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會所高級會員包間, 餐廳。
包曉雲坐在黎秦身邊，光着腳丫踩在地毯上，兩只腳在桌下晃來晃去，稍時又将兩只手掌心掌背交疊，搭在桌上，然後自己半邊臉頰枕在手背上，彎着眉眼, 叽叽喳喳跟黎秦說話。
餐桌上都是他的聲音。
而本來的話唠兩人組，陳希和徐洋洋卻安靜如雞, 坐在位置上乖巧到不行, 眼睛都不亂轉的。
和他倆一樣，江楓、顧鶴、楚天和也非常安靜, 眼觀鼻，鼻觀心, 目不斜視。
他們都非常緊張。
對面坐着王導，國寶級的大導演，然後又坐了一個天王, 影帝拿到手軟, 他們小透明……不，小塵埃，怎麽能不緊張。
……也就是包曉雲不緊張了！
實名羨慕！
十分鐘後, 服務生排成一列, 将他們點的菜, 一一送了上來, 特大的圓桌被擺的滿滿。
私人會所的管家維森笑着留下一句“用餐愉快”，便帶着人退了出去。
前方的舞臺上，一名樂師正在彈奏巴赫的曲子，溫柔舒緩的曲調流淌在餐廳內，氛圍極好。
這會兒，王導終于舍得移開一直落在手機上的目光，他擡起頭一看滿滿一桌子的菜，調侃黎秦說：“縱然失憶，你的食量還是這麽驚人。”
“嗤嗤”兩聲，他又說了一句，“說真的，我非常好奇，你到底都把東西吃到哪裏去了？”
黎秦默念完“吾日三省吾身，今日也要優雅’，正要回王導，就聽包曉雲先一步說：“能吃是福。”他一眨不眨地注視王導，“黎大哥能吃，說明身體好，很健康。”
王導愣了愣，對上包曉雲認真的眼神，笑開了，“黎秦，你弟弟很護着你啊。”
黎秦摸摸包曉雲的頭，“乖。”
包曉雲仰着臉，雙眸亮閃閃。
黎秦繼續摸摸包曉雲的頭，然後轉臉沖王導，嘴角上揚，“怎麽，你羨慕？”
王導看看黎秦，又看看包曉雲，一雙充滿閱歷的眼睛裏，是洞察一切的了然，他搖搖頭，意有所指，“不羨慕，我一個人挺好的，自由自在。”
王導今年快五十歲了，還是單身，感情有過幾段，但都無疾而終。
淩奚視線掃過陳希他們，輕咳一聲，打斷王導和黎秦的對話，他端起酒杯站起來，“王導，我敬您一杯。”
再這麽說下去，陳希、江楓他們就都要猜到小包子和黎秦的關系了。
淩奚一開口，王導就秒懂，他哈哈笑了兩聲，也拿起酒杯，“随意随意，不用一口悶。”
話題就此岔開了。
吃飯的時候，包曉雲嘗到什麽覺得好吃，就立刻跟黎秦分享，秀恩愛秀到淩奚和王導快眼瞎。
至于另外五個不知道他們關系的……完全沒注意。
他們只顧緊張和拘謹了，一桌的菜，筷子伸出去，就敢碰眼前的，連轉盤都不敢轉一下。
好在淩奚記得他們，時常會照顧照顧他們。
包曉雲吃完飯，就放下碗筷，拿過一碟白煮蝦，開始去蝦殼，他将剝好的蝦放到一個幹淨的碟裏，又放到了黎秦面前，方便黎秦吃。
相處模式在外面就跟在家裏一樣，絲毫不在意他人目光。
不過兩人……哦，兩獸，一只萬年饕餮，一只小貔貅，也不需要在意人類的看法。
王導單手托着下巴，見包曉雲給黎秦剝蝦、剝蟹肉，挑挑眉，覺得簡直逆了自己cp，就多看了會兒，然後笑着問：“小包子，平時是不是都是你在照顧你哥？”
包曉雲擡頭，表情茫然，“啊？”
王導擺擺手，“沒什麽，你繼續剝蝦。”
真是又乖又可愛的一個小孩。
黎秦眼光不錯。
包曉雲“哦”了一聲，就低頭繼續剝蝦，他将盤裏最後幾只蝦剝完，就起身，去洗手間洗手。
陳希一看包曉雲去洗手間了，于是對淩奚示意一下，也跟着站起來，颠颠跑了。
将包曉雲堵在洗手間，陳希看他的目光就像救命稻草，“小包子，快陪我說說話，要憋死了！”
氣氛壓抑，他們緊張，本來滿滿的好菜，應該享受的，卻硬是難以下咽。
太辛苦了！
包曉雲取了一張紙擦手，不解地注視着陳希，“怎麽了？”
“很吓人啊。”陳希偷偷探頭瞅了瞅外面，壓低聲音說，“你知道王導是誰嗎？王導啊，他是國寶級的大導演、大制作人，導過無數經典作品，《竹林》、《聽風》、《看客》……每一部，都是一部分人心中的白月光。
他是我國唯二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導演，更是唯一一個在世界三大國際電影節都獲過獎的導演……是很多演員最想合作的導演，是很多導演的偶像，簡直不要太厲害。”
包曉雲聽完科普，還是不太理解，“唔，可他就是普通人啊。”
“普通人”三個字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普通人類。
“哪裏普通了，一點都不普通！”陳希瞪大雙眼，“這樣一位大導演、天才，一點都不普通。”
包曉雲眨了眨眼，伸手拍拍陳希的頭，“淡定啊。”
陳希難掩心底激動，又接着說，“還有啊，黎秦，黎天王，他也超厲害，出道八年，已經将國內外影帝拿了個遍，獎杯拿到手軟，有顏值、有能力，還是頂級流量明星，他發一條微博，留言、轉發、點贊能破千萬……
小包子，你說我們跟這樣兩位大佬坐在一起，壓力大不大？緊不緊張？！”
包曉雲心想我不緊張啊，王導只是人類，不吃人也不害人，然後饕餮只要不朝我露出陰森森的牙，不吓我，我也不緊張的。
但包曉雲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陳希，他附和陳希的話，“唔，那就緊張吧。”
“對啊，超緊張！”陳希抖抖腳，在寬敞的洗手間裏轉了圈圈，他一會兒握拳，一會兒深呼吸，臉頰因為興奮微微發紅。
包曉雲的視線跟着他轉來轉去，差點轉成蚊香片。
兩人在洗手間待了十幾分鐘，陳希才冷靜一些，他用冷水拍拍臉，沖包曉雲笑，“小包子，謝謝你陪我說話，呼，我現在不憋了，舒服。”
包曉雲看着陳希，思考了會兒，還是告訴他，“王導是一個好人，你不用怕他的。”
陳希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小包子，你居然給王導發好人卡，哈哈哈——”
包曉雲鼓了鼓腮幫子，有點郁悶了。
我能看見他身上的功德光芒，就是好人呀。
哼，你又不懂。
事實證明，有小貔貅親自發的好人卡，是真好人認證。
包曉雲和陳希一前一後回到了座位上。
黎秦聽力很好，包曉雲和陳希在洗手間裏的對話，他聽得完全，但此時十分盡職地扮演“失憶饕餮”，柔聲問：“你們在洗手間裏聊什麽呢？”
包曉雲仰臉看他，很誠實，“在聊黎大哥你和王導。”
“哦？聊我們？”王導來了興趣，他笑吟吟的，問，“聊什麽了？”
“陳希說你很厲害，是大導演、大制作人，他很崇拜你。”包曉雲歪歪頭，“他給我科普了很多你的電影，還有你獲過的獎項。”
遂不及防被“公開處刑”的陳希：“……”
王導被人恭維慣了，被人視作崇拜對象、偶像也是司空見慣，他繼續問：“那你聽完覺得怎麽樣？”
包曉雲吃掉黎秦喂到他嘴邊的草莓，眼神澄澈，“你是普通人啊。”
已經聽過一遍的陳希：“……”
第一遍聽的江楓、顧鶴、楚天和、徐洋洋：“……”
第一次聽人這麽評價自己，王導也懵了，但這話，确實沒毛病啊。
包曉雲并沒注意到王導懵圈中，他把嘴巴裏的草莓吞下，又補充說：“你也是一個好人。”
“……”王導哭笑不得，這是他聽過的，最樸實、最真實的評價。
這時，黎秦忽然插了一句話：“小包子說的對。”
他繼續自己的投喂行為，給包曉雲遞了片西瓜，“誰還不是普通人呢，又不是神，也不是鬼。”
黎·護犢子·饕餮·秦又上線了。
淩奚看了一眼黎秦，雖然沒說話，卻也在心底認同包曉雲的話，對呀，可不就是普通人，好人哦，一點問題都沒有。
……第N號“包曉雲”控已上線。
王導摸摸下巴，點頭，“确實是對的。我很喜歡小包子這個‘好人’和‘普通人’的評價，我說我的目标就是做個普普通通的好人，會不會被吐槽太虛僞？哈哈哈，幸好沒有記者在。”
陳希他們：“……”
王導你這真實性格，太不高冷了！
氣氛突然活躍了起來，陳希他們五人默默對視了一眼，一掃剛才的緊張，稍稍放松了一些。
又過了半小時，這頓晚餐吃完了。
吃飽喝足，可以談正事了。
王導轉頭，看着對面水靈靈的五個年輕人，“你們都自我介紹一下，再說說年齡、職業。”
五人被突然點名，愣愣的。
包曉雲看了看自己的小夥伴，站起來，走到他們身後挨個拍了拍，讓他們蹭蹭運氣。
看到包曉雲的行為，黎秦挑了下眉。
“小包子，過來。”
“黎大哥？”
包曉雲“蹭蹭蹭”回到黎秦身邊坐下，仰起頭看他。
掌心貼在包曉雲的後腦勺，輕輕拍了下，黎秦說：“噓，別打擾王導，這是你朋友們的機會。”
我才不是打擾他們呢，我是在分運氣給他們！包曉雲在心裏說完，面上乖乖點頭，“嗯啊。”
陳希他們被包曉雲拍了一下，紛紛反應過來。
相互對視，由陳希開始，都站起來，一一進行了自我介紹。
王導耐心聽完，終于說了請他們吃飯的理由，“是這樣的，我在籌拍一部電影，裏面有一支樂隊，正好你們五個人的形象、氣質各有特色，長相也都具有辨識力，挺符合人設，想讓你們試試。”
五人：“……”
五人：“！！！”
陳希、顧鶴、江楓、徐洋洋、楚天和望向對方，都在對方臉上、眼底看到了驚喜。
江楓握緊拳頭貼在身側，掌心都是汗，他确認地問：“王導您是說，讓我們試一試，對嗎？”
“對。”
五個人互相握着對方的手，激動、欣喜、開心……被各種情緒沖擊，完全說不出話了。
王導對新人這樣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
他說：“你們別太高興了，這支樂隊出場時長不超過五分鐘，只是龍套角色，不過每個人大概會有兩到三句臺詞，具體多少拍完視情況而定，也有可能全剪掉。我的要求很高，即便只出場五分鐘，都有可能讓你們練習很久，以達到我要求的最好效果……而如果我不滿意，還是會換掉你們。”
陳希他們怕一張嘴就直接激動到哭，因此只不斷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練習。
王導颔首，又說：“那行，三天後，你們帶着名片，來我的工作室。”他将名片遞給了江楓。
按下服務鈴，示意維森送他們五人出會所，王導就走到吧臺，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他問：“你們要嗎？”
黎秦說：“一杯紅酒，一杯牛奶，謝了。”
王導嘟囔，“你還真不客氣。”
黎秦食指纏着包曉雲軟軟的發絲在玩，問：“你不是說新電影不讓新人參加？說會帶不動？”
“他們和你弟弟不一樣，如果是小包子要演我的電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能安排一個龍套給他。”王導将紅酒遞給黎秦，“但不是龍套，我确實沒角色可以給他。”
朝包曉雲笑笑，他又将牛奶放到包曉雲面前，“小包子，你生氣嗎？我沒找你？”
“不生氣啊。”包曉雲說，“陳希他們都是好人，也熱愛這個行業，你願意找他們，很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