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朱老板
祝泉澤心中一陣緊張,這話怎麽聽着不大對勁呢?要不是朱老板說話時眉眼間感激之情洋溢, 祝泉澤差點當場在人腦門上标一條“不是好人”。
“我當然想知道了, ”祝泉澤和顏悅色地答道,“只是我區區一介普通人, 知道了地點也沒用。”說着他瞥了謝無宴一眼:“最後還是得上報專業天師的。”
言下之意, 反正我不可能一個人去,您愛說不說。
誰知那朱老板對此絲毫不在意, 似乎真的只是想幫忙:“你知道墳區那兒有座坍塌的木橋嗎?”
祝泉澤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墳區那塊地方, 離雲鶴澤不遠,曾經還有不少濕地,确實有一座木橋。只是後來濕地幹了大半, 那橋估摸着也坍了,再沒人來修建過。
朱老板繼續說道:“你從橋那個方向進入墳區。先走過一對夫妻合葬墓,然後在兩顆柏樹的地方右轉, 有一個大墓, 墓主姓李......”
導航竟然還頗為詳細。
“等等,等一下, 您嘴上說這麽多我也記不住。”祝泉澤随手撿起紙筆遞了過去, “麻煩您還是畫張圖吧。”
“好的好的。”朱老板拿起圓珠筆, 就開始在紙上畫圖。然而, 他并沒有按下筆頭上的開關, 紙上自然沒有半點墨水出來。
祝泉澤心想這人死之後腦子還真不好使, 好心幫他按下筆頭, 圓珠筆這才吐出筆芯。
朱老板一拍腦殼, 笑呵呵地繼續畫圖。
“李氏墓過去,還有一個小墓,墓主姓洪。洪墓對面有個小盜洞,那嬰靈平時就躲在這兒。”
朱老板一路圈圈畫畫,很是認真。他将小橋,标志性樹木,以及墓主的姓氏全都标了出來,寫的是繁體。
最後,他在嬰靈藏身之處标了一顆小星星。
謝無宴瞅了一眼地圖,笑得見牙不見眼:“朱老板好興致,沒事兒就往墳堆裏跑,記性還真好。”
大概是聽出了謝無宴語氣中的嘲諷,畫地圖的人不自在了起來。朱老板支支吾吾地解釋,說墳區那裏陰氣重,自己蹲那裏身體舒服。
謝無宴不搭腔了,這倒是個勉強及格的理由。
祝泉澤帶頭換了話題:“話說,業海嬰靈反噬的那天晚上,您也在場吧?朱老板對此事怎麽看?”
“我是在,但是那天我拿到你的名片後就回去了,後來嬰靈是在墳地裏遇到的。”朱老板說道,“嬰靈為何反噬我不清楚,但我有一個猜想。當年我自己還打擂臺的時候,黑市裏有人賣一種增強劑,據說是在鬼牌上動一個什麽小手腳,能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鬼的戰鬥能力。”
就像體育比賽前喝興奮劑一樣。
朱老板說得陳懇:“大家都說降頭師是造孽遭反噬,但其實玩過鬼牌的都知道——但凡是親自煉出來的鬼,能力鮮少能超過主人。除非那嬰靈并非降頭師親自所煉,要不就是他使用了什麽增強劑,才讓嬰靈有了反噬的可能。”
祝泉澤眼前一亮,這倒是一條新思路。
謝無宴似乎也來了興趣:“這個增強劑是什麽人在賣?你買過沒有?”
朱老板搖頭:“不曾,我也僅是聽聞。據說那位真人從不抛頭露面,若能遇到,也僅僅是他傳召的紙符人。”
鬼修大佬。身份與那個吹哨人似乎吻合。
但祝泉澤依然懷疑朱老板有充分的作案動機,說不準還和這位大佬之間有些合作。他忍不住又試探了一句:“記得你之前說,努力留肉身的原因是要為自己複仇......”
“是的。”朱老板神色呆滞,最後摸了一把自己蒼白的面頰,“但我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保住肉身吧......”一句話說得可憐巴巴的。
最後,祝泉澤還是給他開了兩帖大補陽元丹。
朱老板走後,祝泉澤将他畫的地圖交給子桢,心底還是對朱老板留了個心眼。那天他和子桢見面的時候,碰巧遇到了被調查的劉天師。祝泉澤假裝無意地與他聊起了朱老板。
朱老板大名朱權榮,前段時間也算得上是業海裏的風雲人物,但這類風雲人物大多昙花一現,很快就銷聲匿跡。
劉朱二人不熟,但好歹算是半個同事。劉天師似乎根本就不知朱權榮已經死了,只是說朱權榮在那次重傷大敗之後,就此金盆洗手,退出了鬥鬼界。
“也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麽謀生,”劉天師搖搖頭,頗有幾分惋惜的意思,“聽說他打擂臺前家裏經濟條件就不好,那次輸了擂臺,業海還扣了他不少錢。诶,入這行的人,誰心裏沒點苦衷啊。”
祝泉澤一想到出手向來以“萬”為單位的朱老板,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
那天,祝泉澤風風火火地跑回小藥鋪,一進門就和謝無宴喊道:“朱老板有問題!”緊接着,他複述了一遍今天和劉天師的相遇。
謝無宴倒沒太過驚訝,神情冷冷清清,就好像早知道了。
“朱老板的确有問題。”謝無宴對祝泉澤淺淺地笑了一下,“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問題。”
祝泉澤不太明白:“啊?”
“朱權榮的确死了,或許正如他所說,就是被業海給害死的,但現在附身于朱權榮屍體的東西,卻并非朱權榮本人。”
祝泉澤:“???”
“首先,朱老板手上戴着的都是明器。他自稱高仿,但高仿品不可能自帶陰氣。他手上分明就是墓地裏的東西。其次,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圓珠筆,寫字寫的是繁體,似乎也不太像一個正常的現代人。”
“朱老板常去墳區,并非是因為喜陰——”謝無宴頓了頓,“而是因為那裏葬了一位民國大賈,恰好姓李。很有錢。”
“那就是附身之人的陰宅。”
祝泉澤突然想起那張地圖,朱老板的确是在這位李氏墳墓附近發現的嬰靈蹤跡。
“但,但這個李氏又是怎麽附到朱權榮身上的?”
“我不知道。但我猜測,朱權榮在煉制鬼牌的時候,也沒少走歪門邪道。他可能去墓地抓鬼煉屍,恰好就驚擾到了李氏。李氏許是成了他的鬼牌,許是和朱權榮有了什麽聯系,然後在他死後乘虛而入。”
祝泉澤一驚:“那他這樣還想為朱權榮報仇?!”
謝無宴聳聳肩:“興許只是借口。我看他只是貪圖一具肉身而已。”
“所以,我說這個朱老板的确有問題。但我更傾向于他不是兇手。”謝無宴搖搖頭,“原因其一,之前也說過,他現在自身難保,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原因其二,他在這段時間裏頻繁出沒墳區,卻沒有激活絆鬼繩,可見李氏不曾見血,是一個沒有殺過人的鬼。”
祝泉澤一顆高懸的心終于落下,他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快樂地給人做藥了。
他之前以為朱老板要害他。
......
然而,嬰靈依然沒有下落。
子桢帶人去了朱老板說的地方查看,一無所獲。也不知道是朱老板在诓人,還是這東西精得要命。那片野墳地都快被沖着懸賞而來的天師們踩為平地了,也沒人知道嬰靈在哪裏。
事态陷入膠着,卻又很快出現了轉機。
又過了幾天,九臯鎮有人家向鶴鳴山道觀報案,說他們家剛會跑步的小孩中了邪。
小孩才一歲半,叫陳小萌。
陳小萌的父母在大城市裏做生意,或許是覺得鄉下空氣好,或許是嫌管孩子麻煩,就把陳小萌扔給了外公外婆。外婆家在九臯鎮有座小別墅,不愁吃不愁穿,放在當地算是個富庶家庭。
但這些天,向來乖巧的陳小萌卻開始天天哭鬧,對人又抓又咬,時而眼珠子突出,時而嘴角流涎。醫院檢查沒有問題,這幾天走路時她竟然還踮起了腳——老人都說這是中邪的征兆。
本來,這就是一起普普通通鬼攝魂的案子,卻得到了鶴鳴山上下的高度重視。
因為陳小萌的年齡還很小,恰好那個下落不明的嬰靈,拼了命都想要一個長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