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回合……” (22)

我畫他啊!”沈離惑看着少皞那張細皮嫩肉的面容不滿道。

“我不喜畫人,手邊的人像就這麽一張,這還是少皞之前拿了三壇百花釀,我才畫給他的。”

“他怎麽這麽自戀,用三壇百花釀換一幅畫像?”

兮妤聽到這話笑出了聲,将畫像擺好,“這是他拿來送給小璎珞的。小璎珞逼着他畫一幅畫像給她,可惜他一向對繪畫沒甚天賦,于是只好來拜托我了,我便趁機敲了他一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以為我傾慕少皞,所以畫了這幅畫來睹物思人嗎?”兮妤嗤笑道。

沈離惑不好意思的笑着撓了撓頭,嘴硬道,“你讓我畫他,我就是畫不好啊!不如,你教我畫你吧!”

“畫我?”

“對呀,這樣以後我就可以拿着你的畫像睹物思人了!”沈離惑湊近她,戲谑道。

“你再胡說八道,我可不教你了。”

“我不說了,不說了!”沈離惑一聽她說不教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想了想随後又道,“好兮妤,你就教我吧,說不定以後我每日都認真練習畫你,就不來煩你了呢!”

兮妤想了想,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如果他能安心練畫,自己也能落得個清淨。盤算清楚了之後,她便走了過去,把沈離惑硯的墨盡數倒掉,挽起袖子重新研了一硯,然後又換了一張紙。她将筆蘸飽了墨汁,轉頭向沈離惑笑道,“我只畫一遍,你看好。”

筆尖觸及宣紙的那一刻,粘稠适中的墨水緩緩盛開,兮妤筆走游龍,翩若驚鴻,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了一位女子的倩影。

畫中人一身淡紫色的拖地紗裙翩然而立,烏黑的青絲在頭頂随意地挽了一個髻。她眉間點着一抹銀色花钿,一雙美目波光流轉,簡直和執筆的兮妤一模一樣。她換了一只雪白的細狼毫,筆鋒陡然一轉,一朵絢爛的玉蘭花便在女子的發間綻放開來,如雲絲雪,将她的一頭青絲襯托的出塵不染。

沈離惑看的如癡如醉,專心畫畫的兮妤好美,她筆下的她也好美,他不知道該看哪一個,眼睛都要不夠用了。他看得出神,直到兮妤畫完了,那手肘碰了碰他,他才回過神來,趕緊拿起筆,鋪好紙,照着畫起來。

可惜,沈離惑在美術上的造詣實在有限,好好的兮妤被他畫的要麽獐頭鼠目,要麽五大三粗,一點神女的氣質都沒有。兮妤實在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走到沈離惑身後,握住沈離惑的手,帶着他一筆一筆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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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畫的是兮妤,沈離惑學的特別認真;可能因為畫的是自己,兮妤教的也特別認真。不知不覺地,他們便畫了三四個時辰。莫然幾次前來詢問他們是否要用膳,他們竟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微風拂動簾帳,仿若翩翩羽蝶在他們身邊萦繞。他們立于書案之後,一高一矮,一前一後,般配極了。他們二人時而相視一笑,時而低頭耳語,殿外的霞光将他們的身影映照的如同一幅最美的圖畫。

沈離惑歪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兮妤,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這次從人間回來之後,兮妤對他的态度明顯有了很大的改變。雖然她還是頂着那張冷冰冰的臉,可卻再也沒有躲到別人的府邸去,不再自稱老身叫他戰神,就連和他說的話都變得多了起來。沈離惑不禁竊喜,這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不讨厭他了呢?照這樣下去,假以時日,她肯定能再一次喜歡上他的!

沈離惑不知道,其實兮妤本來就一向懶散,不喜走動,之前是被沈離惑逼得沒有辦法,不得已才一直往外面跑。如今經過了少皞的點撥,她明白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道理,自然不再躲着沈離惑了。

感受到沈離惑灼熱的目光,兮妤連忙起身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臉上飛上了一抹紅暈,她不自然的咳了一聲,“好了,今天就教到這裏,你自己回去練吧!”

沈離惑有些意猶未盡,耍賴道,“啊,這就完了?我還沒學會呢,你再教教我吧!”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畫畫這門功夫呢,就要肯練,勤能補拙,一張不行就畫上一百張,總能有一張能看的......哦不是,我是說,總能練好的!”

“一百張?!”沈離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對,一百張!這是我留給你的功課,畫不滿一百張,就別回來見我!快去快去!”兮妤胡謅了一通,推搡着把沈離惑轟了出去,“咣”的一聲關上了門。

“哎......喂!”沈離惑轉身想再跟她說些什麽,卻一頭撞在了她關上的門上,忍不住的哀嚎,“哎呦,痛死我了!”

他一氣之下回到東廂房,開始沒日沒夜的作畫。莫然勸了他好幾次,他都置若罔聞。

哼,一百張就一百張!他還就不信了,到時候他拿着一百張“兮妤”到她的面前,她還能無動于衷!

可他畫了又畫,兮妤的樣子是有了,卻怎麽都畫不出兮妤的神韻。一幅幅畫像被他揉成紙團扔了滿滿一地,屋子裏到處都是墨跡。

莫然端着茶走了進來,見到這幅情景嘆了口氣,正欲為他整理,卻被沈離惑扔過來的又一個紙團砸中了腦袋。她吓了一跳,不禁叫出了聲。

沈離惑聽到動靜連忙走過來,把她扶了起來,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起啊,莫然。”

他話音未落,莫然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戰神無需跟奴婢道歉,能為戰神分憂是奴婢的福分。”

“快起來!莫然,你別老什麽奴婢不奴婢的了,聽着怪別扭的。”沈離惑想把她拉起來,可她卻跪着不動。

“尊卑有別,奴婢不敢僭越。”

“那我以戰神的名義下一條命令,以後麒麟殿的仙婢宮娥一律不許再自稱奴婢,皆以本名自處。這樣總行了吧?”沈離惑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奴......莫然遵命。”

“來,你也別跪着了。幫我看看這幅畫,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他走到書案後面,重新拿起筆。

莫然這才起身,從桌子上拿起那副畫,仔細的端詳着。畫中女子一身紫衣,眉間一抹銀色花钿,仙氣淩然,不是兮妤又是誰?莫然的心裏不禁劃過一絲一樣的感覺,但她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地說道,“戰神畫的這幅畫惟妙惟肖,莫然看不出少了什麽。”

沈離惑嘆了口氣,将畫從她手中搶了過來揉做一團,扔了出去。

“戰神莫惱,依莫然看,這畫已有八九分像青帝,何必再去追求十分呢?倘若真是十分像了,反倒覺得缺了些什麽。”

“若十分像,反倒覺得缺了什麽......”沈離惑反複念叨着莫然的話,突然他一拍腦門兒,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他拉着莫然坐下,自己走到書案後面,換了一張新紙,便開始低頭專心作畫。

“戰神,您這是幹什麽?”

“你別動!”

莫然剛要起身,便被沈離惑一聲呵斥吓得坐了回去。她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做了半柱香的時間,終于沈離惑從書案中擡起了頭,他興奮地舉着手中的畫像朝她走了過來,“畫好了!好看嗎?”

畫中女子一身淺綠色紗裙坐于香爐旁,一頭青絲在頭頂梳了一個飛天髻,一雙小鹿眼含羞帶臊,臉上還帶着一抹紅暈。

莫然出神地望着畫中的倩影,原來她剛剛是這幅樣子。被戰神那樣長時間的注視着,她竟不自覺的紅了臉,露出這般嬌羞的表情。

“怎麽樣,好不好看啊?”莫然聽到他的話回過神來,飛快的眨掉了眼中的水汽,擡頭對上了沈離惑滿是期待的眸子,笑道,“戰神化腐朽為神奇,竟把莫然畫的這般好看。”

沈離惑只顧着發現了畫畫的竅門而高興,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自顧自的說着,“我知道了,就像我練劍一樣!有形則無氣,有氣則無力,有力則無神,有神則無韻,有韻便要無形!既要畫出神韻,便不能一味的拘泥于形式,莫然,謝謝你!”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猛地一把抓住了莫然的肩膀,抱住了她,大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後轉身回到書案後面,拿了一張新紙,繼續揮毫潑墨。

莫然捧着那幅畫像,愣在了原地。她的指腹輕輕滑過畫中人的臉龐,眼睛裏又升起了騰騰的霧氣,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戰神,可以把這幅畫送給莫然嗎?”

“送你送你!”沈離惑只顧畫畫,頭也不擡地回答道。

聽到沈離惑的回答,莫然欣喜若狂的謝了恩,她将那幅畫小心翼翼地疊好,揣在了懷裏,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玉蘭花林

在沒日沒夜的苦練下,沈離惑終于練就了葵花神功......哦不,是繪畫神功。

他拿着一百張各式各樣的好不容易畫好的兮妤畫像,興沖沖地去找兮妤。路過後院的時候,卻看見兮妤的掌事仙婢曼陀正蹲在玉蘭樹旁,拿筆在地上畫着些什麽。

他走了過去,好奇的問道,“小陀螺,你在幹什麽呢?”

小陀螺見到他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墨跡,行了個禮道,“回戰神的話,我家主子叫我再種一片一模一樣的玉蘭花林出來,奴婢在畫草圖呢!”

“再種一片?”沈離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鳳鸾殿的後院一共就這麽大點地兒,難不成她打算種到前院去嗎?”

“不是啦,主子叫我種到天域山後山去。”小陀螺笑了笑,一張沾滿了墨跡的小臉顯得格外可愛。可惜沈離惑卻顧不上欣賞,他本來就因為驚訝的瞪的滾圓的眼睛變得更大了。

“你說,天域山後山?”

“是呀,這些玉蘭花樹便是主子從那裏移植過來的。這次你們回來之後她便急急忙忙的要我照着這個樣子去那裏再種一片一模一樣的。”

“你說這裏的樹都是她親手從那裏移植來的?”沈離惑手一松,他手裏的那些畫像便“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

“是呀,戰神您怎麽了?”小陀螺奇怪的看着他,戰神今天怎麽怪怪的,一直在重複着她說的話。她剛想要蹲下幫他撿,卻被沈離惑一把抓住了肩膀。

“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小陀螺被他吓了一跳,聲音都變得尖利了起來,“主子歷劫回來沒兩天,便下去拔樹了。戰神您忘了,那次您來找她我就跟您說過的呀!”

沈離惑呆呆地看着她,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兮妤時的情景。

原來那個安慰他的小宮娥就是小陀螺,那天他太過心傷,都沒顧得上仔細看她的長相,也沒注意聽她說了些什麽。現在想想,她當時好像确實是說,這一院子的玉蘭花樹,都是她家主子不知道從哪移植來的。

他想了想,放開了小陀螺,凝聚心神,大手一揮,天域山後山的景象便出現在他的眼前。那裏如今果然光禿禿的,曾經的白雪皚皚消失的無影無蹤。

難怪那天她死活都不讓他帶她去那片林子,難怪他覺鳳鸾殿的玉蘭花林如此眼熟,他原本想着花樹應該都長得一個樣子,就沒有多想。他當時就該想到,什麽樣的種子這般厲害,怎麽可能剛種下就長成參天大樹......

沒想到,這竟然真的是她親手從那裏移植來的。

......

“你若是喜歡的話,我們等下挖兩棵回去,就種在我們家的院子裏,你随時想看,我就随時讓它下雪給你看,好不好?”

......

他和幽蘭的對話在腦海中回響了起來,她記得他們的約定,她一定是愛他的,可她為什麽不肯承認?為什麽不跟他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靈臺越發的不清明,腳下也有些踉跄,小陀螺走上來想要扶住他,卻又被他猛地一把抓住肩膀,“你家主子現在在哪?”

“應該,應該是在書房......哎,戰神,你去哪啊!這不合規矩啊!”

小陀螺話音未落,沈離惑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奔而去,獨留她一人在這無盡的落花之中。小陀螺追了兩步,嘆了口氣,絞着手指站在樹下懊悔,她是不是說錯什麽了......

兮妤正在書房中練字,感受到了沈離惑急匆匆的腳步,無可奈何的放下了筆。果然下一瞬,她書房的門便被人踹了開來。她笑了笑,擡頭看向來人,“你的一百張畫......”

“你為什麽這麽做?”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沈離惑打斷了,可沈離惑這般形容,卻弄得她一頭霧水,不禁問道,“我做了什麽?”

沈離惑滿臉怒氣,二話不說便拉起她沖出了門去。

兮妤被他拉着來到了後院,這裏被她施了仙術,一棵棵玉蘭樹日日開得枝繁葉茂。雪白的花瓣如玉如絮,晶瑩奪目,一片片如皚皚白雪挂滿了枝梢,空氣中飄蕩着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令人心曠神怡。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此時院中四下無人,剛剛還在這畫圖的小陀螺可能是知道自己闖了禍,早就跑的無影無蹤。幾個路過的小宮娥看到他們手牽手站在樹下,也都偷笑着跑開了。

沈離惑放開了兮妤的手,後退了兩步大手一揮,“能否請青帝解釋一下,這滿園的玉蘭花樹,是從何處而來的?”

兮妤聽了這話,身子一頓,嘆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一定是那個笨陀螺說漏了嘴,真是不應該将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她現在應該怎麽跟沈離惑解釋呢?說自己中毒了,中邪了,還是中瘋了?哪個借口更好一些......

見她沉默不語,沈離惑冷笑了一聲,兩條俊眉陡然皺起,厲聲道,“你說啊!”

兮妤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試探地問道,“那個,倘若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會信嗎?”

“不是故意的?”沈離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嗤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不小心路過了天域山,不小心将那裏的樹都拔光了,又不小心将他們盡數栽到了你的院子裏?呵,兮妤,你怎麽不說你中邪了呢?”

兮妤啞然,雖然早就知道他是不會信的,但沒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沒話說了吧?”他一把抓住兮妤的肩膀,凝視着她的雙眸,鬥大的眼淚自他的眼眶中落下,“我就想知道,你既然還記得我們的約定,記得你對我的感情,當初又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你明明愛我,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承認?傷害我很好玩嗎?看我被你耍的團團轉很好玩嗎?”

“我沒有耍你!也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兮妤嘆了口氣,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不記得你和幽蘭的約定,不對,我記得,但那其實是幽蘭記得。這樹也确實是從天域山搬過來的,可也不是我要搬的,你明白嗎......”

兮妤胡亂的說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沈離惑更是聽得一頭霧水。他不想要再聽兮妤解釋,一把将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着她,“兮妤,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既然你心裏也有我,為什麽不跟我在一起呢?”

“離惑,你先放開我。”兮妤推了推他,卻沒有推動。她剛想催動內力将他震出去,沒想到沈離惑卻先放了手。

他放開她,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聲音裏透着一絲哀求,“兮妤,我和幽蘭的故事是在這片玉蘭花林結束的,現在我想在這裏和你開始只屬于我們的故事,你願意嗎?”

兮妤聽到這話愣了一愣。

自從從人間回來,她确實不是那麽讨厭沈離惑了。其實她原本也不是讨厭他,只是她唐唐上古神祇,不過是出去歷了個劫,回來之後便有不少人将她和幽蘭混為一談,而沈離惑又是這些人當衆的翹楚,整日把她當成幽蘭的影子,她才會對他敬而遠之的。沈離惑現在這番話,顯然是已經将幽蘭和兮妤分得一清二楚,可惜如今她自己卻反而越來越分不清了。

她突然想起了日前少皞曾說過的話。

是幽蘭,還是兮妤,真的有這麽重要嗎?重要的是眼前這個人,她到底喜不喜歡。

是啊,她到底喜不喜歡呢?

抛開幽蘭這個劫數不說,她活着的這十幾萬年裏從來不曾喜歡過什麽人,也不懂情為何物,雖然每日看着小璎珞癡戀少皞看了十幾萬年,可真到了自己身上,卻發現知之非難,行之不易。

她想了又想,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于是決定先去找這三清天的情聖少皞開導開導。她輕輕推開沈離惑,柔聲道,“離惑,我現在腦子很亂,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三天,就三天!三天後的這個時候我們在這想見,到那時我一定給你答複!好不好?”

沈離惑聽到這話眼睛裏都冒着火光,他滿臉期待地看着兮妤,激動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在看到兮妤點了點頭後,他大手一揮,清透的花瓣便如同天女散花般紛紛揚揚的落在他們的肩頭。他又猛地将兮妤抱了起來,在這一片片花雪中旋轉了起來,高興地仿佛兮妤已經答應他了一樣。

“喂,我還沒答應你呢!”

“可是你這次沒有說什麽,‘戰神莫要再執迷不悟’之類的鬼話了!這就是進步!”

“你啊,怎麽還是這麽孩子氣。”兮妤聽完忍俊不禁。

“我就是這麽孩子氣,你奈我何?”

他開心的大喊着,抱着兮妤淩空而起。兮妤被他轉得暈頭轉向,一邊讓他放開她一邊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他們一紫一白兩個身影交相輝映,雪白的玉蘭花瓣灑在他們身上,在霞光的照射下,輕盈而又美好,晶瑩而又皎潔,正如那漫天的飄雪,素裝淡裹,寂靜而又悠遠。

“素面粉黛濃,玉盞擎碧空,何須瓊漿液,醉倒賞花翁。”他們宛轉悠揚的吟詩聲和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鳳鸾殿的上空,傳遍了整個禹餘天。

那時的兮妤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刻竟是他們最後的溫存。

☆、花開并蒂(一)

“想不到,那小子還挺有種的。”少皞聽完哈哈大笑,倒了一杯百花釀遞給兮妤。

這些天兮妤百思不得其解,想着與沈離惑的三日之約便要到了,可她卻還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她只好不顧臉面,來請教這三清天上的情聖——白帝少皞。

果然,少皞聽完先是嘲笑了她一番,才肯誠心誠意地幫她開解。

兮妤接過百花釀,一飲而盡,躺在躺椅裏閉目養神,喃喃自語道,“所以,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麽辦啊?”

“說實在的,你喜歡他嗎?”

“我要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還來找你幹嘛?”兮妤眼皮都懶得擡,反手将手中的酒杯朝着少皞擲了出去,沒好氣的說道。

少皞穩穩地接下酒杯,幫她滿上之後又丢回了兮妤手裏。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默契至極,不愧是相處了十幾萬年的莫逆之交。他幫她倒好酒之後便坐直了身子,神情嚴肅。

“兮妤,我問你。那日宴會上,你為何不讓我替火裳向天帝請求賜婚?”

“我......”

“你先別急着回答。我再問你,除了你以外,你覺得這世上誰可與戰神相配?”

少皞見兮妤因為這兩個問題陷入了沉思,笑了笑又接着說道,“我最後問你,未來的日子你是想過的如同這幾年一般,還是像你之前活的那十幾萬年一般?”

兮妤啞然。少皞的這三個問題看似簡單,可她卻一個都答不上來。

她原本一直以為那日宴會上,只是為了讓少皞吃癟才出言阻止,可現在想來,當天帝不再提這門婚事的時候,她似乎松了一口氣。

若問這三清天上除了她以外誰與沈離惑相配,她思索了一下這世間的仙神妖魔,好看的太老,年輕的不溫柔,溫柔的法力又太差,法力強大的萬一欺負沈離惑怎麽辦呢?

再說她以後的日子,是要像現在這樣,還是像以前那樣,可十幾萬年前她到底是怎麽活的,她似乎已經記不得了......

“奴婢參見青帝,參見白帝。”一個清麗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轉頭一看,來人是天帝身邊的掌事仙婢華淩。

沒有多餘廢話,華淩向他們行過禮後,便立刻轉向兮妤道,“青帝,天帝有請。”

三清天以九為尊,是以天帝身邊一共有九個仙婢。九個仙婢的地位自高至下分為一個掌事仙婢,三個大仙婢和五個小仙婢,每個仙婢手下又各有九個宮娥。通常天帝下令,上仙以下由五個小仙婢傳達,神尊以上由三個大仙婢傳達。

兮妤和少皞面面相觑,此番掌事仙婢華淩親自現身在這北海之濱來請她,想必一定是有什麽要緊的大事發生了。

鳳鸾殿,書房內。

兮妤自清微天回來之後便将小陀螺喚到了書房,面色凝重,一言不發。小陀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在一旁哆哆嗦嗦地站着,覺得有些吓人。

良久,兮妤才嘆了口氣,說道,“小陀螺,恐怕你得跟我走一趟了。”

剛剛在清微天上,天帝告訴她,她應劫之前收服的那個曼陀羅花妖,又出來禍害人間了,要她即刻下界收服。可她心裏明白,當初那個興風作浪的花妖,便是她現在的掌事仙婢,曼陀。

小陀螺原是月花秘鏡的一株曼陀羅花,吸收了千年的日月精華,修煉成了花妖。其實小陀螺天生心智不健全,也不是故意要修煉,只因月花秘境是仙境,靈力充沛,才會讓她化成了人形,還無意間練就了這世間獨一無二、遇強則強的幻術。

兮妤下界收服她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十幾歲大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兮妤一番了解之後才知道,小陀螺心地善良,又樂于助人。她修成人形之後便離開了月花秘境,來到了人間。她看到這世間的傷痛別離于心不忍,便幫那些傷心欲絕的凡人織造了幻境,緩解痛苦。可她控制不好她體內強大的力量,總是一不小心便将原本應該陷入沉睡的凡人殺死在幻鏡中,恐怕興風作浪、禍害人間的罪名便是這麽來的。

兮妤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便封印了她體內的力量,謊稱将她封印在月花秘境,私下偷偷地将她帶回了鳳鸾殿,賜名曼陀。經過數年的悉心教導,小陀螺已經心智成熟,并且能熟練掌控她體內的力量,兮妤便解除了她體內的封印,還封她做了鳳鸾殿的掌事仙婢。

天帝說今日那花妖又出現在月花秘境附近的小鎮上,可小陀螺天天在她身邊跟着,又怎麽有時間去害人呢?害人的一定另有其人。可小陀螺天生的幻術這世間獨一無二,那妖竟能使出和她一樣的幻術,想必她們肯定脫不了幹系。思前想後,兮妤還是決定帶着小陀螺一起下界去一探究竟。

剛剛兮妤想了半天倒是不是在想這個,這些在她從清微天回來的路上便已經想明白了,她剛剛是在煩惱,她與沈離惑的三日之約。

算算日子,今天便是了。

這三天她一面覺得時光飛逝,又一面覺得度日如年。這三天裏,她一直在思考她到底喜不喜歡沈離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直到剛剛少皞問了那三個問題。

她不願意沈離惑與火裳成婚,因為她喜歡他。

她尋遍這六界也找不到一個能與沈離惑相配的女子,因為她喜歡他。

她希望未來的幾年,幾十年,甚至幾萬年都可以與沈離惑一同度過,因為她喜歡他。

她因為三清天上的流言而惱怒,因為他與幽蘭的過往而動情,因為分不清他喜歡的到底幽蘭還是自己而心傷,皆是因為她喜歡上了他。

是了,她兮妤應該是喜歡上了這個比她小了十幾萬歲的男子。

想明白了這一層關系,兮妤覺得如釋重負,仿佛一直壓在心頭上的那塊巨石變成了羽毛,風輕輕一吹,便飛走了。

她本來應該今日如約在玉蘭樹下将這一切都告訴他,可他們約好的時辰還沒到,這當口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天帝命她即刻下界降妖,不得有誤,華淩還在殿外候着,一刻也耽誤不得。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她回來,親口把她的答案告訴他。因為她真的很想親眼看着,沈離惑聽到她答案時的反應。上次她只是答應他會考慮考慮,他便樂的飛了起來,這次要是知道她答應了他,還不得翻了天啊。那場面,兮妤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笑極了。

她想着應該跟沈離惑說一聲,便差了小陀螺前去,沒想到小陀螺回來禀告說戰神不在,聽莫然說是被火裳約去賞荷了。她聽完冷笑了一聲,那滿池的荷花都被她毀了,哪還有荷可賞?定是那火裳看上沈離惑,變着法的接近他。嗯,等她回來應該要好好警告一下沈離惑了,她可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以後讓他少接觸其他女子。

她學着日前練字時抄的詩句那般,将自己要下界收妖,回來的時候再告訴他答案的事情也寫成了一首詩,工工整整的抄寫在紙上。

她讀了兩遍,又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這才滿意地疊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裝進信封裏。俗話說,勤能補拙,這幾日的苦練果然有效果,她的字比以前好看了許多。

她帶着小陀螺找到了莫然,親自将信封交給了她,千叮咛萬囑咐她一定要把信送到戰神手中之後,才急匆匆地帶着小陀螺去了凡間。

兮妤走了之後,莫然便拆開了那封信,只見那信用蠅頭小楷寫着。

“月花曼陀亂人間,領命降服赴約難。下界不知何時還,待等歸期相自安。”

兮妤和小陀螺踩着祥雲來到了月花秘境,這裏還是和一萬年前別無二致,山清水秀,日月同輝,整個秘境只有鳥獸生靈,沒有一絲凡塵的氣息。

突然,天邊一道紅光閃過。

兮妤皺了皺眉頭,掐指一算,嘆了口氣。一萬年了,她竟然又蠢的掉入了幻境之中,花了一萬年歷了個劫,她的修為竟一點都沒長進。恐怕要出去便又要打碎她的元神,上次一絲元神化作了幽蘭,給她惹了沈離惑這個大麻煩,這次又不知道要惹出什麽亂子來。

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剛想伸手施法,卻被小陀螺攔了下來,“主子,您要幹什麽呀?”

她轉頭看到了小陀螺,突然恍然大悟。對呀!既然小陀螺能造出一模一樣的幻境,她也一定知道破解之法。于是,她便問了一問,沒想到小陀螺卻一臉茫然地說道,“主子,咱們并未身處幻境啊!”

兮妤聽聞愣了一愣,閉上眼睛沉下心來,凝神聚氣,片刻之後她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滲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汗珠,嗤笑了一聲,“好厲害的法術。”

她話音未落,一黑衣女子便從一旁的樹上掉了下來,她被兮妤沖破幻術的法力反噬,撲在地上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竟能輕易破了我的幻術!”那女子強撐着擡起頭,柳眉陡然皺起,厲聲道。

兮妤和小陀螺這才看清了她的長相,小陀螺驚訝的叫出了聲,兮妤雖然心裏早已有數,但真正看到的時候也不禁睜大了雙眼。

兮妤猜的沒錯,這花妖确實跟小陀螺有着莫大的關系。

她長了一張可愛的小圓臉,卻被團團怨氣所籠罩,一雙小鹿眼被黑色的胭脂勾勒的別樣驚豔,卻還是不難看出,她那張與小陀螺長得一模一樣的面容。

“你是......”那黑衣女子也看見了小陀螺,不敢相信地睜大了雙眼。

“姐姐?”小陀螺聽出了她的聲音,不禁又驚又喜。

原來,她們本是生長在月花秘境結界上的,一株花開并蒂的曼陀羅花。小陀螺在月花秘境結界內,她姐姐則在結界外。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小陀螺吸取了花根所有的養分,又受到日月精華的滋養,不過一千年便修成了法力高強的妖。可雙生花向來是一脈相承,同根而生,小陀螺的法力越強,她的姐姐便越虛弱;小陀螺成妖之日,她姐姐卻因此差點枯竭而死。

後來,小陀螺化作人形去了人間,她才勉強活了過來,但因為身子羸弱,足足修煉了萬年才修成妖。她将她受的苦都歸結到小陀螺的身上,是以她成妖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小陀螺報仇。

她找遍了整個月花秘境也沒能找到小陀螺,于是便來到了人間繼續找,多年的執念讓她怨氣深重,逐漸開始變得血腥暴戾見人就殺,由此便成了天帝口中禍害人間的妖孽。

兮妤這才明白,他們是雙生姐妹花,難怪她與小陀螺的幻術相似,卻正好相反。小陀螺是可以織造幻境,入夢者現實中的肉身會陷入沉睡;而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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