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鶴鳴閣
“好吧,我幫你看看。”
祝泉澤回頭就拿筆敲了《祝回春堂箓》三下,清了清嗓子:“【引魂香囊】,配方。”
這次,內頁卻顯示:尚未學習該配方。
祝泉澤又去問了人參爺爺,結果他那兒也沒有這個方子。但人參爺爺給祝泉澤指了條路——鶴鳴山道觀的九層經樓,在一本名為《魂經》的書中,第八卷 ,記載了這個藥方。
“剛好,我本來就要上山,順便去趟經樓。”祝泉澤把事情安排好,轉頭問謝無宴,“你要和我一起去找配方嗎?”
謝無宴沉默了,顯然有些猶豫。
他一想到鶴鳴閣那群老不死的白胡子面癱就覺得頭疼,但讓祝泉澤一個人上山......也不知為什麽......就是不太放心。
祝泉澤猛然想起家裏這位是個鬼修大佬,八成在鶴鳴閣裏不受歡迎。他随即善解人意地一笑:“沒事兒,我就随口一提。明早我自己上山,幫你去把這個配方給抄回來。”
謝無宴點了點頭,提醒:“要是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你當晚就在山上住下。店我看着。”
“好。”
謝無宴似乎還是不太放心,又畫了張符塞到祝泉澤手裏:“萬一出事,用這個。”
“哎,沒事的。”祝泉澤笑着收下了,“這裏好歹是堂堂鶴鳴山,你能不能給人一點尊重啊?”
謝無宴搖頭:“山上都是廢物。”
祝泉澤:“......”
第二天一早,祝泉澤聯系好了子桢,包好禮品就上了鶴鳴山。鶴鳴山屬西荒第一高峰,東峰海拔過三千米有餘,除了道觀鶴鳴閣,各方山頭也都是旅游景點。
鶴鳴山共有三條纜車索道——西峰纜車還在維修,尚未開放;太極廣場的纜車直抵鶴鳴峰半山腰上的鶴鳴閣;而九臯鎮這裏上去,是北面明燭峰,以山崖陡峭風景幽靜著稱,深受驢友與登山者所愛,就是離鶴鳴閣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腳程。
不過祝泉澤的目的地并不是鶴鳴閣。
鶴鳴閣在多次現代化重建之後,商業氣息過于濃重,每天香火不斷,好不熱鬧。但那不過是鶴鳴山道觀對外開放的冰山一角,而真正的道觀隐于群山深處,謝絕游客入內。
祝泉澤繞過人頭攢動的鶴鳴閣,又往後山走了一段,在一塊“游客禁止入內”的牌前停了下來。眼前,木質棧道沿着陡峭山壁曲折而上,飛檐吊腳在松林雲海中影影綽綽……
祝泉澤在牌子前給子幀打了個電話。
很快,子幀就來接他了。
子幀還是一身洗舊了的道袍,一臉呆呆的樣子:“怎麽突然就上山了?我師父還在外雲游,你恐怕是見不到了。”
“早就想來了。這些是孝敬你師父的。”祝泉澤大包小包地把東西遞給子幀,“還給你帶了點山下的零嘴兒,分給師兄師弟們一塊兒吃吧。”
子幀一見麻辣豆幹,頓時眉開眼笑。
兩人寒暄完畢,祝泉澤才道明了來意。
“走,我這就帶你去九層經樓。”子桢很爽快地一揮手,“就是你說的那什麽《魂經》我壓根沒聽說過,不過,我本來就不怎麽讀書,一會兒還是問下經樓裏的師兄吧。”
祝泉澤佛系地笑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碰碰運氣,沒有就罷了。”
“你瞧,現在都已經中午了。如果要趕北峰下午五點的最後一班纜車,你在這兒也不能耽擱太久。”子桢慫恿,“要不,你今晚還是住下來,就睡我那兒。這樣我還能聽你講講大學的故事,哈哈。”
祝泉澤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想聽故事。”
子桢“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後腦勺。
兩人還沒走到經樓,只聽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子桢師兄,師兄——”
祝泉澤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道童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他懷裏揣着一個桃木筒,裏面大大小小粗細不一的竹簽哐當作響。
“師兄,抽個簽吧——”小道童興沖沖地把木筒遞到了子桢面前,“昨天晚上我夢見呂洞賓爺爺,他教了我一套‘無字簽’,只有圖,沒有箴言。我今天就削了一套試試!”
“哎,別鬧。我這帶客人呢。”子桢很敷衍地一摸小道童腦袋,“要抽簽,去前邊鶴鳴閣那兒抽去,還能賺點零花錢。乖。”
小道童跺了跺腳,委屈巴巴地一撇嘴:“我又不是為了賺錢!”
“哎,你找別的師兄——”
祝泉澤卻打斷子桢,直接在小道童面前蹲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來,大哥哥給你抽個好不好?”
小道童的眼睛滴溜溜一轉,立馬把木筒移到了祝泉澤面前。雖然有點怕生,但也掩不住那張小臉上的期待。
祝泉澤笑眯眯地問道:“我需要做什麽呀?”
小道童字正腔圓地說道:“你要先閉上眼睛,想一個你想問的問題,然後,就抽一根簽!”說着,他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木筒。
祝泉澤乖乖地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在想問題。但其實,他并不信這一套,也沒有什麽想求的事兒。祝泉澤一閉上眼睛,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今天自己不在家——謝無宴和九靈會吃些什麽呢?
大概是點外賣吧。
過了十幾秒,祝泉澤才睜開眼睛。他故作期待地在抽簽之前搓了搓手,小道童看他的眼裏都是亮晶晶的。
祝泉澤抽到的木簽表面還凹凸不平,顯然是小男孩自己削的。但是,簽面上标着——大兇。下面也沒有批注,只畫了一只黑色的眼睛。眼睛是很簡陋的那種簡筆畫:一個眼眶勾邊,裏面就一個黑色的眼球。
這個眼睛若是只掃一眼,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但盯得久了,竟然就有那麽一絲邪門起來。
所以祝泉澤決定——不看它了。
抽到了大兇簽,祝泉澤面上既不驚訝,也不沮喪,只是笑眯眯地把簽還給小道童:“哎呀,可惜了,是大兇。”
這說明什麽呢?
謝無宴和九靈大概在山下吃屎吧。
一念及此,祝泉澤忍不住在心底笑出了聲。
小道童卻是盯着那只眼睛,一臉很緊張的樣子:“大兇诶!有什麽東西盯上你了......有什麽東西在看着你!”
子幀臉色頓時變了,怒叱:“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麽呢!”
說完他就一把拉起祝泉澤:“走了走了,我們還趕時間。”
“大哥哥,你被東西盯上了!”小道童在後面急道。
祝泉澤被子桢拉着,只好扭頭向小道童招招手:“謝謝你啊,再見——”
小道童站在原地,又盯着那支簽看了一會兒。
“哎,不對......”他抓了抓腦袋,“我好像沒有制這支簽啊......”
等兩人走遠了,子桢才啐道:“哎,看你把人給慣的!你是不知道,那小孩兒是我一個師叔帶上山的孤兒,整天神神叨叨的,這裏所有人都煩他!”
“沒事,”祝泉澤好脾氣地擺擺手,“小孩子嘛,總是要哄的。”
子桢瞪了他一眼:“那什麽大兇的簽,還有他說的胡話,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當然了,”祝泉澤笑嘻嘻地點了點頭,“我是信仰社會主義的好少年。”
嘴上這麽說,但其實......他覺得心裏還是有點......毛毛的。
......
九層經樓,也就是鶴鳴山道觀的藏書閣,一共分成了九層——一樓陳列着一些畫像牌位與法器,然後再往上就是兩儀、三才、四象、五方、六合、七星、八卦,再到第九層——九轉歸一。
每一層的藏書都不一樣。
子桢介紹說這是山下祝回春堂的小掌櫃。看經樓的弟子認識祝泉澤爺爺,自然沒與人為難,只是說:“經文只能在樓裏查看,若非觀內弟子,不能做任何摘錄。”
祝泉澤在訪問記錄薄上填寫了姓名與來意。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道士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大呼小叫地說子桢他師兄子元出事了——人出了任務回來之後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昏迷,身體似乎沒什麽問題,但就是醒不過來。
祝泉澤立馬放下了手頭的事:“你師兄要緊。”
子桢焦慮地點了點頭:“要不你在這裏看書,我回去瞧瞧。”
祝泉澤想着自己好歹也有一張執醫資格證,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連忙向弟子寝室奔去。
進屋前,祝泉澤心裏莫名閃過了一絲不安。他手探到兜裏,又捏了捏謝無宴給他畫的符。
臨行前的畫面在他腦海裏再次浮現——
祝泉澤也算是個覽符無數的人,卻從來沒見過謝無宴畫的這個玩意兒。當時他問:“這是什麽?”
“召喚符的一種。”
然後謝無宴教了他引符的咒語。
“招的什麽?”
當時,謝無宴對他投去了一種關愛幼崽的眼神,溫和地說道:“我。”
祝泉澤:“......”
他手裏捏着這道符,心中突然就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