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算命

靜谧的號房中,除了毛筆磨在紙上的唰唰聲,再無一絲聲響。

田仲低着頭,一邊看題,一邊在草紙上認真寫着答案。

正寫的起勁,突然感到一絲偷窺,筆一頓,一滴墨滴在草紙上。

看着上面那被墨污了的字,田仲停下筆,眼角偷偷朝某處瞥了瞥,在心中哀嚎:

這腦子有病的主考官,我到底哪招你惹你了!

一場考試你偷偷過來瞄十幾次,三場考試次次不落。

整個貢院上千口子,難道我田仲,就真長的那麽像作弊的!

田仲氣的把旁邊還剩下的半碗水端過來,喝了一口,然後用剩的那點水照了照。

看着水中俊秀的五官,田仲舒了一口氣,他田仲雖算不上潘安再世,可相貌絕對是堂堂正正,一看就不是那種作奸犯科的。

果然還是這考官眼瘸,難怪在貢院門口見鬼!

憤憤的想完,田仲提起筆,接着做題。

田仲在號房裏對李荞腹诽不已,卻不知李荞在外面,如熱鍋上的螞蟻,也不好受。

今天是院試的最後一場了,再有兩個時辰就收卷了,等收了卷,考生就要離開貢院,可到現在為止,京城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田仲,他到底是該殺,該埋,還是該三叩九拜請他進京?

聖上,您倒是快給個準信啊!

随着一聲沉悶的鐘響,田仲把早已做好的卷子整理好,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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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士扛着一個大箱子過來,當着田仲的面,把他的卷子糊上名,然後卷起來,放到箱子裏。

等所有號房的卷子收完,李荞帶着兩位副手親自清點一遍,然後拿出一把特制的鎖,鎖上。

這鎖有三把鑰匙,只有當三把鑰匙同時開時,鎖才能打開。

上完鎖,李荞手中拿一把,剩下的兩位副手一人一把。

一切妥當後,李荞才讓軍士打開各個號房的門,開啓貢院的大門,讓所有考生出去。

田仲跟着軍士依次出了貢院,走出貢院的那一刻,一直因科考緊繃的心,終于徹底放下。田仲打了個哈欠,打算去找張家的馬車,快點回別院歇歇,這大熱天的蹲了四天的號房,還真不是人受的,只是他剛看到遠處拐角處張家的馬車………

“嘔~嘔~”

“我去,張苻,你怎麽了?”田仲尋着聲音一看,才發現扶着貢院牆角嘔的居然是張苻,忙走過去。

“嘔~哇”張苻扶着貢院的牆,剛想和田仲說話,又一下嘔了出來。

田仲看到張苻的情況不對,也顧不上他吐的污穢,直接一個抄手,把張苻抱了起來,說:“你先忍一下,我帶你回去。”

然後抱着張苻,往他家的馬車跑去。

“大少爺!”張家的管家看到被田仲跑着抱來的張苻,驚呼道。

田仲直接把張苻塞到馬車裏,自己也上去,說:“別問了,快回別院,你家少爺出了貢院就嘔吐不止,快回去叫大夫。”

管家一聽,也不再問,立刻跟着上了馬車,對車夫說:“快回別院。”

馬夫拉起缰繩,一揚馬鞭,駕着馬車朝別院跑去。

………

“今日的事,實在多謝田公子了,要不是公子,我家少爺這次肯定要多吃不少苦頭。”管家拉着田仲連連道謝。

田仲剛洗完澡,把被張苻吐的一塌糊塗的衣裳換下來,一邊系着衣襟,一邊對在榻上躺屍的張大少爺說:“你說你也是,那饅頭酸了你還吃,看把自己弄成這樣。”

張苻剛被灌了湯藥,總算止住了吐,悲憤的說:“我也不知道那饅頭酸的啊,貢院的饅頭我吃着就沒有不酸的!”

原來院試為了防止作弊,除了考引,其他東西一律不允許考生帶的,所以筆墨紙硯、被子甚至連每場的飯食,都是由貢院的。而這次院試貢院準備的飯食,就是每人兩個饅頭,一份鹹菜和一碗水。

張苻頭兩場吃的倒沒事,第三場第一天吃的也沒問題,結果到了第二天中午,張苻忙着謄抄卷子,饅頭發下來就放在一邊沒先吃,一直等抄完,張苻覺得餓的不行,就拿過來吃了,結果,快交卷時張苻就覺得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好容易撐着出了考場,就……

田仲無奈的說:“我的大少爺哎,現在可是五月,端午都過去了,中午日頭毒的要命,咱那號房又小,簡直像個蒸籠似的,你都沒發現考場上熱暈了好幾個麽,這個時候,你把饅頭放那快兩個時辰,那饅頭怎麽可能不酸。”

“我真的沒想到啊!”四體不勤的張大少爺也悔的想拍死自己。

“還好只是吃了一個酸了的饅頭,你又都吐出來了,應該沒什麽大礙,快歇歇吧,這兩天喝些白粥,把胃養好就是了。”田仲安慰道。

“唉,只能這樣了,還想着考完院試和你一起去醉春樓喝花酒呢,這下沒戲了!”

田仲頓時笑了:“剛考完花花腸子就出來了,行了,好好歇歇吧,還喝花酒,快養好你那嬌貴的胃吧!”

田仲看着張苻精神還好,放下心來,安慰了他兩句,又因為被張苻吐了一身,也沒什麽胃口用晚膳,就拿了點錢,打算出去逛逛。

張家的別院在離集市幾百步的一個深巷子中,取的是鬧中取靜的位置,這樣的宅子最是值錢,當然,值錢不值錢田仲不關心,他只知道出了門,出了巷子,就能到集市,很是方便。

田仲手裏拿着幾個銅板,随手掂着,出了張家的大門,朝巷口走去。

走到巷口,田仲看着眼前熱鬧的街市,正糾結到底是往南走,還是往北逛,就聽到旁邊有人叫他:

“年輕人,老夫看你相貌堂堂,定是大富大貴的命,要不要過來,讓老夫替你看看。”

田仲扭頭一看,頓時嘴角抽了抽,原來在巷口旁有一個廢棄的石磨,一個老頭正坐在上面,旁邊站着一個青年,好像是他兒子,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老頭扛着一個招牌,招牌上寫着:鐵口神斷,一生一卦!

這是個算命的!

田仲擺擺手,說:“老爺子,我不算命。”

“小友,老夫一見你就覺得你面目可親,仿佛如故交一般,老夫向來不給人算命,今日見了你,覺得和你有緣,才破例為你算上一挂……”

“老爺子,停!”田仲淡定的說:“我沒錢!”

“老夫豈不是那種貪圖錢財之輩!”

“我真沒錢!”

“老夫不收你卦金!”

田仲無奈的說:“老爺子,我手裏真只有這五個銅板,是今晚的飯錢,多一文都沒帶。”

“老夫說不要錢就不要錢,這卦絕對白送。”

田仲看了看自己手裏的五文錢,又看了看一把年紀的老頭,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把手裏的五文錢放到老頭面前,說:“算了,卦我不算了,這錢給你了,你拿着買幾個燒餅給你和你兒子吃吧,你也挺不容易的,這麽大的年紀還出來擺攤。”

說完,又對旁邊他兒子說:“你說你有手有腳的,還讓你爹這麽大年紀出來坑蒙拐騙賺飯錢,你良心也過的去,快回去找個正經活做吧!”

說完,田仲就要轉身回別院。

他飯錢都沒了,當然要回去繼續蹭張家的晚膳!

誰知他剛轉身,老頭就一把抓住他,仿佛被他錢侮辱似的,生氣的說:“小友,你今天不想算,老夫偏要給你算,老夫就讓你看看,老夫絕世神術。”

田仲滿頭黑線的看着老頭,很想擡腳就走,可衣袖偏偏被拽的死死的,想動手,老頭年紀太大,又不好意思,只好說:“好好,那你就給我算算,看在下到底有什麽命,不過先告訴你,我身上就那五文錢,都給你了,再多一文都沒有。”

老頭這才松了手,對着田仲仔細看了看,問道:“小友,你想問什麽?”

田仲想起自己失憶,就随口說道:“就問問我以前是個什麽人吧!”

老頭摸了摸胡子,故作神秘的說:“您是位貴人。”

田仲知道他開始忽悠了,就笑着說道:“那不知道我是怎麽樣的貴人?”

“這天底下,比您還尊貴的,屈指可數。”

田仲聽了,頓覺好笑,說:“您接着說。”

“您乃天生貴胄,出身尊貴,手握重權,是位頂天立地的英雄。”

“哈哈哈哈哈哈,”田仲大笑道:“老爺子,您胡扯也說點靠邊的,我要是如您說的這樣,今天還能落到這個地步,還能手頭只有五文錢送您。”

老頭漲紅臉說:“卦象所顯,就是這樣。”

田仲心裏嘀咕,難怪您招牌上寫一生一卦,誰讓您算完,只怕也再不會找您。

想到這,田仲就要走。

老頭又抓着田仲,急道:“再多算點,老夫很久沒給人算卦了,才有些生疏了。”

田仲聽了,看着老頭,有一絲不忍,這老頭算卦算的如此差,只怕生意也沒大有吧,算了,既然都讓他算了,就聽他多說兩句好了。

“老爺子,我實話給您說,我現在失憶了,因為聽人說我是金陵口音,正打算去京城尋親,只是囊中羞澀,連盤纏都湊不齊,好在我以前可能讀過不少書,所以打算在科舉上試一試,想着萬一弄個功名可以省些路費,這樣吧,老爺子你替我算算,看我這次院試能中麽?”

老頭撚着胡子說:“能中,小友你不僅此次能中,以後科舉也定會一帆風順。”

田仲聽了挺開心的,人都喜歡聽吉利話,不管這老頭說的準不準,起碼這他說的話都挺好聽的。

想到這,田仲随口說道:“那你再幫我算算我的親人吧,要不具體點,我爹娘在哪?我有兄弟姐妹沒?”

老頭掐着手指算了算,說:“父慈子孝,卻是陰陽兩隔,母子情深,終究黃泉不見,長兄如父,只是手足情斷。”

“你!”

田仲瞪着眼看着老者,胸口劇烈起伏,突然一甩袖子,氣沖沖的朝回走去。

等田仲走遠,旁邊老頭的“兒子”低聲說:“大人,您何苦去刺激他。”

老頭看着田仲離去的背影,嘆氣道:

“老夫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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