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看病

院子裏的動靜很輕,稍一走神就聽不到了。

老鼠嗎?

白木希習慣了院子裏經常路過的這些小東西,翻了個身,沒在意。

迷迷糊糊中,又聽到極輕的“吱喲”一聲。

門悄悄開了。

白木希一動未動,渾身乏力,睡意正濃。

一個黑影鬼鬼祟祟的摸了進來,可就在他前腳剛踏進屋裏,突然!睡在地上的齊銘一躍而起,眨眼間來到他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哐當”一聲,黑影被齊銘掐着狠狠砸在木門上,疼的他龇牙咧嘴,頭暈目眩,掐在脖子上的手仿佛一道鐵箍,令他動彈不得。

這麽大的動靜,白木希自然被驚醒,他猛然一下坐起來,扭頭就看到月色下,齊銘正掐着一個黑衣人,眼神冰冷,手指越收越緊,仿佛要将他活活掐死。

黑衣人也吓了一跳,沒想到自己這麽輕的手腳還會失算,驚慌的拼命掙紮。

齊銘掐着他,方才被強行壓抑下來的怒火再度燃起,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他根本就沒睡着,躺下後只是竭力讓自己平靜,可還沒等他冷靜下來,這賊就鬼鬼祟祟的摸了進來,簡直找死!

一想到白木希這麽辛苦的活着,日子剛有些起色,便有宵小上門,兩種怒火交織在一起,齊銘真想直接将這人掐死了事,也算給那些盯上白木希的人一個警告。

白木希吓了一跳,光着腳蹬蹬蹬跑過來,一臉懵的問:“他是誰啊?賊嗎?可,可他來偷什麽呀。”

自己都快家徒四壁了,有什麽好偷的?

齊銘掐着賊不放,冷冷道:“你除了珍珠膏,還有別的值錢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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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希一下子明白過來。

他推銷珍珠膏這麽久,找麻煩的只是那些富人家的家丁,因為他開價太高,一些同行只是看他笑話,看來是如今柳小姐的家人把這事兒傳開後,自己就被盯上了。

他手裏還剩九盒珍珠膏,大小摞起來也就能填滿一個首飾盒,不論是誰,順手就能拿走,若是齊銘反應慢一些……

他剛才居然還睡得這麽沉,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白木希頓時渾身發冷。

齊銘掐着黑衣人,問:“誰派你來的?”

黑衣人被他掐的說不出話,齊銘就松了松手指,不料他剛一松,原本十分驚慌的黑衣人便開始猶豫,以為對方虛張聲勢,并不敢真的殺他,聽他開始支吾起來,齊銘立刻又收緊五指。

黑衣人趕忙道:“西街胭脂鋪的劉老板!是他!是他讓我來偷珍珠膏的!”

齊銘回頭看向白木希,白木希神情複雜的點點頭,道:“我之前去他鋪子裏,想把珍珠膏放在鋪子裏賣,他沒同意。”

還冷嘲熱諷了一番,讓人将自己攆了出去,打那以後白木希看見他就繞道走。

白木希看着這個黑衣人,問:“那,他怎麽辦,送官府?”

說罷自己就喪氣了,送官府也就關上幾天罷了,回頭萬一報複他,他反而倒黴。

齊銘直接道:“那便殺了吧。”

黑衣人大吃一驚,白木希也被吓到了。

齊銘語氣冰冷:“偷雞摸狗的賊,死在哪裏都不會有人理會。”

黑衣人驚恐的瞠大眼睛。

白木希見齊銘神色失常,怕他真的會殺了這人,趕忙攔住他,用力将齊銘掐着黑衣人脖子的手拽回來:“算了算了,讓他走吧,為了點銀子不值當的。”

脖子上的手一松開,黑衣人立刻連滾帶爬的跑了。

齊銘被白木希推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白木希一邊給他撫背,一邊輕聲問:“你……你還好吧?”

齊銘面沉如水,看不出太多情緒,可白木希感覺他內心似乎并不如表面平靜,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這麽久了,他第一次主動說要出去,白木希愣了愣,想攔攔不住,怕他壓抑的太多,出去有意外,急中生智道:“你走了,那個人又回來怎麽辦?”

齊銘只能站住腳步。

白木希道:“你要是覺得屋裏悶,在院子裏坐會兒吧,我不吵你。”

齊銘又沉默了好久,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忽然沒力氣再去想這些事了,他轉過身回到屋裏:“算了,睡覺吧。”

白木希自然樂意,連連點頭。

後半夜無波無瀾,白木希卻熬出了兩個黑眼圈,第二天一大早就跑了出去,沒和齊銘說去做什麽,齊銘也沒多想,徑自打坐運功療傷。

結果不到中午,白木希就拉着一位大夫回到院子裏,說要給齊銘看病。

齊銘當即擰起了眉頭,硬邦邦道:“不需要,我沒什麽事。”

白木希卻不信:“你昨晚都吐血了,沒事才怪,我都跟大夫說了,大夫說你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齊銘站起身就要走,白木希趕忙拖住他:“就把把脈,讓大夫把一把脈,只要大夫說你沒大礙,我就再也不用這事兒煩你好不好,我都已經付了出診費了!”

齊銘臉上十二分不耐煩,他似乎很是抵觸這件事,白木希拖着他不放的雙手令他煩躁,可瞧着白木希瘦瘦弱弱的個子,也下不了手用力掙脫他,萬一不小心摔着哪兒,又是麻煩,就問:“他是哪兒的大夫?”

一旁好整以暇站着的白胡子大夫撚了撚胡須,沒回答,白木希生氣齊銘的态度,替他回答道:“這位是南大街百仁堂的坐堂大夫,醫術高超遠近聞名!”

光出診費就五兩呢!白木希忍了忍,沒把這句話喊出來。

齊銘嗤笑一聲:“醫術高超的大夫不是進宮就是退隐,再不濟也進了權貴家的後院,一個小門小戶的坐堂大夫,也敢稱醫術高超?知道天有多高嗎?”

大夫呵呵一笑,對齊銘的諷刺不以為然,倒是白木希氣個半死,沒想到這人平時對自己說話難聽就算了,對外人竟然變本加厲,一副要将這大夫氣跑的樣子。

“醫術高不高,你讓人家把把脈,說說你的症狀,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白木希氣道,“你說你是小毛病,看個小毛病還用得着宮廷禦醫嗎?”

白木希也來了脾氣,拽着齊銘硬把人拽到院子裏的石桌旁,按着坐下,把他的手腕放在大夫帶過來的小棉墊上,讓大夫給他把脈。

大夫是個好脾氣,并沒有因為齊銘的話而生氣,給齊銘把完脈後,收起小墊子,笑眯眯的問白木希,齊銘最近是不是氣虛體乏,時有咳血,呼吸困難,白木希瘋狂點頭。

大夫很嚴肅的告訴白木希,齊銘喉管有傷才導致咳血,若久不治療,怕會因為窒息而危及性命。

白木希吓得臉色都白了,忙問那別的地方可還有問題,大夫搖搖頭,說別的地方沒有大礙。

原本很是不耐煩的齊銘聽到這裏,卻微微一愣。

大夫給白木希開了藥方,白木希千恩萬謝的把大夫送走了,回過頭,就看到齊銘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出診費花了多少。”

白木希頓了頓,在說與不說之間猶豫了一下,心想如果他知道花了這麽貴,也許會乖乖吃藥?便老實道:“五兩銀子。”

齊銘:“……”

他記得白木希一天三頓飯加起來也才四五十文。

齊銘無奈道:“我沒事,不要給我找大夫。”

頓了頓,又道:“你以後生病,也不要找他,騙錢的庸醫一個。”

白木希瞪着他,過了一會兒,緩緩眯起眼睛,鑒于之前齊銘在病情上的種種隐瞞,和剛才信口對大夫的嘲諷,他這次不太相信齊銘。

于是他還是偷偷跑去藥房抓藥,并且向藥房的夥計确認過,這個方子沒問題,就是治療喉部傷勢的,只是開的藥材頗貴了些,七天的藥,需要十兩左右的銀子,這方子上說,起碼要吃上兩個月。

白木希狠狠心,一口氣抓了十五天的,眨眼二十多兩花了出去,令白木希肉疼的不得了,可想想昨晚齊銘那吓死人的模樣,還是覺得治病更重要,錢沒了還可以再賺。

錢花了,藥已經抓來了,再不耐煩,齊銘還是得每天在白木希的監督下,喝這酸澀難聞的藥汁,大約是報應。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這五六日,白木希都沒心情去外面推銷他的珍珠膏,每天起來就是盯着齊銘喝藥,一天三次,希望齊銘趕快好起來,生怕一不留神又像那晚上一樣口吐鮮血,連柳小姐又請他過去,他都沒心思過去。

于是三天後,柳初雲坐着馬車親自登門了,随她來的,還有一位陌生的衣着華麗的大小姐,自然也是為雲脂珍珠膏而來。

這位大小姐不同于之前的那幾位,是個十足十的名門千金,只因柳員外與其父交好,她便也與柳初雲有了幾分情分,聽聞此事後,一時好奇,便請柳初雲引見。

這位光鮮亮麗的大小姐一踏進院子,立刻将原本就灰撲撲的小院映襯的更加破舊,白木希緊張的不知所措,迎進屋後,卻發現自己屋裏的桌椅都破舊不堪,他簡直都無法請大小姐入座,就連柳初雲也不适合在這個院子裏待着,萬一那長板凳上翹起的木刺挂住這兩位千金的衣裳,那便太失禮了。

好在大小姐帶來的随從見狀,趕忙從馬車上取出兩個嶄新的軟墊,鋪在板凳上,兩位千金小姐這才勉強有了坐的地方。

白木希窘迫的站在一旁,紅透了臉頰,他并不覺得随從此舉令自己感到侮辱,反而為自己的捉襟見肘感到羞愧。

柳初雲笑着看他:“好了好了,我們不是來看你的,不用緊張,快把你的寶貝拿出來吧。”

白木希趕忙沖進裏屋,從盒子裏取出珍珠膏,恭恭敬敬的遞到這位千金小姐手中。

小姐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微微嗅了嗅,覺得這小盒子雖然做的一般,但是珍珠膏淡淡的清香卻十分好聞,便問他:“這是什麽香味,為何我以前從來沒聞過?”

白木希道:“這是南海獨有的仙草淩晶花的香味,淩晶花開在南海一座仙島上,四季皆是花期,聽聞花香最濃時可傳千裏,鳥獸無不陶醉其中,南海人經常取一片花瓣擱在床頭,聞之可令人心魂安定,好夢長眠。”

小姐很喜歡這個味道,捧着又瞧了幾眼,便道就先買上四五盒吧,用用看。

白木希愣了愣,下意識去看柳初雲,就看到柳初雲對他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她臉上的疤痕越來越淡了,微微一笑,顧盼生輝。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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