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19-05-11 20:40:21
“哥,我喜歡你咬我。”
甘宿在樓底下跟葉初陽分開,坐電梯上了十一樓,到寝室門口時,門正好開了,何源只穿了條大褲衩,端着盆和毛巾準備去澡堂洗澡。
甘宿跟他打了個招呼,何源走出門沒兩步,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叫住甘宿。
他盯着甘宿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蹙着眉道:“你是不是上火了?”
甘宿搖頭說沒有。何源詫異道:“我看你嘴角紅了,嘴巴也有點腫,注意點,別是過敏了。”
甘宿笑了一下,何源又說:“剛好我買了龜苓膏,就擱在第二層架子上,你洗澡之前拿去喝了,換季的時候最容易生病,別回頭一上火,扁桃體發炎了……我去洗澡了,你記得喝啊。”
“知道了,謝謝源哥。”何源拐進澡堂後,甘宿舔了舔嘴角,嘗到一點血腥味,好像破了點皮。
何源和甘宿是從小學玩到大學的老朋友,孽緣不淺,小時候走讀,他倆分在同一個班,長大後住校又分在同一個寝室。何源比甘宿早出生不足半個月,但總是端着兄長的架子,從小就處處照顧甘宿。小學老師講到“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時候,甘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何源。
何源的置物架上果然放着一杯龜苓膏,甘宿雖然沒上火,不需要吃這東西,但是怕何源回來唠叨,還是拿着吃了。
裝龜苓膏的袋子裏還有一把小勺,甘宿撕開塑料包裝,用勺子舀了一點,龜苓膏濕濕滑滑,入口有一股清涼的甜。
寝室的其他兩個男生盤腿坐在床上打游戲,兩邊都開着語音,畫風卻大相徑庭:一邊是甜膩膩的小蘿莉一口一個“哥哥”的誇,另一邊是粗犷的男子漢一連串的“傻x”狂轟濫炸。
何源的電腦屏幕還亮着,一個電影播到了22分鐘,暫停在那裏。
甘宿把自己的椅子搬過來,記住了電影進度條的位置,按了播放鍵,一邊吃龜苓膏一邊看。
影片播到8分鐘的時候,何源就回來了,他把桶放在櫃子邊上,直接坐在甘宿旁邊,身上有股潮熱的水氣,蒸出一點沐浴露的香味。
甘宿剛好吃完最後一口龜苓膏,何源順手把杯子接過去,扔進垃圾桶裏。甘宿挪了挪椅子,一邊彎着腰伸手去夠鼠标,一邊說:“我把進度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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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源摁住他的手,扭頭說:“不用了,我跟你一起看。”
甘宿猶豫了一下答應了,重新坐了下來。本來就是吃東西的時候沒事幹,看電影來消食的,甘宿并不是真的喜歡看。沒過多久他就坐不住了,連着打了兩個哈欠之後,他站起來對何源說:“源哥,我先去洗澡了。”
這是一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老電影,黑白片,黑白影像弱化了人的面部特點,影片裏的許多人看起來都有一張相似的臉。沒有色彩的世界就好像一具抽幹血液的軀體,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無端使人覺得壓抑。在泛娛樂化的當下,年輕人看不下去很正常。
何源偏頭睨了甘宿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說:“你去吧。”
甘宿洗完澡回來,何源還跟個老幹部似的,坐姿端正地盯着電腦屏幕。他戴着耳機,甘宿推門進來時,桌上的鏡子閃了一下,何源摘下耳機回頭跟他說:“五一前要上交一個采訪作業,下周末我們組隊一起去。”
甘宿一邊吹頭發一邊應了聲好。
他的手機通知燈閃了幾下,一解鎖就看到葉初陽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葉初陽說,寶貝兒,能把你的課表發給我嗎?
甘宿在相冊裏翻了一下,找到從教務系統保存的截圖,正打算點發送,頓了一下,忽然起了壞心思。他帶着點惡意點了“取消”,随後開了前置攝像頭,對着自己的下半張臉拍了一下,利落地發送出去。并配文字:陽哥,被你咬出血了,疼。
還配了個哭唧唧的表情。
小青年撒嬌似的語氣像小貓爪,猝不及防地在葉初陽心口撓了一下,他還沒回過神來,又收到一條新的消息。
“哥,我喜歡你咬我。”
葉初陽心尖兒驀地一顫,仿佛剛才被撓的地方又被小貓崽子軟綿綿地舔了一下。
小青年撩撥夠了才把課表截圖發過來,還發了一個小愛心給他。
葉初陽捯饬了一番自個兒從各大老年人養生群裏搜羅來的表情包,發現這些善良的表情壓根收拾不了對面那只妖孽,只好撸起袖子親自上陣,發了一條語音消息。
“晚安,寶貝兒。”
甘宿很快投桃報李,回贈了一條語音。
葉初陽點開一聽,耳根都紅了。
啾。
甘宿在語音裏親了他一下。
……他還收拾不了這小妖孽了?
何源關掉電腦,拔電源的時候看見甘宿正在玩手機,好像還挺開心。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明天要交的小論文你寫好了嗎?”
甘宿眼皮都沒擡,随口答道:“寫了。”
何源問:“什麽時候寫的?”甘宿的電腦一直待在寝室,而他本人成天在外頭野,能是什麽時候寫的?
甘宿漫不經心道:“吃過晚飯之後,出去跑圈之前。”
何源:“……”才不過一個多小時這小子就把好幾千字的論文寫完了?
“你……那什麽,我能看看嗎?”何源問。
甘宿看了他一眼,說:“源哥,不用了。”
何源一聽就明白了,本來想說什麽,而後看了眼還坐在床上打游戲的兩個人,只好堵着一口氣,拿起手機給甘宿發微信。
“你怎麽越來越不像話了?上課也是,作業也是,做什麽都吊兒郎當的,你上學是為了混日子熬文憑的嗎?”
甘宿沒回複。
何源緊接着又發了一條:“你的新聞理想呢?”
過了好一會兒,甘宿回了一句:“忘了。”
何源重重地放下手機。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忍住往對面看了一眼。甘宿正坐在床上看書,他從小就沒有打游戲的愛好,何源看着他,好像逆溯十餘年光陰,覺得這個人一點也沒變,可好像又有什麽東西悄悄地變了。
何源一時沒忍住,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狗東西。”
燈在這一刻熄滅了,整個寝室暗下來,借着手機屏幕的一點亮光,何源看見甘宿嘴角彎了一下,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心裏窩的火莫名其妙地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