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收買誘哄小海豚的第一步

碧空如洗,清透的陽光漫過高山丘陵,平原城市,灑向一望無垠的大海。無邊無際的海水正在和煦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海風溫柔地撫過碧藍的海面,帶起陣陣漣漪。

倏而,一抹黑白相間的嬌小身影沖破海面,于空中高高躍起,劃出一道圓圓的弧線,又輕輕巧巧地一頭紮進了平靜的海水之中。

“這是我爸爸,沈風骨!”

冉木铿锵有力的回答仿佛還在海怪們耳邊回響,一次又一次往留守家長們心上紮刀。

虎頭鯨有些承受不住,見小海豚歡歡喜喜地在海水中穿梭玩耍,絲毫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才忍住心酸,粗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開口:

“崽,你忘了你是海豚了嗎?你母親也是個人類。”

試問一個男性人類和一個女性人類要怎麽生出一只海豚?這恐怕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然而冉木此刻顯然已經進入睡美人症發作的後遺症中,神志恍惚連帶着思考能力也瞬間變成鴨蛋,毫無所覺地認真反問,叫聲清清脆脆的。

“媽媽是人類,和爸爸是沈風骨,有什麽沖突嗎?”

這說話還挺有條理的……

海怪們不約而同這麽想到。

然而他們很快就回過神來。

海星眼不見為淨地扭頭沉入深海。

水母伸出觸手遮住自己深受打擊的表情,哪怕根本沒人能看得出她有沒有表情。

珊瑚搖搖晃晃地随着海水飄蕩,同樣神志恍惚,哪怕平靜的海面足以倒映出她美麗的容顏,她也無心欣賞。

而虎頭鯨頭疼地甩了甩尾鳍,頭頂噴出一道水柱。

冉木連忙飛也似的竄到一邊,躲開砸下來的水滴,接着毫無所覺地轉過身,認真地仰頭看着游艇上的男人。

衆海怪中唯一情緒稱得上穩定的只有海龜長老了。他跟着觀察了一路,已然明白冉木再次失憶的事實,思考了一會兒就現出身形,慢悠悠地來到小海豚身邊,慈愛地問:

“冉木,你說沈風骨是你父親,這是他親自告訴你的嗎?還是你自己想的?”

“海龜長老怎麽會在這裏?”冉木疑惑地歪頭,又很快抛到腦後,只用尾鳍輕輕拍了拍水面,極為篤定地回答:

“昨天沈風骨讓家庭醫生給我檢查,醫生就說,你爸爸沈風骨讓我來給你檢查,不要動哦,乖乖的。沈風骨說,醫生是不會騙人的。”

海怪們一時間無言以對。

衆所周知,人類養寵物小貓小狗都喜歡自稱爸爸媽媽,可那能當真嗎?

對不起,小海豚當真了。

海星氣勢洶洶地出聲吼:“那個卑鄙的沈風骨才不是你爸爸!”

“你胡說!”小海豚更兇地吼回去,“就是我爸爸!”

海怪們捂臉。

椎心泣血都不足以形容多年沒得到一句“爸爸”、結果轉頭崽就喊了別人“爸爸”的海怪家長們憤怒的心情。

冉木是只機靈的海豚,在他那一聲很兇的反駁後,身後的怨念就強到他莫名覺得頭頂涼飕飕的,只好悄悄轉身瞅了瞅沉默的海怪們,圓圓的黑眼睛眨了一下,瞬間靈機一動試圖安慰對方。

于是,冉叫錯爸爸海豚開始用悅耳的海豚音講故事。

“長老,我記得我剛出生三個月的時候,在外面玩,水裏有塊草莓蛋糕,很香,我就去咬,喉嚨被卡住了,一個長頭發的男人就把我抓走了。”

“抓走了?卑鄙的人類!”海星忍無可忍冒出頭,呸了一聲。

見海怪們都豎着耳朵聽,冉木高興了,說話語速也從慢吞吞變得正常起來。

“然後,我被關在一個好大的魚缸裏,裏面好多魚,外面有好多小孩子看我。沈風骨跟一個男孩也來看我,他就把我買了,帶回家去。沈風骨是個好人。”

話音剛落,海怪們動作一致地沉進了水裏。

雖然知道自家的崽不是很聰明,但因為一塊草莓蛋糕就被拐去做“兒子”……冉木去世多年的母親要是知道了,怕是會心疼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只是轉念一想,冉木被釣上岸的時候不過剛剛出生三個月,小海豚可不是除了吃就是玩嘛,讓沒見過世面的冉木抵擋蛋糕的力量,還是相當困難的。

海怪們瞬間找到理由,勇敢地浮出水面面對現實,原諒了自家的崽。千錯萬錯都是那塊蛋糕的錯!跟冉木無關!

可惜當事人聽不見家長們的內心戲,自顧自地說:

“”我在沈風骨家裏住了好久,他給我建了一個房子,裏面很大,游出去就可以看到大海。過了好多年,我可以化形了,可是我不敢告訴沈風骨,怕被發現我是海怪……他不要我怎麽辦……”

小海豚說着有些委屈,可憐巴巴地挪過去蹭了蹭海龜的殼,被身形龐大的海龜駝到背上。

海怪們見狀都無聲地嘆息。

水母不動聲色地靠近珊瑚,壓低聲音問:“那個沈風骨不是已經知道崽能化形了嗎?”

珊瑚輕輕晃了晃,低聲回答:“是已經知道了。可崽不記得了。他的記憶停在六年前,沈風骨送他鴨子那一天。我估計是因為那只鴨子非常重要,他才只記住了那個。”

“難怪了……”水母想了想,游上前去,悄悄通過觸手把自己的想法傳給了海龜和其他海怪。

而在她傳達了自己的意見後,海怪們便靜悄悄地往後退去,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冉木本是好好地待在海龜長老背上傷心,誰知道一陣海風吹過,他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就重新回到了海裏。

定睛一看,海龜長老和其他海怪們都不見了蹤影。

小海豚連忙揚聲短促地叫了起來,焦急地一邊在原地轉圈四處張望,一邊呼喚他的族人。

然而碧藍的海面上,除了遠處日常出來捕食的鯨魚群外,确實沒有任何大型海洋生物的蹤跡。

冉木不由沮喪地停下了叫喚,将頭埋進水裏,逃避現實。

“果然沈風骨說的是對的,我不在海裏好多年,長老們就不愛我了!”

黑白相間的小海豚氣鼓鼓地把自己蒙在水裏,險些氣到變形,變成一只河豚!

他轉了個身就想回家鬧去,卻只游了兩米就停了下來,再次浮出水面,轉過身安靜地望着那艘游艇。

甲板上已經不見了男人的身影,唯有一面畫着熊貓海豚的旗幟,依舊迎風飛揚。

冉木知道,那只海豚是沈風骨親自畫的,對着他畫的。

可是他已經莫名其妙回到了大海,這裏才是他的家。

如果繼續讓沈風骨養自己,萬一有一天他在睡着的時候變成人類,那就吓死海豚了。

何況,沈風骨不一定會專門來找他,海豚種類繁多,天下幾乎所有海洋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沒了冉木,還有別的海豚。

想到這裏,冉木對着那艘游艇,揚起腦袋細聲細氣叫了幾聲。

那叫聲清亮又稚氣,透着歡快的氣息,并沒有因為即将離別,就染上悲傷的色彩。

冉木從來就不是一只會給沈風骨帶去悲傷的小海豚,他要做快樂的小海豚。

游艇左前方,海豚小小的黑色腦袋慢慢沉入海底,空氣中仿佛還回蕩着令人心軟的呼喚。

而另一邊,一艘開敞式救生艇被放了下來,工作人員跳上船,透過望遠鏡看了一眼那只即将離開的熊貓海豚,握緊對講機說道:

“沈先生,海豚快離開了。目前距離救生艇大概十五米遠。”

話音剛落,對講機那邊便傳來一道低啞的男聲,那聲音仿佛被砂紙打磨過,聽起來極為粗糙嘶啞,甚至可以說極為難聽,卻因着男人沉穩平緩的語速而變得沒那麽可怕。

“按我之前交代的做。記住,別砸到他。也別吓他。”

“是,我明白了。您放心。”工作人員加快語速說完,便把男人交給他的東西挂在了救生艇前方顯眼的地方,啓動救生艇,往熊貓海豚處靠近。

冉木還有些戀戀不舍地想回頭看一眼游艇,卻沒想到游艇邊上突然開出來一只小船。

那只救生艇一出現,不,或者說是看到救生艇前挂着的東西後,本是悶悶不樂的小海豚就徹底呆住了,原本清亮的目光再次變得恍惚而迷離,失去了焦距般黑得透不出光亮。

他迷惑地揚起腦袋,細細叫了一聲,同時情不自禁地往對方那游了一段距離。

駕駛救生艇的工作人員本是擔心海豚會受驚逃走,刻意放慢了速度,卻沒想到小海豚主動往自己這邊直直撞了過來,工作人員忙調整方向,将救生艇避開,以免造成事故。

做完這一切後,工作人員便遵從指示把救生艇前面挂着的東西解了下來,拎着細細的橡皮繩,輕輕放進海裏,又往小海豚那推了推。

這個動作似乎是終于驚醒了那只海豚,它也不管已經飄到眼前的橡皮繩,小巧的身體猛地一紮便潛進了水裏,不見了蹤影。

“糟了!”工作人員迅速拿起對講機,倉促道:“沈先生,那只海豚跑了,沒碰我放下去的東西。”

戰戰兢兢地把話說完,對講機那邊卻遲遲沒有傳來回應。工作人員不由一陣懊悔,他是最好的舵手,來之前上司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一定要滿足老板的要求,畢竟比起直屬上司,游艇裏那位才是他們真正的老板,卻沒想到直接搞砸了……

正後悔不疊,眼前忽得又閃過一道黑白相間的身影。

工作人員頓時喜出望外地看過去,就見剛剛消失的那只海豚又從幽深的海裏鑽了出來,三兩下便竄到了橡皮繩邊上,尖尖的喙靈活地穿過去,竟是直接把橡皮繩圈套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這一切動作,它便對着游艇脆聲叫喚了兩下,緊接着頭也不回地拖着那小玩意飛快地游走了。

“我的天吶!太可愛了吧!這海豚簡直是我的福星!這……居然還知道感謝沈先生送它禮物,太靈性了……”工作人員目瞪口呆地看着海豚消失的地方,滿眼都是驚嘆。

然而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剛剛“善解人意”的、“靈性十足”的小海豚回來搶完東西後叫喚的那兩聲,其實是——

“沈風骨你這個大壞蛋!我才不會被你的鴨子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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