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回合……” (6)
“哦。”幽蘭聽完嘆了口氣,不耐煩的推開了他,伸出手,“那你給我引魂草。”
“引魂草!”閻王驚訝的連音調都提高了好幾個八度,幽蘭捂住耳朵翻了個白眼,她覺得應該讓這鼠妖去父皇身邊做個太監總管,這冥界之主的位子真是太委屈他了。
閻王激動了蘭花指都要豎起來了,他又湊到幽蘭耳邊,“公主你有所不知啊!這引魂草生長在冥界的血池池底,凡人的肉身碰到血池的血水可是會腐爛的。且不說這取草的過程及其艱險,這引魂草,它,它引不了凡人的魂啊。”
“啊?你說什麽?引不了凡人的魂?那你這破草有什麽用啊?”幽蘭一激動喊得太大聲了,引得沈意平緊張的湊了過來,拉住閻王的衣服。
閻王安撫的拍拍沈意平的手,勉強把自己的衣服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撣平上面的褶皺,才悠悠地說道,“引魂草可以引魂複活死者不假,可它引的卻是妖魔仙神的魂。妖魔神仙死後魂魄無□□回,會在天地間逐漸消散。只要在一定時間內将此草置于遺體之上,用鮮血澆灌,便可以将這散落各處的魂魄召回。當全部的魂魄回歸,引魂草會結出魂果。将魂果打入死者體內,便可複活死者。而凡人死後由陰差帶來我這冥界走黃泉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輪回到下一世。凡人的生死乃是劫數,就算你用引魂草強行将凡人的魂與肉身合二為一,也只是将她暫時帶回來,這死劫早晚有一天還是會應在她的身上。只是這劫數,什麽時間來,又會以何種形式來,都不得而知。引魂之事兇險萬分,實在是沒必要為了這毫無定數的事去以身犯險,還請小姐三思啊。”
幽蘭一時語塞,難怪當時魅兒說什麽“也不過是多延幾年陽壽而已”。都怪自己太心急,當初無極長老上課的時候也沒好好聽,無端的給了沈意平希望又讓他絕望。幽蘭自責的嘆了口氣,看向沈意平,沒想到他居然笑了?
“紫鳶為我而死,只要能将她帶回來,哪怕是拿我的命去換,我也願意。區區死劫,我便是都替她受了,也沒什麽大不了。”沈意平笑的從容,可幽蘭看的卻難受。沈意平說完還望向幽蘭扯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幽蘭,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個把紫鳶找回來的機會。”
幽蘭看着他,欲言又止。
又來了。
鸩鳥之上,沈離惑為沈意平不計後果;梼杌爪下,紫鳶為沈意平甘願一死;如今,沈意平又要為周紫鳶奮不顧身......他們這些凡人還真是愚蠢的可以。
只是,為什麽?
自己是如此羨慕這樣的愚蠢。
幽蘭還在內心複雜的時候,剛剛那個陰差突然跑了回來,“大人,不好了!周姑娘已經上了奈何橋,正要喝孟婆湯!那孟婆不肯放人,還将我等趕了回來!”
沈意平一聽臉色立刻變了,他一把拎起陰差的領子,“快告訴我,奈何橋在哪!”他面目猙獰,雙眼布滿了疲憊的紅血絲,淚水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那陰差哆哆嗦嗦的指了一個方向,還沒等他的手放下來,沈意平便朝着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什麽的都不想說。
因為我随便說點啥,都是劇透......
Advertisement
☆、冥界八卦
沈意平焦急地奔向奈何橋之後,幽蘭和閻王也緊随其後。幽蘭還沒搞懂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兒,問了問閻王,也只得來了一句“那老婆子脾氣古怪得很”,只好作罷跟着一起往奈何橋趕去。
冥界深處有黃泉,泉水流入忘川河。
河上有橋名奈何,奈何今生已無緣。
臨行一碗孟婆湯,前塵往事皆雲煙。
泉水前的那條路便叫做黃泉路,泉水上的那座橋便叫做奈何橋。
奈何橋,奈何今生既相見,奈何今世又別離;奈何來世若重逢,奈何四目不相識。
走在黃泉路上,遠遠就能看到奈何橋上壯觀的景象。橋西為女,橋東為男,兩條趕着投胎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奈何橋上,那個渾身血跡的青衣女子灼灼而立。
在最後擁有今世記憶的這一刻,周紫鳶端着碗卻遲遲不能送入口中,她回頭望了望熙攘的人群。剛剛她似乎聽到有人喚了她的名字,轉過頭去,卻只是枉然。孟婆不停地催促她喝下那忘卻一切的孟婆湯,她苦笑。今生那些未了的心願,就都随着這一碗孟婆湯,煙消雲散吧。
她仰頭,那滾燙的熱湯便盡數灌入了她的喉嚨,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和着一聲長長的嘆息緩緩地趟過她的臉頰。
沈意平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
幽蘭和閻王趕到的時候,沈意平和孟婆已經拉扯起來,沈離惑被夾在了中間,手足無措。
要不是仙界的法術在冥界統統會失效,要不然唐唐天域山掌門弟子,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閻王和幽蘭見狀趕緊小跑過去,一人一個将兩人分開。孟婆被拽到一邊之前還不忘一把拉過周紫鳶,把她藏到自己的身後。幽蘭驚訝的看着她們,手指在孟婆和周紫鳶還有自己之間來來回回的游移,“為什麽你能碰到她,我就不能?”
“你又是何人?好沒禮貌的丫頭!”孟婆冷哼道。
孟婆不知道幽蘭的真實身份才敢這般無禮,幽蘭哪管她那麽多,撸起袖子就要跟她數個一二三,閻王趕緊攔下,為了不讓幽蘭把他這個冥界拆了,點頭哈腰的陪着笑臉,“小姐你并非冥界中人,自是不能和魂魄相提并論。”
他安撫好了幽蘭之後又轉過身,耐着性子跟孟婆說道,“孟婆啊,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的陰差喝多了,不小心帶錯了人。這個凡人陽壽未盡,我就先領走了啊。”說着就要去拉孟婆身後的周紫鳶。孟婆側身擋在其前面,正色道,“上了我的奈何橋,喝了我的孟婆湯,前塵往事皆為過眼雲煙,豈有回頭之理?”
“就算紫鳶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也要帶她回去!”沈意平說着便像瘋了一樣又要撲上來,還好被沈離惑眼疾手快的攔住了。
幽蘭被他們搞得要抓狂了,她在一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随即擡起手不耐煩的用法力強行把孟婆拉到了一邊,“你給我過來!”
這兩個人在一旁竊竊私語了許久,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勾肩搭背,好的跟親姐妹一樣。孟婆悠悠地踱步到沈意平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嘆了一口氣道,“好吧,這女娃你們就帶走吧。”
沈意平喜出望外,根本不想追究幽蘭是怎麽辦到的。他摟着根本觸不到的周紫鳶,笑的像個孩子一樣。
閻王将周紫鳶的魂魄和肉身安置在自己的閻王殿內。幽蘭自告奮勇去血池取引魂草,卻被閻王以“公主身驕肉貴,出了差池自己擔當不起”為由給駁回了。幽蘭想起那個曾經令自己好奇了許久的八卦,轉念一想便找借口說要看護周紫鳶的魂魄和肉身,留在了閻王殿。
凡人的肉身碰到血池的血水會立刻腐爛,沈家兄弟自是取不了草的。最後,這個重責大任只有落到魅兒身上了。臨行時,幽蘭囑咐魅兒既然要去,就多拔它幾根,以備不時之需。卻被閻王告知,這引魂草只要離開了冥界血池,在一炷香內便會枯萎,失去功效,幽蘭也只好作罷。
待他們離開後,閻王就迫不及待的追問幽蘭,是怎麽搞定孟婆的。
幽蘭得意的一笑,在石桌邊坐下,接過侍女遞上來的茶輕抿了一口,笑道,“我拿了狄烈哥哥的令牌逼她放人,可惜她并不吃這套。不過還好她問起了我們要這魂魄的用途,她聽了沈意平對周紫鳶的情誼,就決定成全他們兩個了。這老婆子也沒有你說的那麽不近人情嘛!”說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似的,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對了,閻王!我警告你,我來冥界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訴我父皇,我便震碎你的魔骨,吞了你的魂魄!”
閻王聽完強忍住笑意,默默的在心裏歡呼了一聲,但表面還是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說道,“是,公主。屬下不敢。”
他心想這個糊塗公主可總算想起來這件事兒了,不然她一直不提,自己也不知道怎麽提,到時候她要是起了疑心,自己可怎麽跟狄烈将軍交代?狄烈将軍半柱香前差人來千叮咛萬囑托,讓他假裝不知道幽蘭要來冥界,一定要滿足她的一切要求,而且最重要的是,千萬,千萬要答應她不會将她的行蹤說出去。雖然他也不太懂将軍這麽做的深意何在,但是既然将軍有令,他也只好服從。
幽蘭嗯了一聲,似是對于閻王的反應相當滿意。她就知道,她的這個威脅從小用到大,屢試不爽。想着正事都辦的差不多了,也該問問那八卦的事兒了。于是,她從桌子上捧了一盆瓜子抱在胸前,順着椅子半躺了下去,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一副等着聽戲的模樣,緩緩開口道,“我的狄烈哥哥是為什麽來的這冥界來着?我說閻王,你跟鬼王這上萬年都相安無事,這次怎麽說鬧翻就鬧翻了?”
沒想到這一問,還真問出了一個大八卦。
十分俗套的,鬼王和閻王這次鬧翻,是因為一個女人。應該說是女鬼,這女鬼名叫花莺。
有一次人間發洪水,死了好多人,冥界的陰差不夠用,閻王只好親自下界引魂。這一日,他提了一凡人女子來冥界,這女子便是花莺。
花莺自幼和奶奶相依為命,花莺十八歲這年,奶奶重病無錢醫治,她只好淪落風塵。花莺生得漂亮又能歌善舞,不出一年便成為了花樓的頭牌。卻不曾想紅顏薄命,因為一場大水,花莺竟先奶奶一步離開人世。臨行時,花莺悲痛欲絕,苦苦哀求閻王讓自己再見奶奶最後一面。閻王第一次見着這光景,心一軟,便答應了。要說這也就是碰上了第一次當陰差的閻王,要是碰上普通陰差,恐怕也就不會有後面這些無巧不成書的故事了。
閻王本是日行一善,誰知等回到了冥界,花莺死活不肯投胎轉世,非說感念閻王的恩德,要生生世世留在冥界侍候冥王。閻王拿她沒辦法,又是一個心軟,留她在閻王殿做了舞姬。
幽蘭想着也不知那花莺活着的時候,是如何的沒見過男人,要說閻王在冥魔兩界,也算不得什麽不可多得美男子,也就是個清秀的小白臉,至少比她的狄烈哥哥差得遠了。想必那花莺也是個貪圖富貴之輩,閻王好歹也是一界之主,與其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下一世,自是留在他身邊更為劃算。閻王也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就好像話本子裏寫的似的,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那英雄定會半推半就的成全她。
閻王此先一直潛心修煉,即便是當了閻王之後也一直沒尋個知冷知熱的王後,倘若将她收了也算是好事一樁。可不成想,那日鬼王來閻王殿找閻王喝酒,恰巧遇上花莺獻舞,驚鴻一瞥,便已對花莺用情至深。要麽說無巧不成書,原來這花莺竟跟鬼王的先夫人長得有七八分相似。傳說,鬼王當初便是不忍忘掉與先夫人的情誼,才堅決不肯轉世投胎的。
于是,話本子裏二男争一女的戲碼便在這閻王殿和鬼王颠輪番上演了。鬼王對花莺可謂是一往情深,每天變着法的對她好,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花莺看上的是閻王,對鬼王自是沒什麽好臉色,可閻王這邊自始至終也沒明确表态,三人就這麽拖着,時間久了,隔閡就有些深了。
其實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閻王鬼王這多年的情誼,也不至于因為這些許隔閡為個女人撕破臉。可後來發生的悲劇,是誰都沒能想到的。
鬼王先夫人忌日這天,鬼王喝的酩酊大醉的來找花莺,借着酒勁,便要對花莺用強。閻王聞聲趕到上前勸阻,雙方便争執了起來。他們光動嘴不過瘾,最後竟然動起手來。結果刀光劍影之間,花莺被兩人誤傷,灰飛煙滅了。
幽蘭聽得如癡如醉,沒想到鬼王和閻王的恩怨,竟然比話本子還精彩。她擱下手裏的半盆瓜子,托着下巴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是你看見的這樣了呗。”閻王放下茶盞,長嘆了一口氣。“想來也是,我們兄弟這麽多年連拌嘴都少有,想不到這次竟會鬧到這幅田地。”
作者有話要說: 你猜對了,這本書裏所有的矛盾都是因為一個“情”字。
好吧,其實并不是。
☆、情為何物
幽蘭思前想後,想着還是去看看鬼王。
當初鬼王和閻王每次來魔界面君,總會捎上不少人間好玩的東西給她。閻王性格優柔寡斷,還有點娘娘腔,鬼王英氣威武,頗有幽蘭崇拜的俠士風範,所以她一向跟鬼王玩的比較好。
這事兒她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她知道了,這鬼王還是應當去看上一看的。再者說,她又是拿着狄烈哥哥的魔印進來的,人言可畏,萬一被有心人利用說二王相争,冥界向着閻王這就不好了。
她自覺得這番想法很是周全,于是跟閻王大概表達了一下她的意思,得知了鬼王殿的方向之後,她便不顧身後欲言又止的閻王,一轉身化作了一縷青煙。
閻王殿和鬼王殿一在冥界東,一在冥界西,遙遙相望,相互呼應。兩座宮殿同時期建造,風格卻截然不同。
閻王殿延續了閻王一貫的風格,以江南建築為原型,全殿用雕花琉璃瓦片鋪滿了房頂,院子裏無數棵的幽光草将整個大殿映的有一種朦胧柔美的美感。而界西的鬼王殿,也與鬼王的性格相互輝映,明亮恢弘。這宮殿乃是由魔界首屈一指的建築師元瑣魔仙所造,說起這元瑣魔仙可是有些來頭。
他本是仙界掌管土木的宇泰神君座下的一頭麒麟獸,常年跟着宇泰神君耳濡目染,對建築從小便有着深深的癡迷。三千年前修成人形後,他便向宇泰神君表明了心跡,請求他收自己為徒。可誰知宇泰神君不但不肯收他為徒,還嘲笑他區區一個畜牲竟然還癡心妄想。
元瑣聽後一氣之下,掀了宇泰神君的窯爐,燒了他的宮殿,下凡流浪去了。據說他到了凡間之後潛心研究,在建築上取得了不朽的成就,備受世人稱贊。
後來這件事不知怎麽就傳到了魔君的耳朵裏,魔君得知後對其很是欣賞,便召他來翻新幽宮。幽宮重新修正後,魔君很是滿意,便給了他魔骨,賜了魔界仙籍。自此之後,元瑣便成了元瑣魔仙。
鬼王與其有些私交,有幸請到了他來設計自己的宮殿。元瑣用十二萬顆夜明珠點綴在鬼王殿的房頂上,遠遠望去便晃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金光閃閃的房頂下是二十四根圓潤的玉柱,此時鬼王便醉醺醺的靠在其中一根玉柱上,他的腳邊滾落了一地的酒壺。幽蘭還未走進便聞到了濃郁的酒味,她踢開擋路的酒壺,蹭到鬼王旁邊拍了拍他。
“花莺!”鬼王眼神渙散的擡起了頭看着幽蘭,他看着幽蘭的眼神變得無比熾熱,他突然緊緊地抱住幽蘭,激動得熱淚盈眶,“花莺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了,再也不會......”
幽蘭皺了皺眉頭,拼命忍下瞬間撕爛鬼王的想法。她與鬼王兄弟這麽多年,對他的為人自是了解的。可是鬼王抱得實在是緊,幽蘭只好運氣将他震了出去,結果力道掌握的不是很好,直接将鬼王震到了五米外,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
這一跤似是把鬼王的酒摔醒了,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使勁搖了搖頭,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
待看清楚之後,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擦了擦嘴,步履蹒跚的走了過來,沖着幽蘭胡亂拱了拱手,口齒不清的說道,“原來是公主殿下,本王不勝酒力,還請公主莫怪。”
幽蘭靠着玉柱坐了下來,從腳邊随便拎起一壺酒,仰頭喝了一口,沖着鬼王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
待鬼王坐到了幽蘭身邊後,幽蘭也遞給了他一壺酒,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道,“我都聽閻王說了,鬼王兄,你不至于吧?不就一個女子,我們魔界有的是,我跟狄烈哥哥說一聲,環肥燕瘦随你挑!”
鬼王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嘆了口氣,輕笑了一聲。他半躺在石階上,看也不看幽蘭,眼神迷離的望着天,手裏還玩着空了的酒瓶,反問道,“公主可有什麽甚為珍視的東西?”
“珍視的東西?”幽蘭被他問住了,滿臉的茫然。從小到大,凡是丢了的東西,父皇都會命人給她再弄一個更好的來,以至于她一直對“珍視”這件事兒沒什麽概念。
“就是那種,不見了你便會焦急不安,沒了它的日子裏萬分難受,非要想方設法地把它找回來才肯罷休。”鬼王見她迷茫,貼心的給她解釋了一下。
幽蘭思前想後,把自己從小到大擁有過的東西在腦子裏大概過了一遍,實在沒想出什麽非他不可的東西。
她想了想後,伸手撫上了胸前的那塊玉石,謹慎地說道,“本公主身邊似乎還真沒有這樣的東西......非要說什麽離了它會萬分難受的物件,恐怕也就是我脖子上的這塊靈石了。旁人只知它是魅兒的寄居之所,卻不知其實從小我只要離了它,便會呼吸困難,難受萬分。”
她低頭看了看那塊靈石,手指在上面磨蹭了幾下,又糾結的自言自語道,“可倘若沒這層關系,它也就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這樣可算?”
鬼王勉強的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暫且算吧。那我問你,倘若,我拿來一塊更大、更漂亮的靈石,要跟公主你換這一塊,公主可換?”
“更大、更漂亮的靈石,能讓我呼吸順暢麽?”
“不能。”鬼王看着幽蘭天真的表情,忍住內心翻白眼的沖動,嘆了口氣,肯定的搖了搖頭。他心想,讓這個無情無義,哦不是,這個涉世未深的刁蠻公主來體會情愛的滋味,确實是有些難為她了。
“那自然不換。”幽蘭堅定地說道。
“那便是了。”鬼王從地上又撈起一壺沒開封的酒,用嘴豪氣地拔掉壺塞,仰頭又一飲而盡。
他的眼眶裏浮起一陣陣的水霧,或許是不好意思在幽蘭面前落淚,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前面,背對着幽蘭說道,“花莺于我,便是這般不可替代的存在。公主所言不假,她不過是一女子,可她這一走,我的魂便跟着她走了。現在留在這的,不過一具軀體罷了,除了喝酒,本王還能做什麽呢?”
幽蘭聽了他這番話,突然想起了些什麽。于是她亦起身,走上前拍了拍鬼王的肩膀,鄭重的問道,“鬼王,本公主問你。倘若你死,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将花莺救回來,你可願赴死?”
這個一直以來藏在她心底的那個疑惑,或許鬼王可以為她解答一二。她想,凡人是如此的愚蠢,鬼王貴為唐唐冥界之主,斷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正當她為自己的推斷洋洋得意之時,鬼王突然激動地轉過身雙手緊緊地抓住幽蘭的肩膀,面容焦急的問道,“公主可有辦法救花莺?”
“為什麽?”幽蘭不可置信的反抓着鬼王的肩膀,她的眼睛睜得滾圓,指甲深深地嵌入了鬼王的胳膊裏。鬼王這番形容無疑是肯定的答複。“你乃是唐唐一界之主,那個花莺不過是個凡人的魂魄,她甚至,甚至都不曾對你有情,你何苦要為她搭上自己的性命?”
鬼王只是笑了笑,丢掉手裏喝光的酒壺,從地上又撈起了兩壺新的,将其中一壺遞給了幽蘭,又寵溺的揉了揉幽蘭的頭發,“正所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公主你還小,等你遇到那個讓你自願赴死的人,你便會懂了。那一天,不遠了。”
幽蘭愣住了。
她從小便是被魔君當做下一任魔君養大的,剛毅果決、趨利避害、唯我獨尊才是她一貫奉行的處事原則。可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她突然仿佛覺得,在他們所謂的情愛面前,這些東西統統都是放屁。
妖王當初那句“與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是正道,一家人其樂融融才是大義”,如今她恐怕是懂了一些。
她笑了笑,嫌棄的拍開鬼王不安分的手,贊許的看着鬼王,點了點頭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你這句話說得倒很有意思,比之前你教我的那些酸句子都還要有趣幾分,”幽蘭接過酒抿了一口,接着說道,“你可知我今日來此是作甚?前段時間我在人間認了個小妹妹,這小妹妹昨日為情生死相許了,我今日便是來陪着她心上人,為她生死相許的。”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本王不是很明白。”
幽蘭被鬼王逗笑了,想不到他如此心傷還如此的會講笑話,她語重心長的拍了拍鬼王的肩膀,“別說你了,托你的福,我也是剛剛才明白。要我說,你不如去孟婆那讨一碗湯,前塵往事都忘忘幹淨,豈不樂得自在?”
鬼王搖了搖頭,仰頭一口氣喝光了不知道第幾壺酒,自嘲的笑道,“跟她有關的事,即使是痛徹心扉,我也舍不得忘掉一分一毫。”他眼眶中隐忍許久的那滴淚,終歸還是随着這落寞的笑容悄無聲息的滑落了下來。
幽蘭想着找些安慰的話出來,想着想着突然腦海中靈光乍現,“對了!既然你如此愛她,何不用你們的引魂草?雖不能徹底救活,但多個幾年陪在你身邊也好啊。”
“公主莫要尋本王開心了。花莺的肉身早已消散,雖冥界傳說血池有着長白骨生血肉的功效,但以我這零星修為,又怎能打得過那九頭火鳳呢......”
幽蘭同情的看着鬼王,嘆了口氣,卻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對勁的事情......
九頭火鳳!什麽九頭火鳳?
她向鬼王表達了這個疑惑,鬼王卻更疑惑看着她,“冥界的守護魔獸九頭火鳳啊!她寄居在血池邊上,守護着引魂草。這九頭火鳳雖比不上你們魔界的四大兇獸,可也是六界中數一數二的兇獸。”
幽蘭聽完這話酒立刻全醒了,那九頭火鳳她也曾有所耳聞。
那乃是上古的兇獸之一,傳說她三百歲時便滅了湮蝶一族,兩千歲時與仙界戰神炀戟大戰三百回合且未曾落下風。沒想到她竟然便成了冥界的守護神獸,還在血池守護引魂草,閻王這孫子怎麽對這事兒只字未提啊?那去取草的沈離惑他們......
正在幽蘭心生擔憂之時,她脖子上的靈石突然開始發燙,閃着金光還嗡嗡作響。
糟了!一定是魅兒他們出事了!
她心急如焚的跟鬼王告了辭,臨走時總算不忘扔下一句“倘若洩漏我的行蹤,便震碎你魔骨,吞了你魂魄”的威脅。鬼王喝的已經神志不清了,胡亂應了一句便靠在玉柱上睡了過去。
幽蘭來不及管他,便竄了出來,走在路上想起來忘了問鬼王血池的方向。可是現在鬼王酒醉不醒,再回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想直接回閻王殿卻一直尋不對路。
幽蘭對記路找路之事一向不大擅長,這鬼王殿閻王殿又離得甚遠,她一路連着抓了好幾個小鬼,才跌跌撞撞的找了回去。這一來一回花了不少時間,以至于當她到了時候,閻王殿內已是一番觸目驚心的景象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要虐了,不對,後面都是虐的。
請備好紙巾食用,我會盡力甜。
☆、女娲後人
閻王殿內,沈意平渾身血跡斑斑,他奄奄一息的趴在周紫鳶的肉身上。他的右臂肩膀以下被腐蝕的血肉模糊,自小臂到手掌愈發嚴重。他原本修長的手指如今只剩下森然的白骨,那五根白骨蜷縮成拳頭,拳頭中緊緊攥着的,便是那來之不易的引魂草。這般可怖而又詭異的景象,讓一向有見識的幽蘭都不禁毛骨悚然。
“幽蘭你去哪兒了?”沈離惑一見到幽蘭便激動地抓着她,上下左右的察看,好似剛才那個冒着重重危險去取草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幽蘭。
“啊,我,我去方便了一下。”幽蘭回了神,胡亂找了個借口敷衍他,指了指一旁的沈意平,“發生什麽事了?”
沈離惑嘆了口氣,哽咽着給她解釋了剛剛在血池旁發生的事情。
原來,沈離惑他們剛一到血池還未靠近之時,一只長着九個腦袋,渾身着火的鳳凰便拔地而起,威風凜凜的立在他們面前。沈家兄弟與她大戰了三百回合,未曾占到上風。那火鳳生性兇猛,他與沈意平周身皆是大大小小的燒傷。
沈意平不想與其癡纏,祭出天域山降魔陣。可惜他根基未穩,又勢單力薄,強行施陣令他漸漸體力不支。可沒想到,這降魔陣雖不能徹底制服九頭火鳳,卻可将其拖上一拖,為他們創造出一個取草的時機。沈離惑見已經來不及阻止,只好以伏羲劍之力在沈意平周身撐起一座仙障,助他一臂之力。凡人之軀進入血池中血肉便會頃刻被融化,沈意平只好左手控陣,右手結法印,試圖用仙法取草。
眼看沈意平靠着降魔陣已來到血池之前,九頭火鳳乃是這引魂草的守護魔獸,其能受得了他們這般挑釁,她祭出十成靈力沖破降魔陣,緊接着又全力沖擊伏羲劍所造出的仙障,仙障瞬間應聲而碎。仙障之中的沈意平受到降魔陣的反噬,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九頭火鳳是個嗜血如狂的靈獸,聞到血腥味之後更加興奮,仰天長嘯了一聲,叫聲委婉而凄厲,她直沖沖地朝沈意平俯沖了下來,沈意平一個措手不及被她掀翻在地。可血池近在咫尺,沈意平取草救人心切,一個翻身竟毫不猶豫的直接将手伸進血池之中,血池化人血肉,沈意平的右臂便是這麽沒得。
聽到這裏,幽蘭不禁打了個冷顫。
血肉被溶解直至見骨,那是何等鑽心的痛啊!
魔界十大酷刑之首的溶刑便是這樣一個刑罰。幽蘭小時候曾親眼見過魔君将魔界的叛徒施以溶刑。那人被整個丢到熔岩裏,被行刑者以修為護着他最後一口氣息,以便讓囚犯自己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肉一點點的被溶解脫落,最後只剩下一具白骨漂浮在熔岩之上。幽蘭看到閻王殿內的這番情景,情不自禁的回想起那個畫面,那人凄厲的叫聲仿佛仍在她的腦海中回蕩着,久久都揮之不去。
她突然想起來跟他們一同去取草的魅兒,那小丫頭修為甚淺,該不會.....想到這裏,她緊張地抓着沈離惑的袖子,問道,“魅兒呢?”聽到沈離惑告訴她魅兒在打鬥中被火鳳所傷,現在昏迷不醒,被閻王放在了內室的床榻上,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問了床榻的位置便去察看,還好魅兒只是皮肉之傷。靈石裏的靈力太強,倘若皮肉上有外傷便會疼痛難忍,反而不利于療養,幽蘭只好先喂了魅兒一些魔血快速愈合她身上的外傷,再将她收回靈石裏。
剛将這一系列動作做完,就看見閻王悠閑地踱步而歸,手裏還拿着一個罐子,想來應該是什麽吃食。幽蘭看他這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不僅诓騙了本公主,還害得本公主的朋友受了如此重傷,現在居然還敢這般悠閑!幽蘭怒不可遏的沖了上去,一把抓着他的衣領,厲聲問道,“九頭火鳳就守在血池旁邊,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沒告訴我?”
閻王愣了一愣,解釋道,“我以為你知道啊。”
“我連引魂草在哪裏都不知道,連它能不能救凡人都不知道,你怎麽會覺得我知道九頭鬼鳳在那呢?”幽蘭咬着後槽牙說完這番話,雙手緊緊地抓着他的領子,稍稍再用點力就能把他提離地面了。閻王被幽蘭拽的七葷八素的,還不忘死死的護着手裏那個罐子,尖聲叫喊道,“你慢點!這是幼祐膏,生血肉的良藥。我特意給沈意平拿來的!”
幽蘭這才把手放開,十分嫌棄地說道,“閻王,你給我把舌頭捋直了好好說話。什麽膏?”
閻王翻了個白眼,見怪不怪地把罐子打開遞到幽蘭面前,給她聞了聞,“此膏乃是由幼年的祐蛭熬成,為圖方便,做膏之人将其取名為幼祐膏。冥界不少凡胎肉體的差使常來常往的,難免發生些意外,我便常年備着些,今天總算是派上用場了。”說着他把罐子蓋上,遞給沈離惑,“快給你師兄敷上吧,他的傷勢不宜再拖了。”
“多謝閻王好意,在下......無礙,快,快救紫鳶要緊。”沈意平從周紫鳶的肉身上爬了起來,費力地将引魂草舉了起來,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