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前因

白木希手忙腳亂的把茶杯扶起來,卻不小心被茶水燙了手,裴景忙伸手拉開他,拿起一邊的帕子給他擦手。

“怎麽了?別慌別慌。”

白木希乖乖的讓他給自己擦手,心裏卻亂作一團。

座位靠外的柳初雲按捺不住,轉過身問那人。

“刀神齊銘?哪個齊銘?金名的銘?”

中年男子道:“對啊,這江湖上叫得上名字的,不就這麽一個齊銘?”

顧葉軒和顧音歆也紛紛面露驚訝。

顧音歆一時間難以将刀神,齊銘,和釘孤枝聯系在一起。

顧葉軒倒是在驚訝一瞬後,瞟了白木希一眼,想了想,問到:“刀神……刀神不是一直在木石山莊閉關嗎?怎麽突然和人釘孤枝了?”

他只知刀神,因非同道,加上刀神近些年深入簡出,十分安份,所以并未過多了解,不知刀神本名。

那中年男子聞言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大笑不止:“什麽閉關啊,都是騙人的,你們吶,什麽都不知道,就別瞎打聽,總之長輩勸你們一句,惜命的話,最近就別去洛城轉悠,大佬們彼此殺紅了眼,管你是誰,一刀砍死你,你都沒地喊冤去。”

二人笑話了衆人一通,擱下茶杯,揚長而去。

白木希不知道自己那天究竟是怎麽回到家裏的,身邊人與他說話通通聽不見了,滿腦子都是方才聽到的那件事。

刀神。

齊銘。

殺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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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一亮,就跑去顧家,拜托顧葉軒幫他打聽這件事的原委,還派人傳信給燕城的徐飛,白木希留了個心眼,沒直接問他齊銘的事,只說有事請他過來相商。

如此心急如焚的等了數天,顧葉軒那邊終于打聽到了較為确切的消息,而後帶着表妹一同來到了白府。

柳初雲也在,這幾日白木希做什麽都神魂不定的,家裏鋪子裏的事柳初雲多方替他打點着,顧葉軒一來,便被請到廳中。

白木希急切的問:“如何?”

顧葉軒神色有些複雜,看了眼一旁的顧音歆,顧音歆朝他點點頭,顧葉軒才道:“我們認識的齊銘,和洛城刀神的齊銘,是一個人。”

白木希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顧葉軒:“這些年刀神一直深入簡出,江湖上關于他的傳聞真真假假很難辨認,我先說目前幾乎已經确定的事實。”

刀神齊銘有一個師弟,叫唐靜石,還有一個朋友,叫卓然。

大約在兩年前左右的時間點裏,尚在閉關的齊銘被唐靜石和卓然聯手所害,下落不明,齊銘的木石山莊被唐靜石掌控,對外隐瞞了這件事,只說齊銘仍在閉關之中。

所以當時萬芳樓之變時,顧家人看到齊銘後并沒有過多聯想,以為是同名同姓。

唐靜石是齊銘同處十多年的師兄弟,卓然又是齊銘的摯友,因此洛城與木石山莊交好的衆多門派,也并未對唐靜石全權接手木石山莊,并将莊內下屬全數換掉的行為有所懷疑。

直到一個多月前,齊銘突然現身洛城,一夜之間殺掉了木石山莊半數以上的人,奪回神刀蝕月,之後一路追殺唐靜石和卓然。

唐靜石不願放棄木石山莊,不肯随卓然遁逃遠走,提出要和齊銘決鬥,齊銘答應了,沒想到半途卓然突然插手,在圍觀群衆中放了不知什麽來歷的毒煙,圍觀的俠士中毒産生幻覺後亂作一團,被卓然以笛聲驅使攻擊齊銘。

齊銘對中了幻覺的俠士也毫不手軟。

那一夜殺到血流成河。

而後卓然與唐靜石在洛城裏東躲西藏,不斷控制無辜的俠士來抵擋齊銘的追殺,洛城一時人心惶惶。

顧家老爺子收到洛城那邊的消息後,立即中止了顧葉軒前往洛城的行程計劃。

顧老爺子為了鍛煉長孫顧葉軒一向不惜讓他身處險境獨當一面,尤其在萬芳樓之戰後,老爺子看出顧葉軒尚稚嫩無比,對他要求更加嚴格,可即便如此,面對洛城,老爺子還是第一時間選擇了中止行程。

鍛煉需要循序漸進,賭上命就沒必要了。

可見洛城情勢已經危及到何種程度。

白木希暗暗絞緊雙指,顧葉軒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聽他在耳中卻是驚心動魄。

顧葉軒低頭喝了口茶水,接着道:“目前基本可以确定的是這些,至于他們為何突然鬧翻,竟到了這不死不休的地步,齊銘為何一副完全不留後路的決絕态度,都還沒有定論。”

“一些曾經與齊銘交好的門派和俠士,曾試圖和齊銘聯絡,想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完全收不到回應。”

顧葉軒看了白木希一眼,低聲道:“齊銘似乎……想和對方同歸于盡……”

白木希合上眼。

心如刀絞。

他早就知道了。

那一夜,他在牛棚裏拖出來的那個遍體鱗傷的人,其實早已沒有生存的意志了,在他滿腦子都是如何賺錢如何更好地生活時。

那個人的腦子裏只有一件事。

報仇。

……

白木希心亂如麻,将鋪子裏的事交給柳初雲打理,自己在屋裏躲了幾天清閑。

可心事多的時候,越躲就越是胡思亂想,心煩意亂,累的柳初雲白天處理完鋪子的事情,晚上回來還要繞到白府來陪着他,生怕他一個想不開沖去洛城,非但解不開這個困局,還搭上自己一條小命。

徐飛恰巧在這時候,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連夜趕來。

外面下着大雨,徐飛一身潮意踏進白府,白木希從屋裏奔出來,頂着一雙通紅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揪着徐飛問,當初他跑過來一甩手就是三萬兩白銀,是齊銘授意的吧?

徐飛吃了一驚。

二人自相識便互相避諱着齊銘的名字,突然聽到白木希開門見山,忙問:“怎麽了,怎麽突然問這個?”

白木希搖搖頭,只讓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徐飛沉默片刻,猜他大約是知道洛城的事情了,如實道:“是。”

白木希絕望的閉上眼。

柳初雲看着徐飛,輕聲道:“告訴我們吧,事到如今,沒什麽好瞞的了。”

徐飛長嘆一聲,坐下來,緩緩說出前因後果。

其實他與齊銘并不算至交,他只是小小的飛星堂堂主,齊銘是高高在上的蝕月刀神,是江湖上名居頂峰的大佬。

兩人本沒有機會交際,只因後來陰錯陽差下,齊銘在亂戰中救他一命,二人從此就有了一份交情。

後來齊銘出事的事情,徐飛并不知情。

不止他不知情,齊銘所有的朋友都不知情,唐靜石和卓然瞞的很好,死裏逃生的齊銘也沒有聯系過這些朋友。

直到那一夜齊銘在萬芳樓用出了自己的刀法,很快便有人找到了這裏,白木希那段時間感覺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蹤自己,就是唐靜石的爪牙在搜尋齊銘的蹤跡,那時齊銘不常在家,他們不太确定,因此沒敢對白木希出手。

齊銘得知後便明白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便傳信給了徐飛,将白木希托付給他,自己連夜離開。

齊銘走了,唐靜石的爪牙自然退去。

留下白木希一個人魂不守舍的過了一個形單影只的新年。

徐飛受齊銘所托,對保護白木希的事情自然盡心盡力,好在唐靜石的目标是齊銘,并不了解齊銘和白木希的關系,因此沒有再折返回來。

徐飛:“我原本想着要不要告訴你,可瞧你這這些時日難得有了起色,就……”

白木希啞着聲音問:“那你最近可有與他見面?”

他尚存一絲希望,希望齊銘留了後手。

徐飛搖頭,鼻頭也有些酸:“他不許我插手他和唐靜石的事情,只托我照顧好你。”

白木希:“那你可知道,他是報了同歸于盡的心啊。”

徐飛低聲道:“知道。”

白木希着急:“那……那你為何……”

徐飛嘆氣:“他那樣的人,做出的決定從來都不會被任何人動搖,他是報了必死的心,不許我插手,我就絕不能插手,即便……即便……”

白木希霍然起身,聲嘶力竭:“即便要眼睜睜看他死去?”

徐飛咬牙切齒:“對!”

柳初雲十分不理解:“承諾,比朋友的命更重要?”

徐飛一張臉憋得漲紅,說起這件事,他心裏也憋屈的很:“自然不是,可……可是……”

他一個粗莽大漢,手指局促的揉搓着手指:“你們不明白……”

白木希緊盯着他:“不明白什麽?”

徐飛眼睛也紅了,語氣帶着鼻音,想起齊銘的遭遇,他也是心痛難當:“齊銘……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木石山莊,是他與幾個生死相交的兄弟一同建立起來的。”

“齊銘說他當時奄奄一息困在地牢,一個兄弟拼死把他救出去,唐靜石為了齊銘的下落,将他的兄弟們捆在一處,一個一個活生生折磨到死!”

“到死,他們都沒有松口供認齊銘的去處!”

“最後的兄弟,也為了替他引開追兵,被亂刀砍死!”

徐飛憋了這麽久的心事終于嚎了出來,也是痛苦萬分,抱着腦袋大哭:“就因為他錯信了唐靜石和卓然,他的心腹,他的兄弟,他的親人,全被害死啦!”

“你讓他怎麽活啊!”

‘轟隆’一聲,窗外劃過一道驚雷,驚得屋內衆人神魂欲裂。

白木希臉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無措的後退了數步,跌坐在椅子上,徐飛的哭嚎猶如厲鬼索魂,在他耳邊不住徘徊,撕裂他的心肺。

你讓他怎麽活啊……

作者有話要說: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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