說,讀書不是為了做官這一條路,怎麽現在,又開始認同孔夫子的觀點了!”

許珍問道:“你有目标的時候,難道只是為了看着目标,而不去努力嗎?”

乙班同學沒反應過來:“什、什麽?”

許珍又說:“大腦空,就往裏頭塞東西。”

她說完後,問道:“為何你們會覺得自己不是好學生,會覺得自己比州郡學館的差?會考不過秋試?”

書堂之內鴉雀無聲,沒人說話。

許珍起身說道:“你們都是一樣的,那些學館的,不過是讀的書多,或是運氣好進了學館。可為何他們在學館,就會比你們厲害,難道是先生教的好?或者進了學館就聰明了??”

幾個學生面露愧色,因為他們先前就是這麽想的。

現在被許珍這麽一說,他們頓時覺得自己并非君子,思想太過頹廢。

許珍接着上頭話說:“并非如此,只是他們身邊的人,都在努力讀書,都在展現自己的才華,因此他們不得不努力。而你們身邊,多是鬥蛐蛐的,還有為了書院名聲大打出手的,做這些事情,倒還不如多讀幾本書。”

她看向那個白虹書院的,問道:“你覺得白虹書院比得過太學嗎?”

那白虹書院的被許珍一席話給說的腿軟,半天才站起來說道:“比、比不過。”

許珍又問:“你覺得自己是好學生嗎?”

那白虹書院的想了想,回答道:“我熟讀經書,并不覺得自己比學館甚至太學的差勁。”

許珍說道:“那我現在就要告訴你,同一策問,太學與學館的可以當狀元,是因為最高的頭銜只有狀元,而你考不上進士,是因為你的學識還不夠進士水平。”

那白虹書院的聽後,頓覺羞怒,漲紅了臉。

周圍有人聽不懂許珍究竟想說什麽,起身作揖問道:“先生,你到底是想鼓勵我們,還是貶低我們?”

許珍笑道:“當然是鼓勵你們。”

那學生問:“那為何又要打擊我們的積極性?!”

“因為學不可以已,白虹書院的,你們太自負了。”許珍說,“多讀書,你們就會知道自己和別人的差距,而不是在這裏尋找安慰。”

原本戊班的學生一聽,得知許珍這是在幫他們找場子,頓時很感動。

先前還有嫌棄許珍的,包括那乙班同學在內,聽到這段話後,都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乙班學生這幾日也遭遇了不少羞辱。

此時見許珍維護,忍不住喊:“先生……”

許珍打斷他,繼續朗聲說:“而青龍山的,你們平時一直鬥蛐蛐,學識更差,所以更加要多讀書,不然怎麽當官?!”

乙班學生和其他人的感動頓時消散。

這幾人默默想:好好的氣氛,這先生就不能再煽情一下嗎……

“有志向已經是好學生了。”許珍說,“因為你們至少知道自己要往哪裏走,怎麽做官,怎麽為此努力。所以你們現在需要做的,只有多讀書而已,你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能達成目标,還不簡單嗎!”

那些先前說要做官的,眼中逐漸蓄起淚水。

第一個流了眼淚,接下來好幾個都掩面默默哭泣。

他們商販家庭出身,說要做官,從來沒人把這句話當真,都以為他們是說着玩玩的。

如今許珍這長篇大論,讓他們知道,自己原來并不是毫無希望。

而且需要做的事情,這麽簡單,只有讀書罷了。

從來沒人給他們說過這些。

他們是落魄書院的差班學生,他們是不被看重的。

他們放任自己這麽久,直到今天才知,自己和白虹書院,都是一樣的小溪流,而他們這兩條小溪流,和最厲害的太學,差距的只是讀書罷了。

白虹書院的,也是萬分感嘆。

他們之前在書院,并不是什麽特別厲害的學生,來了青龍山書院,瞧見書院破舊,子弟多是纨绔,這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是這種心思,如何讓他們繼續努力,不努力,又談什麽進步?

他們嘲笑別人的同時,官學太學的,或許也在嘲笑他們。

許珍又和學生說先前縣令的事情。

問他們,江陵縣令是好官還是壞官。

如果是好官,為什麽糊塗判案,導致現在被聖上革職。

如果是壞官,為什麽在他治理之下,江陵如此太平,沒有大的傷亡事件發生。

學生們答不上來。

許珍總結說:“多讀書,多思考,自然就知道了。”

說完以後,她拿起書跳下講臺往門口走,白袍衣擺在身後騰起一個漂亮弧度。

身後有學生尚未回神,連忙喊住她:“先生!你要去哪?不講課了嗎?!”

許珍走到門口,停下來回頭看,看到了一雙雙渴望念書的眼神。

正十分熱切的望着自己。

許珍沉默了會兒,很享受這種人人都想讀書的氣氛。

可是她實在餓的不行。

她想了想,最後說道:“為官之道這一堂課,暫時先結束了。下午,繼續講解科舉試題。”

接着轉身揮揮手,留下了一個潇灑的背影。

衆人在原地惋惜已經下課,過了許久,才有人大叫一聲,喊道:“原來早就下課了!!該吃午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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