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另一朵妖花

次日清晨,秋陽從窗外透入,從窗簾縫隙間直直地打在床上。剛好打在躺于床上的那人兒的臉,金燦的陽光無法溫暖她的臉,蒼白無色,鳳眼瞪大,卻尋不到一絲的神色,仿佛她此刻不在此,不在這世間。

惱人的光線不斷在她臉上游走,時而停在她的臉,時而停在她的嘴唇,時而又刺着她的雙眼,總之不讓她安份地躺在床上。

鳳眼眨了眨,她擡起手作棚擋去那道惱人的光熱。

又過了一會,她握緊拳頭,開始念起那句咒語。

小夏沒事的,會好的。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如是重複了不知多少遍,她才緩緩起身。半小時後,她緩步下樓,一樓沒有人,她轉入廚房見張姨在忙,張姨見她臉色蒼白,婉拒了她的幫忙,喚她到外頭散散步,醒醒神。

夏餘遲疑了一會,終于踏出海洋大宅。

宅前有一條小道,小道兩旁植着許多老榕樹,綠意飛揚,別于秋時的景色。

艱險緩步而行,走走停停,不過是約五十米的距離。她停在一棟別墅圍牆前,牆內一棵老榕樹過牆而出,垂下長度不一的老須根。

她停住腳步,昂起頭看着陽光的細碎從葉片間落下。秋風随意掠過,吹起她的發絲,她的裙擺,還有葉兒……

沙沙沙……

夏餘聆聽着此刻安靜的氣息,心口那道傷痕又隐隐作痛。

她已經習慣不去問為什麽?

這又是為什麽呢?

因為她明白不管問多少遍仍是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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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謊言。

也沒有答案。

突然一陣汽車聲從遠而近,夏餘扭頭發現一輛小汽車直往她沖過來,而她站在小路的中央——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背抵圍牆,一牆體溫極高的肉牆正抵在身前,強勁的手臂與自己纖瘦的手交織,體溫不斷上升……

陌生人的體熱,陌生人的氣味,陌生人的呼吸……

這一切都陌生的教她害怕,身子止不住地顫抖。她屏息微擡頭一瞧,看到竟是對門四三八的房客施小池,他兩道眉毛豎起,兇起一張俊秀的臉,額間挂着一串汗珠。

她關注的居然是他那眼上的黑輪已淡。

施小池怒氣沖沖地質罵:“你到底長不長眼晴?扮多愁善感也得看清楚是什麽地方?一大早跑到大馬路來找死是不是……”

一連串的質罵,罵得她啞口無言。

夏餘垂下臉,不敢回應。

施小池則瞪、瞪、瞪……終丢下像駝鳥的鄰居,氣沖沖地走回大宅。

夏餘假裝鎮定地往臉上一抹,抹到一串淚痕。攤開手掌心,任風将其風幹,只是心中的淚何是才能幹涸?

她不知道。

看着施小池僵直的背影漸遠。

她想:他大概以為将我弄哭了吧。

這人雖然喜歡露出兇相,但心底不壞。

這是夏餘的結論。

施小池卻有不同的結論。

他十一點才醒來,肚子餓得呱呱大叫。他趕緊下樓入廚房,張姨卻說要過二十分鐘再開飯。

他在廳中坐着無聊,便走出大宅呼吸新鮮空氣。

不料有人比他更早到,他冷冷地掃了眼那道深藍的影子,看着她微昂的側臉在暖陽下閃着迷人的光亮不覺被吸引。

施小池換女朋友的速度追得上股票市場,升跌總在兩、三天之間。

美麗的事物對于審美已近疲勞的人是不會有太大的驚喜和新鮮感。

他這一生只遇過一名女人,就算她貌比“阿醜”他仍覺得她是如斯的美麗。她的美麗由她內心散發出來,單單憑表相來形容她,那是亵渎。

小胡子是不是也是這樣認為呢?

他應該是愛着她的吧!

用他一貫獨特的方式。

宋淨之你永遠不會知道小胡子為什麽流浪在外?

他是為了你流浪。

他在世界僻靜的角落孤單地看着你,看着你如花兒般美麗綻放,看着你為別的男人綻放……

而你永遠不會知道他那顆愛你的心。

自從宋淨之和虎二訂婚後,他的小弟施小潮,即小胡子突然說了句出外走走,便沒有了消息。剛開始他以為他需要冷靜幾月,一年過去,兩年也過去了……他才發瘋似搜查他的行蹤,偏施小潮最懂隐匿,他若不主動出現,你是無法掌握他的位置。

這幾年施小潮失去了音訊的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任他這個萬事通也無從着手。

他能了解弟弟單相思的痛苦,卻無能為力。

情愛之事,總得你情我願。

有一分的勉強都構不成幸福的生活。

想必小胡子是明白的。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守護着她,一直默默無聞地守護着她。将自己的心意一直藏于心底,不讓任何人發現,甚至不想讓自己發現自己的心思。

記得某年小胡子和宋淨之兩人單獨出游後,回來時他累得躺在床上忽然吐了一句:淨之她是長在佛祖腳邊的妖花呀!

眼前這名神秘的女鄰居會不會是佛祖腳邊另一朵妖花呢?

施小池眯起眼睛,為自己突然冒出的念頭而驚訝。

他的驚訝很快地被遠處的車聲打斷了。汽車的速度很快,車主應該沒想到小道上會有行人呆呆地站在路中央等着他撞吧!

施小池瞪眼,迅速上前,一把将人推向圍牆躲開車子。

他喘息未定,呼吸漸濃。

身下的女子體溫微涼,不住顫抖,讓他無名之火亂竄。

如果害怕為了什麽不逃?

簡直就是故意找死。

施小池氣憤地罵了夏餘一頓,甩頭就走。

他生氣,他氣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像當年的小胡子。

他的這名小弟打小宅在家裏,十歲前從來沒有出過家門,他将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十年,為了陪伴他,他不上學留在家裏代替忙碌的父母照顧他,這十年的時光,他沒有所謂的童年,沒有孩子該有的玩樂,這十年,他花了多少心血,費盡了多少心思,卻敵不過宋淨之一句話。

某天,施子海帶宋淨之來家裏玩。宋淨之在院子裏玩耍,無由地突然對趴在窗邊一直偷看的小胡子叫道:

“喂,我要去吃冰。你要不要一塊去?”

然後小胡子沖下了樓,怯生生地問他拿了零花錢,乖乖地跟着宋淨之踏出家門,兩人雙雙到了街口小店吃雪糕。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了家門,他樂得眼淚都掉了一缸。

宋淨之将小胡子送回家,圓臉擠在一塊,嘟着嘴巴甩頭離開。他趕緊問滿眼淚水的小胡子。小胡子重複了宋淨之的話:如果不是看你有小雞雞,我肯定你是女生,忸忸怩怩,看着就不高興。我不跟假男人玩。哼!

這……這小妮子說話也太狠了吧!

他勸了又勸,小胡子卻哭了一整夜,羞憤的他居然想自我了斷。若不是他發現得早,他最愛的這名小弟就會永遠離開他。

只因為一名小女生無心的氣話。

他怒火沖天地找宋淨之出來談判,宋淨之雖然個頭小,但半點不害怕他,反而問清楚了小胡子的情況。

那段時間宋淨之寄住在施家大宅,離施小池家只有十米的距離,在那段時間裏宋淨之天天上門找小胡子。

她喜歡到山裏散步,寫生;她喜歡去溪谷涉水;她喜歡滿X城地找美食,她朋友多的數不清……她不管去哪都要帶上小胡子,不管他喜歡與否,若是小胡子不去,她就會裝哭,不要臉地假哭。小胡子怕她的眼淚,不管是什麽事都願意陪着她闖。但也因此小胡子開始主動說話,甚至會笑。

這樣過了兩三年,他漸漸地走出了他自己的世界,開始以一個人的身份在現實的世界生活。

遇到宋淨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小胡子是幸福的,起碼他與宋淨之在一塊玩鬧時是幸福的。

這夏餘又是為了誰神傷?

這副欲哭無淚的神情,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動搖、心疼。

到底是什麽人舍得讓她如此傷心呢?

即使是他……

即使是他也……也會舍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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