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告別

這夜,齊銘難得多說了幾句。

他有個熟人,是個江湖漢子,想買白木希的雲脂膏。

自然不是一兩盒的買,而是以合作的形式,在自己的地盤開一個白柳記的加盟分店。

白木希有些猶豫。

他還真沒跟江湖人打過交道,只有一個齊銘。

如果江湖人人人都像齊銘這樣,說話難聽脾氣還大,那他還真不敢……

齊銘卻說,江湖人雖然粗莽,但勝在直爽,講義氣,目的明确,沒有商人那麽多彎彎繞。

自然還是看白木希願不願意,他只是順水推舟提個路子。

白木希想了想,說那先見一面吧,我們去他那裏嗎?

齊銘說不用,改日他自己上門。

……

說改日真就是改日。

這天,白木希忙裏偷閑在家裏院子樹下舒舒服服的曬太陽,就聽到門外有人求見。

小魚來通報時神情有些古怪,說是個大漢,帶着幾個人,背負刀槍。

小魚小心翼翼的問:“是不是之前跟蹤咱們的人上門找茬了?”

白木希一頭霧水,但凡事先禮後兵,還是讓小魚先将人客客氣氣的迎進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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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當真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面容粗犷,臉上數道刀疤,平添一股煞氣,瞧見白木希,照着江湖人的禮數抱了抱拳,聲音低沉如擂鼓:“這位就是白老板吧?在下徐飛!燕城飛星堂堂主!”

白木希忙現學現賣的回了一禮,卻很是茫然。

燕城他知道,飛星堂?徐飛?誰啊?

徐飛是個大咧咧的人,開門見山,落座後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白木希才勉強明白過來。

徐飛此番上門的意圖,初衷也是為了治療自己臉上的傷疤。

徐飛嘆氣:“沒辦法啊,以前行走江湖,臉上身上沒個疤痕的都沒臉見人!”

“現在不知怎麽了,那些個大俠一個個身嬌肉貴,白裏透紅的,倒顯得我們這種人粗糙難看了,老子用這身刀疤闖出來的江山和名聲,結果現在連個媳婦兒都找不到!”

“這些個女俠們,開口閉口都是嫌老子刀疤太多,太難看,親着嫌紮嘴,根本沒有了解老子內涵的興趣。”

“你說這可咋辦。”

白木希心中偷笑,臉上正經道:“既然如此,那閣下不妨試試我們這淩晶雲脂膏,雖不敢保證完全去除,但定然要比您現在這樣好很多。”

徐飛一拍大腿:“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他不光想買,他覺得這是個好東西,還想入股,想開分店,将來直接壟斷燕城的雲脂膏。

這個想法本身挺好,但白木希對此人初來乍到的完全不了解,一時不敢答應。

徐飛道您不就是擔心我人品嗎,我人品您放心,只是個白柳記的分店,大不了就是我不會經營倒閉了而已,只要您貨沒問題,我就不會砸您的招牌,我就是也想試試,發筆小財,娶個媳婦兒,生幾個娃。

但是那些偷雞摸狗違背道德事情您放心,我打死也不會做的。

我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飛星堂堂主,部下數百人之衆,還是很要面子的!

徐飛性子太直爽,有些自說自話,他說着說着見白木希猶豫着沒來得及反對,就誤會他同意了,于是直接談到了加盟費的事情。

徐飛直接一伸手,伸出三根指頭指:“您看這個數兒怎麽樣?”

白木希一愣:“三千?”

徐飛忙搖頭:“三千兩,鬧呢?一口價,三萬!咋樣?”

白木希心中一驚,但表面還是不動聲色:“您這三萬兩指的是……”

徐飛:“就您這個分店招牌,供貨的錢我另給。”

白木希頓時心動不已,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那您說的……您将來想壟斷燕城的雲脂膏是何打算?”

徐飛又一拍大腿:“這不是想嗎?但是總要先把一個分店做起來再說,等我回頭真做起來了,壟斷燕城的價格,咱們再談呗。”

白木希心中琢磨着,可行。

要做分店,自然要時時受着總店管轄,只要自己監督他們出貨沒有問題,其他的就好控制,他正想着多向外擴張一些店面好打知名度,徐飛就送上門來了,自然是個好事。

至于這個人的人品問題……

白木希想,這個人大概就是齊銘那天說的熟人了。

齊銘總不會害他。

他剛點頭,這邊立刻真金白銀送來了三萬兩,讓柳初雲等人都大開眼界。

三萬兩白花花的銀子直接到手,而自己給出去的只是一塊兒分店招牌,這讓白柳記的腰杆子一下子硬了不少。

徐飛則帶着白柳記的招牌,和一箱子珍珠膏,美滋滋的回到了下榻的客棧。

他沒打算直接走,說要留在這一段時日,好向白老板多多請教生財之方。

白木希自然十分歡迎。

只是自始至終,齊銘都沒有露面,徐飛也只是暗示了自己是被朋友介紹來的,至于是誰介紹的,他閉口不談,也從沒說想見見齊銘。

白木希想大概是齊銘身份特殊,不便相見吧,他想當初柳初雲跟自己說過,齊銘身上的确有些恩怨。

與徐飛相處了一段時間後,白木希徹底放下心來。

齊銘說的不錯,江湖人确實不如商人心眼多,徐飛雖然部下衆多,但衆望所歸,義字當頭,并不會如商人一樣時時錢財為先,彼此兄弟之間情義為重錢財為輕。

因此,盡管同樣是生意人,但白木希就很欣賞徐飛和他身邊這些兄弟的秉性脾氣,将燕城分店交給徐飛,不管成功失敗,好歹不擔心被胡亂經營砸招牌。

加上徐飛不僅性格爽快,出手也十分大方,這些時日與白柳記的人們混在一起,動辄便是下館子請客吃飯喝酒,若是在白府鑽研經營之道待的時間長了,還要專門請大廚過來為大家做上一桌好吃的權當叨擾。

不過幾日,便與白柳記上下相處的十分融洽。

柳初雲一個勁兒誇徐飛,說沒想到江湖人竟都是如此義薄雲天,豪爽大方之輩。

白木希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齊銘已經好些天沒露臉了。

起初徐飛來時,他就一個人在屋裏,叫也不理,後來幹脆出去了,一連幾天都不回來,壓根沒和徐飛打照面。

白木希還奇怪,說徐飛該不會不是齊銘介紹過來的吧。

柳初雲卻說不會,如果徐飛是意料之外造訪的主,齊銘對他并不了解,那怎麽可能放任你一個人跟徐飛相處這麽久。

雖說如今話說開了,但不代表齊銘就對白木希不管不顧了,正是因為徐飛是他介紹來的,人品有保障,他才敢這麽放心的不聞不問。

聽到柳初雲這麽說,白木希心裏好受了一些,可齊銘久久不露面,卻讓他心中越來越不安。

徐飛在城中待了十多天,也用了雲脂膏十多天,他的傷疤年歲太久,十多天并看不出什麽效果,但塗上雲脂膏後,臉上皮膚倒是舒适許多,徐飛一邊搓雲脂膏,一邊感嘆,可算知道為啥現在人都喜歡在臉上塗塗抹抹了。

他手下的弟兄看着大哥坐在鏡子前,跟姑娘似的捧着一個小盒子,用粗壯的手指在臉上仔細的塗來抹去,表情十分複雜。

“大哥,咱們什麽時候動身離開啊。”

徐飛一邊抹,一邊道:“不急。”

手下道:“您說要來辦正事兒,可到底是辦什麽事兒啊,這都十幾天了,你就知道混在白府吃喝。”

總不會這就是正事兒吧。

徐飛十分淡定,道:“不急,少說還要再待十來天呢,起碼要等他的消息到了。”

手下:“……”

徐飛擱下雲脂膏:“不過算了算,他那邊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手下不解:“什麽時候?”

徐飛的眼神朝窗外夜色瞟了一眼,重重的嘆了口氣。

告別的時候。

……

這日,白木希又忙到了夜深才關鋪。

自從有了徐飛加盟而意外多出的這三萬兩銀子,将之前欠下的賬一口氣全還完了,白木希肩膀一松,這之前提價後賺下的利潤就全部到了手裏,手頭頓時寬裕許多。

但他并沒有因此輕松多少,因為大力推廣宣傳造成的效果就是客人越來越多,需求量越來越大,他現在的人手十分吃緊,一連招了十幾位新的分店店主和夥計,才勉強将工作分攤開,而他作為老板,人手一多,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

白木希總算體會到,什麽叫錢越賺越多,日子卻越活越累。

柳初雲也和他感慨,這生意眼瞅着要做大,可他們的心腹卻還是這幾個人,自然勞心更甚。

如今天将入冬,風寒夜冷,家裏人也不放心白木希一個人在外面亂走,套了輛馬車,讓小魚早晚接送他,今天小魚也早早的趕着馬車過來鋪前接他。

如今府中又招了一些年長的下人,其中有個李婆婆,心直口快,以前是大戶人家管事兒的,因為府中雜事被擠兌出來,來了白府。

她伺候人更貼心得體,馬車剛買來時做得并不算好,李婆婆便指揮家裏兩個漢子将馬車重新加固了一遍,用牛皮和粗布帛将馬車內壁封的很嚴實,裏面鋪着厚厚的褥子,擱着熱水和精致的暖手爐,白木希拖着疲憊的身子鑽進馬車裏,鋪在褥子上,頓時就昏昏欲睡。

小魚一揚鞭子,載着白木希朝家裏駛去。

府裏很靜,家人大都已經休息了,看門小厮将白木希從溫暖的馬車裏扶出來,迎面一陣冷風,将半夢半醒的白木希吹了一個激靈,裹緊身上的衣服,快走幾步想趕緊回屋。

一陣寒風拂過,庭院裏數片落葉飛起,在風中打轉。

白木希快步走過庭院時,腳步一頓。

一個久違的人靜靜地坐在庭院樹下的石凳上,瞧着眼前的水池出神。

“齊銘……”

白木希的困意頓時煙消雲散,他緊走兩步,來到庭院裏:“你……”

他想說你怎麽坐在這裏,你這些天都去哪兒了,你身子不好,別吹着冷風……

心頭埋了許多話想說,可白木希張張嘴,卻一句也說不出。

氣氛十分沉默。

齊銘聽到他的聲音,緩緩站起身,轉過來看他。

凄冷的月色灑進庭院,樹下透出影影綽綽的月光,映着齊銘陰影下的臉,看不清明。

齊銘靜靜地凝視了他許久,緩緩道。

“我來與你道別。”

又一陣冷風忽起,拂過白木希的發梢,寒意透骨。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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