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了
“你叫楊楠啊……你是不是有個弟弟？”
“你怎麽知道？”
“猜的。”
這是她和劉珊珊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
其實她和劉珊珊，不僅是老鄉，還曾經是同一個學校的，但不一個班，所以早先并不認識，她對劉珊珊影影綽綽的有些印象——隔壁班的班花，好多男生喜歡。
但一直是人對不上臉，所以一開始并不知道雙方還有這樣的淵源。
至于她，在學生時代完全不出名……嗯，真要說的話，大概也就是嗓門夠大，老師訓的比較多，然後，能提起凳子砸男生？
總之，劉珊珊是美麗動人，她卻不是那種能和男生稱兄道弟的大姐頭，她那時候，正陷入青春期的憤怒和迷茫裏。
學上的糊裏糊塗，人際關系也平平。
在酒吧裏遇到劉珊珊，也就是遇到老鄉親切，聽她一語道破自己還有個弟弟，還覺得有些神奇。
後來熟了，劉珊珊說是從她名字猜出來的：“凡是名字裏有楠的，別管是男人的男，還是楠木的楠，或者是東南西北的南，家裏都是想要有個男孩。你看看那些名字，什麽勝男、亞男，說到底是為了什麽？聽起來好像說是，我們有個姑娘也不比男的差，其實還是不甘心。現在講究計劃生育，所以一般人就算想要男孩呢，也要忍着，但能給自己孩子名字中帶出這麽強烈意願的，只要找到機會，八成還是要再生一個的。”
她默然，她想說，其實她認識兩個男并沒有弟弟，想說有很多男生也叫楠的，想說楠是楠木，是棟梁，是難得，但她，的确有弟弟。
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弟弟。
看到這個號碼，楊楠微微的嘆了口氣，按下了接聽鍵，然後，母親黃小鳳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來了：“楠楠啊，吵醒你了嗎？”
楊楠的嘴角往上扯了一下。
她早先在酒吧唱歌，每每下班都要三點了，回到家，再洗洗涮涮，往往是五點才能上床，而她媽媽經常是十點給她打電話，開頭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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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再早一點，她要做早飯，收拾家務；
再晚一點呢，她要去買菜，準備午飯。
十點左右，對她來說是最合适的時間，所以雖然知道會把她吵醒，還是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當然，過去她經常回答的也是沒有，哪怕她頭疼欲裂，也會告訴黃小鳳，她沒有被吵醒。
“是的。”她幹脆道，對面那邊的黃小鳳一怔，“啊，你還睡着啊……”
“嗯，什麽事？”
“也、也沒什麽事，就是看看你好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身體怎麽樣，有沒有按時吃飯，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黃小鳳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而她的心則越來越煩躁，在早先她聽到這話會覺得溫暖，說不上感動，但絕對會覺得自己母親關愛着自己，雖然這車轱辘話反複轉也沒什麽新意，但天底下的父母不都是如此嗎？
但其實細想，這些話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這樣的工作，飯能按時吃嗎？所謂的注意身體，又要怎麽注意？
說的義正言辭，聽的也當回事。
其實不過是說的表明，我關心你了，聽的覺得對方關心自己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珊珊每次從家裏回來，都是大包小包，從她媽媽親手腌的蘿蔔幹，到超市裏都能買到的特産，每每都會拿來一大箱，往往是自己都拿不了，要父母送到火車上，再讓她和胡東去接。
而她每次回來，都是去的時候包裹飽滿，回來的時候行囊空空。
那時候還覺得自己潇灑，其實現在想想，何其愚蠢。
每次回去的時候，她會想到給弟弟帶什麽，給父母帶什麽，甚至小姑三叔，乃至大表姐家的孩子。
但是，誰又會想到她呢？
家族聚會的時候，那邊說一句，哎呀，謝謝楠楠了，楠楠現在行了啊，她呵呵一笑，擺擺手。
然後呢？
就沒有了，肉都不會有人讓她多吃一塊的，走的時候，那些親戚更是連個短信都不會發。
她的父母兄弟倒是會叮咛一下，你注意安全啊，保重身體啊，有事給家裏打電話啊。
然後呢？
也沒有別的了。
她沒有行禮，也不用送，自己搭着公交，拉着箱子就到了火車站，再之後繼續自己的生活。
她過去從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她從小就是在這種環境裏長大，一直習以為常，直到那件事發生……
想到那件事，楊楠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家裏敲個警鐘，雖然她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對待了，但那種事能不發生還是不要發生的好。
“楠楠？楠楠？”半天沒聽到她的聲音，那邊的黃小鳳以為她掉線了，連忙叫了兩聲。
“嗯，我在。”
“你沒事吧？”
“不是太好。”
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的黃小鳳一怔：“啊？怎麽了？”
“我和劉珊珊吵架了，搬出來自己住了。”
“吵架了？是不是你哪裏做的不好了？你性子急，有時候……”
“媽。”實在不耐煩她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楊楠道，“你到底有什麽事？”
“你和珊珊那姑娘怎麽會吵架？你想想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黃小鳳還在執著這件事。
“媽你要沒事我就挂了。”
“我有事有事……楠楠？楠楠？”
“我聽着呢。”
“啊，是這樣的啊，你弟弟這不是沒考上大學嗎？我和你爸爸想，他這腦子不行，也沒什麽特長，不如就和你爸爸一樣學個開車，雖然這一行辛苦了些，但也算個營生……”
“媽，你還是讓他去複讀，繼續考學吧。”
黃小鳳再次怔住了，考學這話從自己女兒嘴裏出來，總有一種別扭感。
“媽，你知道我最後悔的是什麽嗎？就是當年沒有好好學習，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懸梁刺股，發憤圖強，不考上北大都誓不罷休！”
她說的義正言辭卻又情真意切，那邊的黃小鳳雖然覺得這話充滿了玄幻感，可一時只能讷讷。
“學習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說了，就一點，你們覺得楊揚那性格适合開車嗎？爸那麽謹慎的人還出過兩次車禍，楊揚和爸可不一樣，而且你說開車，是開大車吧？爸經驗豐富，在危急關頭能控制，楊揚行嗎？他這萬一要出了什麽事，不說別的，媽你受的了嗎？”
一席話說的黃小鳳很是無言，讓自己兒子去學開車，是她和丈夫早就做好的決定。
在這一行裏他們有經驗，而且有人脈，雖然這也不算什麽人脈吧，可孩子進入這個行當，總不至于吃虧，何況楊曉天還幹着，總能照顧自己的兒子，但現在讓楊楠這麽一說，她也不由得心中泛起了嘀咕，別的不說，安全真是個大問題。
自家老公雖然人不算穩當，但在開車上一向謹慎，可就是這樣，也出過兩次車禍，一次是撞了別人的驢，一次是撞了人，好在撞人那一次是早些年了，人也樸實，給人賠點錢，看了病也就罷了，要放到現在，真不知道要鬧到什麽程度。
而且，雖然楊楠說那話有些不太吉利，可車禍這事真說不得準，撞了別人要賠個傾家蕩産，要是連自己都出了問題，那真是命都要了。
“但、但你弟弟不愛學習……”黃小鳳雖然覺得開車不是好主意了，還是有些猶豫。
“他不愛學你們就由着他了？媽，我這些年是不給家裏說，但我真吃夠了沒有學歷的苦！我現在要是大學畢業，同樣是唱歌，就能比別人多拿錢！大學生到什麽時候都是不吃虧的。”這話她說起來好不虧心，雖然她真沒因為學歷吃過什麽苦，但黃小鳳能去核實嗎？
雖然她也不覺得楊揚那性格到大學裏能學到什麽好上，但，能在學校裏多管他一陣兒，就能多束着他一段時間，如果真能學好了，那是更好了。
“那、那……”
“媽就這樣吧，我頭疼。”她說完，挂了電話，輕輕的嘆了口氣。
她知道黃小鳳為什麽打這個電話，因為楊揚要學駕駛，來找她要錢。上一世她給了，楊揚也學了，然後，就出事了。
他在外地酒後和人家打架，誰知道對方在當地很有門路，這邊吃了虧，那邊就給楊揚按了個酒後駕駛，賠錢不說，還要坐牢，一家子雞飛狗跳，後來還是李玄祯出手，将這事擺平了。
當時她知道消息就飛過去，幫着想辦法找門路，都沒想過能安然無恙出來，就想着能讓楊揚不坐牢就好了，但對方也不差錢，就是想出一口氣，黃小鳳都下跪了也不松口。
“當時你弟弟要學車，你為什麽不攔着？”在他們走投無路，癱在醫院的走廊上的時候，黃小鳳這麽對她說，“要是你說不讓他學車就好了。”
她聽了這話如遭雷劈，看着自家母親怨恨迷茫痛苦的臉，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剛才，為什麽不也跪下求人家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